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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為了誰

2024-09-14 07:27:21 作者: 閆可平
  正如呂銀兒預料的那樣,實際上也超出了她的預料。宮建的材料整理完之後,已是第二天黎明,大家各自抓緊休息,在各自的辦公室里閉上一隻只熊貓眼。

  李建偉一早從城裡趕了回來,呂銀兒把材料和錄音光碟交到他的手上,千頭萬緒,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她眼中淚絲絲的,握著李建偉的手,說:「作為工作關係,你是我的同志,作為家庭關係,你是我的丈夫,送上材料後給我回個電話,一定要把材料送到張瑤書記手上,再回到家裡看看。」

  「回家去看誰?你公公在市里,你婆婆在縣裡,一個保姆看著家。」李建偉笑著說。

  「中午要歡送宮書記。」呂銀兒說,「我坐在辦公室里等你電話,特別是要見到張瑤書記,希望上級有關部門能夠秉公辦理。」

  「明白,要在開歡送會之前,讓領導審閱擬批。引起領導對綠原的重視,抓緊成立工作組來綠原對宮建進行調查。」李建偉鬆開呂銀兒的手,轉身走出去。

  「呂書記,你來的早。」吳長鈞睜著兩隻紅腫的眼睛走進來,故意說著笑話,其實大家都沒走。

  「放你的假,回去休息吧!」呂銀兒愛憐地說,「為了綠原的老百姓,熬個通宵也是值得。」

  「只要能夠做有意義的事,天天熬通宵也值得。」吳長鈞疲倦地一笑,說:「根據整理的材料來看,紀委會派調查組下來追根尋源。」

  「但願吧,官場風雲變幻莫測,我總感覺到有事情要發生。」呂銀兒回到辦公桌前坐下,不知怎麼的心中有一絲不安。

  「怎麼回事?」吳長鈞敏感地問。

  「也許太過分神。做官難,想做清官更難,綠原需要有一大批為人民服務的人站在主導地位。」呂銀兒感嘆地說。

  吳長鈞脫掉青色大衣,朝沙發上一坐,然後用大衣蓋在身上,躺下,說:「我迷糊一會。」

  「迷糊就迷糊吧,迷糊一會起來還要去布置一下會議室,送狼去草原。」呂銀兒十分疲憊地說。

  「你是擔心宮建在縣裡有特殊的關係?」吳長鈞閉上眼睛,喃喃自語地問。

  「不僅僅是縣裡,而且是市里。」呂銀兒肯定地說,「不管在哪裡。」

  「什麼時候都是這樣,清官的命捏在貪官手裡,小官的命捏在大官的手裡,下級的命捏在上級的手裡,老百姓的財產捏在貪官的手裡,弱者的命捏在強者的手裡,等等,等等,等等……失言,失言,敬愛的呂書記,我們熱愛你……呼呼呼!」吳長鈞睡著了,入夢了。

  呂銀兒一顰一笑,瞥了她一眼,說:「不知深淺,亂說實話,你的黨性上哪去了,覺悟上哪去了,無政府主義。」

  「嘭嘭嘭」有人禮貌而客氣地敲門。

  呂銀兒走過去把門拉開,笑著說:「宮書記,有事?」

  「我先來通知您一聲,歡送會暫停籌備,我今天有事。」宮書記一身西裝,皮鞋擦得鋥亮,臉色白絲藕片一樣,像剛做過面膜,樣子特精神。

  「噢,今天的歡送會暫停籌備?」呂銀兒十分疑惑,出鬼了,他怎麼會作繭自縛。

  「對,希望您聽清楚,縣裡對我的調令暫緩執行。」宮建微笑著,有一種興奮寫在他臉上,十分得意,只是不溢於言表。

  「我還沒接到上級通知。你的檢討寫完了沒有?」呂銀兒意識到宮建的關係網張開了,他要挽回敗局。

  「寫不寫無所謂,因為我根本沒有犯什麼錯誤,所有的錯誤都是有些人捏造的。至於王其八這麼好的一個同志,被你們逼得生了病,又把他送到了北門看守所。這表明他是一個合格的黨員,不畏強權,敢於與邪惡勢力作鬥爭,才落得如此下場。綠原的天空是灰色的。」宮建慷慨陳詞、理直氣壯。

  「宮建同志,你什麼時候養成了這種性格,你飛揚跋扈,失去了黨的本色。」呂銀兒斥責著他,觀察著他。

  「不讓我進去嗎?」宮建像獵豹一樣面對著呂銀兒,「我可是來匯報工作的。」

  「請進,宮書記。」呂銀兒壓住怒火,換了一副笑臉,放開門,轉身走回自己的位置,並且手指對面的椅子,說,「請上座。」

  宮建走了進來,也不客氣,從兜中掏出紙巾擦了擦桌子,一副鄙夷的神態,將紙巾丟進紙簍,說:「謝謝。」

  「宮書記,有什麼話請講。」呂銀兒思索著如何對付這個官鬼。

  「哦,這位是誰呀,竟睡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太勞累了。」宮建陰陽怪氣地說。

  吳長鈞剛睡就聽到了敲門聲,宮建和呂銀兒的對話她聽得一清二楚。她知道,宮建是有備而來,但自己早己是怒不可遏:「是本大秘書,你又抱住哪路神仙的腳丫子在這裡頤指氣使,現在你是問題幹部,你要放規矩點,態度要謙虛。」


  「嘖嘖嘖,真是強將手下無弱兵,一個秘書也這麼大口氣,你要當了書記。綠原鎮還不翻天了。再說你也成不了大氣候,你也當不上書記,也只能抱抱某些人的佛腳。」宮建嘲弄地對她說。

  「真是人渣。」吳長鈞睥睨著宮建。

  「宮書記,自古以來邪不勝正,這是鐵律。」呂銀兒現在忽然明白,宮建這樣敢和自己較勁,他一定把握了一個什麼事情。

  「是邪不勝正,這是辯證法。你知道我為什么姓宮嗎?咱們是有緣份的。宮和呂是分不開的,呂字永遠逃不出宮去,因為這個宮字包含著呂字,它難以越宮而去,最後的結局,呂只能失敗,不會斗過姓宮的。」宮建賣弄地說,並且十分囂張。

  「一年級的小學生,宮字去了蓋是堂堂正正的呂字,那宮字也就不成為宮字,什麼都不是,禽獸都不如。」呂銀兒微笑看著他說。

  「你……怎麼罵人?」宮建氣憤地說,他轉身欲走人。

  「綠原鎮這座廟太小,你可以去縣政府上班,不過,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即使你跑到國外去,也一定會把你抓回來。」呂銀兒軟聲細語地告訴他,「哈哈哈……」

  「好吧,你等著,今天的歡送會免了,我要在綠原干一輩子,調走的人是你而不是我,這間辦公室會歸我所用。」宮建吼叫一聲轉身走人。

  「這有可能,時間長短問題。那你就不要亂跑,等著工作組來調查你。」呂銀兒變臉變色地說。

  「帶上門,不要夾住你的尾巴。」吳長鈞怒意未消,對著走到門口的宮建厲聲說道。

  走到門口的宮建回過身來,嘭地一聲帶上了門,辦公室里一片寧靜。

  「叮鈴鈴」辦公桌上的電話鈴聲響了,那個紅紅的方塊形電話機像一枚定時炸彈,在呂銀兒心情最低落的時候來了次爆炸,呂銀兒伸手拿起聽筒,聽一聽來電話的是何方神聖。

  「喂,我是張。」對方一副金嗓子,說話慢騰騰地,慢騰騰地牛走路一樣。

  「張書記,您好,請指示,我是呂銀兒。」呂銀兒非常激動,她知道,張書記一打電話,官場上必有動盪,他是汶縣的統帥,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他五十來歲,頭髮就已經發白,理出的頭型稜角分明,那眼神看人時就像是屠夫剝人,那略突的眼睛真的讓人感到很恐懼。

  「我這裡缺人手,明天你來縣委上班,職位是副縣長,其他手續上班後再補辦。」的話簡潔有力,思維有一種讓呂銀兒跟不上調的感覺。


  「張書記,能不能……」呂銀兒來綠原時是他讓呂銀兒下來的,這回調也是由他來決定。呂銀兒想闡述綠原的情況,可是張並不給她這個機會解釋,好像他什麼都知道似的。

  「沒有什麼能不能,你的處境我知道,明天來上班吧,辦公室己經安排好,掛了。」張在電話那頭說掛就掛。

  呂銀兒拿著聽筒呆立在桌前,她心裡一百個不情願上調,這個事情很蹊蹺,本以為李建偉把材料遞上去,上邊會派調查組來了解宮建的情況,沒想到,宮建剛才的話說的如此準確,他不但不會被調查,不會被調走,反而自己要調走了。張一個電話,自己雞犬升天。她馬上意識到,她被捆了手腳,黨啊,我的親娘,綠原鎮怎麼辦?我的家鄉怎麼辦,宮建的問題難道就這樣不了了之?

  「怎麼回事?」吳長鈞一向不善詢問,一直是一切聽從和執行領導的指示,近來卻不知為什麼,逢呂銀兒有電話她就想問,心裡巴巴地想知道原因。

  「我升官了。」呂銀兒兩串淚珠從眸子裡跑了出來,「明天我帶你回去。」

  「縣裡看好你,讓你上調沒有什麼不好,這是對你的保護,宮建的官方網絡行動起來了,要不然他不會如此飛揚跋扈。沒說調我,我不能走,我必須在這裡堅守陣地。」吳長鈞苦笑著說,「願做革命的螺絲釘。」

  「下一任書記是宮建,你不走就要格外小心了。」呂銀兒擔心地說。

  「不是不走,而是在等。」吳長鈞堅定地說,她用那雙黃白的手揉了一下沒有表情的面孔。

  「啥意思,幾個意思?」呂銀兒敏感地發現吳長鈞話中有話,嗔著臉問:「坦白從寬,抗舉從嚴,中午我請你去喜客來吃飯。」

  「別劉備摔孩子收買人心了。」吳長鈞譏笑著說。

  「不是的,是話別,以後見面的機會就少了。」呂銀兒真誠地說。

  「第一次這麼真誠。你還會回來的。」吳長鈞認真的說。

  「沒看明白,直接說吧!」呂銀兒思考著說。

  「現在是張書記保護著你,但沒按調動制度出牌,宮建也沒按調動制度出牌,這就是說,你們二位官場上都有後台,市里有後台,對手彼此都保護自己的下屬,還又互不侵犯。此事就證明了,上面的兩股勢力都非常強大,宮建就地高升一尺,你來了個道高一丈,等事情平息後,再把你放下來。」吳長鈞根據自己的經驗說。

  「這些人真會拉幫結派,向正義施壓,成為黨內蛀蟲,看來黨內的鬥爭挺嚴峻。」呂銀兒感慨地說,「其實,對於張書記我並不了解。我不願意離開綠原,綠原的局面剛剛打開。」


  「官場規則不能任性所為,不能衝動,張書記的壓力也一定很大,他只能出此下策。」吳長鈞老於世故,慢慢勸解著呂銀兒,「或者……」

  「或者什麼?」呂銀兒警惕地問。

  「或者你是他手中的一顆棋子,讓你給他們穩定資本,這樣推斷此事就合乎邏輯。」吳長鈞只好說出自己的推敲。

  「你好像是張書記的蛔蟲,他想什麼你都知道。」呂銀兒佩服又懷疑,懷疑吳長鈞當特務。

  「別忘了,我在縣委辦公室當過秘書,你來綠原時是你把我要了過來。」吳長鈞知道呂銀兒懷疑自已。

  「哦,你明白張書記的思路,對不起。」呂銀兒恍然大悟。

  「差不多吧,唉,做個清官真不容易。」吳長鈞感嘆著說。

  「如你判斷我是一顆棋子,下一步宮建的問題就這樣算了,王其八就這樣算了。他們都可以逍遙法外。」呂銀兒此時才明白,官場這個舞台真大,什麼樣的戲一唱就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些人真是高人。

  「你就不用操心了。仔細想一想,宮建為何不走,他說暫時取消歡送會,文章內容就來了。你也就高升了,心理平衡了,宮建也不被追究了,王其八承擔了所有罪責,拘留或判刑,都是一道程序而己。」吳長鈞這個秘書真不簡單,腦子盛滿了這麼多東西。

  「我若不走吶?」呂銀兒做了一個假設,她拋出了一個新的想法。

  「如若你不走,或者走得慢了,你這顆棋子可以棄掉,也可以吃掉,對你可以降級使用,你在綠原無法立腳,搞不好靠邊站。」吳長鈞臉上有些紅潤,她倒有些激動。

  呂銀兒笑了,說:「看你這神情皇上不急太監急。看來我非走不可。」

  「這是明智之舉,如此你才有希望回來,回來重新打掃綠原的天空。」吳長鈞像個經風雨見世面的老者,諄諄教導著呂銀兒。

  「我不留戀,我當即立斷,下午和同志們見個面,順便讓李建偉把王其八的材料整理一個備份。」呂銀兒平靜地說,「綠原的工作就仰仗同志們了。」

  吳長鈞站起身來走到呂銀兒面前,眼睛裡湧上淚水,說:「今天我請你吃飯,算是對明天的餞行……」


  呂銀兒心裡一陣翻騰,眼中溢淚,笑著說:「我請你,我有錢,背靠我哥有柴燒。」

  「知道,小雪當了一次轎夫你哥就給了五千元的一個大紅包,樂得小雪兩天兩夜沒有睡好覺。」吳長鈞穿上外套,系了紗巾,兩人一紅一青,裊裊娜娜出了大樓,她們穿過院子,出了大門穿過廣場向東向北。

  艷麗的陽光下,照耀著兩位美人,在她們的上空,盤山鷹像一位巡道者在冷風中飛行。

  喜客來的芙蓉間,圓桌的中心盛開著夏季芙蓉,荷葉紅蓮,蜻蜓戲水,呂銀兒和吳長鈞相對而坐。

  「……呂書記……」吳長鈞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呂銀兒見吳長鈞欲言又止,知道她有話想說。

  「其實我是張……」吳長鈞剛想說下去見呂銀兒示意她不用說了,因為呂銀兒明白吳長鈞想說什麼,所以舉手制上了她。

  「我知道你想解釋什麼,其實沒必要的,只要一心一意向黨,和誰一條線上並不重要。」呂銀兒真誠地說。

  吳長鈞含淚點了點頭。

  女服務員一身白衣天使打扮,微笑迷人,將兩杯奶茶端上來,一聲請慢用之後,輕靈而去。

  「很不吉利,元宵節大會期間穿的這樣透白,這樣單薄。」吳長鈞這樣說。

  「還信這個,婆婆媽媽的,像個老太婆。」呂銀兒笑她。

  「花無百日紅,早晚要成為老太婆的。」吳長鈞半感嘆半戲笑說。

  「我在想是否把老高他們喊過來吃個飯。」呂銀兒沉思了一下說。

  「只能是小範圍的,大範圍不太好。」吳長鈞支持她這個想法,但必須要考慮周全,因為如今的官場是一種高危職業,弄不好會有人大作文章。

  「好吧,那隻把工作小組的人請過來。陳和趙就不用請了。」呂銀兒採納了吳長鈞的建議,因為她的建議在大風大浪到來之際,總是發揮重要作用。

  這一天,呂銀兒讓吳長鈞出面,密請了高井潤、周紅、孫永達、陶嵐、小雪等人,簡明扼要地闡述了當前官場形勢,並宣布了自己上調的事情,大家雖然為呂銀兒的調走而悶悶不樂,但還是笑臉頗多,大家不免喝上些酒,唱了些經典老歌,包括祖海的《為了誰》:泥巴裹滿褲腿,汗水濕透衣背……最終呂銀兒宣布:喝酒的都請假,不喝酒的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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