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好事哀事總磋磨
2024-09-14 07:27:32
作者: 閆可平
「表哥,你怎麼有時間到我們家來?」
林小小抱著孩子、扭著屁股來到客廳。她有些微胖,奶汁充填著山丘一樣的胸部。對於李建偉的到來,她十分歡迎,她笑著,貝殼似的牙齒俏而生輝。
「過了一個春節,孩子起名字沒有?」李建偉關心地問,他在茶几旁的沙發上坐下。
「還是姓呂吧,不要姓林了,你看這孩子長得也和呂家人一樣奇葩。」林小小把孩子放在李建偉面前,讓李建偉欣賞孩子的面貌。
李建偉笑了,看了看孩子的小長臉,點頭笑著說:「像姓呂的。呂家的男人有標籤,不管臉長得是方是圓,是長是短,是男人還是女人,大多數人都是長長的丹鳳眼。」
「是的,都是長長的丹鳳眼。」林小小雙手舉起孩子,心中忽然生出一絲悲涼,僅一瞬間,從幸福到辛酸,那種誰也不解的滋味爬過心頭。
「我姨吶!」李建偉看到了林小小思想上的變化,馬上扭轉了話題。
「幹什麼,又聊我的問題。」林小小敏感地問。
「你的問題,你有什麼問題,一個大姑娘家養著一個男孩子。」李建偉嘲笑她,又有些不滿,說。
「表哥,別想歪了,我兒子是有爸爸的,並且姓呂,不是什麼師出無名,他爸爸是個能人,是個企業家,是縣政協委員。」林小小嗔著個臉,把舉著的孩子放下來,一副義正詞嚴的樣子。
「好好好,我是表哥,你是表妹,你的事我不管。」李建偉故意一激她,說,「咱們是一家人,我又不是你的情敵,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個消息。」
「以前的還是現在的。」林小小換了一副面孔,這副面孔是帶著巧笑的。
「不是晚報是頭條。」李建偉很認真的樣子。
「昨天能有什麼好消息?該不是騙本姑娘吧。」林小小笑了,她大概猜到哪方面的消息。
「昨天我和你嫂子參加了李大麗的葬禮。」李建偉沉下臉告訴她。
「啊!」林小小感到這個消息很震驚,是喜悅,是傷心,她都內心都有。喜悅是孩子和自己可以回到呂布韋的身邊;傷心是,是自己對李大麗有一種犯罪感。她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失神地望著嘻笑的兒子。
「呂布韋情緒很不好,精神消沉。但他是一位好男人,昨天,他在追悼會上說。我一生中有兩個值得我去愛的女人,一個是我的妻子李大麗,另一位是我所愛的人林小小。不是她們離我而去,而是我負心地離她們而去。李大麗從踏進呂家大門那天起,下地一身汗和泥,上山抬石送飯菜,空閒拾柴撈火,沒白沒黑地幫爹娘撐起這個窮家;我的情人,我辜負了她,我把她攆走了,不知她身在何方。當他說到這裡的時候,情緒極度失控,他暈倒在地。」李建偉淚絲絲的眼睛十分動情。
「他,後來怎樣了?」林小小擔心地問,淚從她的俊眼裡淌出來。
「後來就被人從墓地里抬回了家。昨天我和你嫂子回鎮裡的時候,時間就不早了,因為天太短,再加上弔祭的人多,我們沒有等到最後,後來的事我們也就不知道了。」李建偉眼淚汪汪地說。
「我該怎麼辦才好!」林小小抬起頭時,已是淚流滿面。
「由你自己決定,在家裡等待有什麼用。作為朋友你也應該去看看他。你有這個義務和責任。」李建偉毫不客氣地說,「他把自己的心臟分成了兩份,一份給了李大麗,一份給了你。」
「我恨他,為了李大麗把我從水景雅居攆走,那時候我死去的心都有,若不是有孩子這根紐帶,我早已把他忘記,一個自私的人。」林小小恨恨地說,「李大麗沒有什麼過錯,我更沒有什麼過錯,有過錯的我是城裡人,他是鄉下人,我倆有開始沒有結束,稀里糊塗的搞在一塊,最後大家都是傷痕累累,怎樣再回頭?」
「打起精神來吧,消除怨和恨,人一生就是委屈著過,責任著活,多點責任,少點放棄。」李建偉開導著說。
「你們當官的好講大道理,具體工作怎麼做。我總不能抱著孩子去找他吧。那樣我算什麼,社會上的人不會分析原因就會指責我是第三者,當然也不例外指責他有錢養二奶。當初我愛他之時總感覺到他是一個有能力之人,踏踏實實,沒想到他因為李大麗而會拋棄我,我又不是欠他什麼,為什麼要委屈活著。」林小小哀怨地說。
「這個問題要問你自己。換位思考一下,你如果處在他的位置你應該怎麼辦。」李建偉沉思片刻,說,「你二人可以重新開始。如果你想見他,你可以先預約個時間,帶著孩子,讓他見一見孩子,勾起回憶,重新彌補你二人心靈上的創傷。」
「謝謝你表哥,見是肯定要見,只是我還沒有想好。」林小小破涕為笑,因為懷抱中的兒子破涕為笑,哦,剛才他也哭過。
「元宵節剛過,綠原大會還在持續,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鼓起勇氣吧,去掉內心的軟弱。」李建偉鼓勵著林小小。
「我幹嘛要去找他,他為什麼不來找我和他的兒子?」林小小又冒出其他念頭來。
「現在,他的精神極度頹廢,換個詞說就是悲觀厭世。目前的主要任務是要讓他堅強起來。」李建偉鼓勵著說。
「這就是城裡人和農村人之差距,他的感情問題一直放不下,一直像握鋤把一樣放不下。」林小小又拋出自己的偏見。
「哪有什麼城裡人和鄉下人之分,幾千年前還不都是鄉下人。」李建偉為這個無所謂的問題笑了起來。
「好吧,表哥,你支持我去見那個馬臉,那你就給我創造見面的機會。」林小小嘴上說不願見,但還是想見。
「我回去就去找他。」李建偉起身想走。
「表哥,你的事還沒說完吶?」林小小提醒道。
「我姨沒在家,」李建偉說,「講不講都一樣,也沒什麼大事。」
「我在家呀。有事你給我說,只要我能辦到的。」林小小一副長者風度,和剛才哀婉的她判若兩人。
「……我想給你表嫂做個檢查,她身體有些不適。」李建偉猶豫了一下說。
「身體有些不適?說不定表嫂懷孕了。」林小小推測道,「說不定她有想法。」
「什麼想法?」李建偉不明白。
「不願意把懷孕的事說出去,怕影響工作。」林小小說:「因為表嫂會和你一樣,是個工作狂,再說搞政治天天有陷阱。」
「哦,還那麼複雜。」李建偉其實早想到了這個層面上。
「我姨和我姨夫如果知道她懷孕了,肯定會讓她停職休息。」林小小對別人的事挺明白。
「那就悄悄地進行,給她檢查檢查。」李建偉起身走了。
林小小兩行滴淚掉在兒子的腮幫上,小呂孩卻被兩顆淚珠砸笑了,林小小也笑了。
日薄西山之時,暮抹開始變大,才上來是蚜蟲樣大,後來大得像黑松林,把太陽一下子遮掩起來,天上便出來很多看熱鬧的星星。交春前的冬天也是很冷的,冷得送葬的人縮頭邁步,儘快離開這個地方。築墳的人鏟完最後一杴土,抗起傢伙山來溜之乎也。墳頭上的花圈被風吹的嘩嘩啦啦地干響,尤如李大麗的靈魂晃動著搖錢樹。不對,尤如李大麗憂鬱的思想,哀怨的哭訴。
呂布生最後一個離開呂家林,他重新祭拜了這位老大嫂,對於老大嫂一生的勤勞,流下了眼淚。離開時,他尿了一泡憋得很久的熱尿,熱尿在地上沒撐多長時間便結了冰。他慢條斯理繫著鱷魚皮腰帶,忽然聽到見寨河灘上傳來嗩吶聲音,並且還有女人的哭聲,猜想是田大麻子和桃的靈魂相會了,嚇得他褲子一下子禿嚕到膝蓋以上,涼風鑽進身體,他禁不住自己哆嗦了一下。他趕緊提上褲子,為了給自己壯膽,狼腔鬼調也唱起歌來:老天爺爺下聖旨,古老又奇葩。黑夜下大雨,白天曬乾姜。風大河道走,別讓他串梨行……
呂布生到林外開上車回到娘家,又和娘馮遙遙貧了一會嘴皮子,然後說回家。孝子們和老人們都來話別。
「康子,二叔對你講,要化悲痛為力量,以後你帶領你的兄弟們在家裡混吧,比去造原子彈強,聽呂方他們說你有好的方式讓綠原綠起來,讓人人富起來,僅憑這點你就比我們這代人強。二叔停天再回咱家來向你們學習。」呂布生拍著呂康的肩膀說。
「二叔,有這個打算在家裡創業,希望長輩們多多支持。」呂康十分謙遜,不好意思笑笑說。
「給你爸多交流交流,你爸精神很不振。」呂布生牽著呂康的手說,「別讓他厭世百觀出家當了和尚。」
「放心吧二叔,我爸爸永遠是我爸爸,他和你們一樣也是從苦裡爬出來的。」呂康知書達禮善解人意。
「這就行,這就行。二叔放心了。」呂布生笑著,說。
「爸爸,我和弟弟不回家了,和大爺說會話。」呂方向呂布生請假。
「行行行,很懂事,很懂事,你們不回家才好吶,我省飯。」呂布生嗔怒地說。
大家從樓里朝外走,都走到院子裡停車場才停住腳步。
這邊馮倩倩、馮遙遙拉著王西影的手,後邊跟著一大幫拉拉隊、呂順、呂謙、呂方呂圓,布畔月紅,布輝茹茹都前來送著。
「咱們呂家的媳婦個個長得仙女似的,真是美得不得了嘍,要美女有美女,你看咱們老二家,也是一個美人胚子。」馮倩倩誇讚王西影,王西影心裡一高興,臉都羞澀地紅了。
「瞧二嬸說的,俺長得那麼丑,能來這個家就是俺的榮幸了。」王西影不好意思地說。
「西影,常回家看看,讓布生陪著你。」馮遙遙久久不放開王西影的手,生怕王西影跑了似的。在她的心裡大麗去逝了,老三家也進了監獄,把對她們的想念轉移到王西影的身上。
「娘,俺會來的。」王西影善解婆婆的意思。
「喲,哎唷,咱們西影一準又是個雙胞胎。」馮倩倩儘管高興,心裡還是酸溜溜的,因為茹茹總懷不上。
呂布輝嘴貼在呂布生耳朵上,小聲問:「二哥,哪天給弟弟傳授一下經驗,最其碼一槍不中兩槍能中,現在是槍槍不中,盡放空槍。」
「這事嘛要有耐心,說不定不鳴則己,一鳴驚人。別看現在不能生,一生還許挺驚人,來個四胞胎。」呂布生給布輝以鼓勵:「心誠則靈,明天去我府上坐坐,然後你領我去鎮上喝碗丸子湯。回顧過去,展望未來,不忘初心,不辱使命,做一個為國而生育的人。」
「好,就沖二哥這句話,我也要陪你到鎮上下凡人間。」呂布輝便胡謅了幾句。
「二哥走吧,天不早了,回你的金鑾殿去吧,我也走!」老四布畔總算有了插話的機會。
「行,謝了,隨時恭候。」呂布生拉開車門讓西影進去。
呂布生沒有喊呂方呂圓,也沒邀呂順呂謙及家人們去綠原山北村。讓夫人坐好車後,自己駕駛奔奔,一聲辭別的車笛聲響過之後,車輪碾軋著土地爺爺的頭皮,便溜著冷回家了。
呂布生兩口子回到家的時候,陳小藝已經做好晚餐。呂布生坐在桌前,想著河灘上的嗩吶聲,和女人詭異的哭聲,心中自然有幾分驚疑。當陳小藝把紅燒豬蹄端上來的時候,他說了一句:「田大麻子真神,死了還會吹嗩吶,還能在河灘上引來一個女人在哭。」
陳小藝睥睨了他一眼,說:「主人大哥,是不是大白天遭遇了鬼打牆?」
「怎麼會是鬼打牆,實實在在的存在,那個吹嗩吶的人可能就是田大麻子。那個哭的女人可能就是他相好的畢桃。這二人尤如石榴樹上的並蒂花。畢桃當年娶到王家之後,仍然偷偷到寨河的蘆葦盪里和田大麻子約會。後來生了王其八。」呂布生用作家的思想去演繹田大麻子的故事。
「不會的,那是你心疑。天剛黑就鬧鬼,誰還敢去河邊地里干農活。」王西影是一個無神論者,對於呂布生聽到而沒有看到的事情表示不相信。
「否定的東西不一定不存在。」呂布生貴在堅持,堅持著自己的真理。
「人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別蠱惑人心。書沒寫出來,卻成了反面教材。」王西影滿臉笑意,妊娠紋蝴蝶一樣的飛動。
「這是真的,忠貞的愛情故事。」呂布生嚴肅認真地說。
「第二個蒲松齡橫空出世了,你也寫一本《聊齋志異》,書名就叫做《呂氏新聊齋》。」王西影知道呂布生有自尊心,自己剛才說的話太過,不符合他的想法,只好把話順過來說。
「知我者乃西影也。」呂布生感覺到王西影才是自己的粉絲。不過,呂布生神秘一笑,壓低聲音對王西影說:「是李大麻子替師傅搞的鬼,衣缽的繼承,每到天黑去蘆葦盪里吹。別告訴別人。」
「謝謝你的信任。」王西影笑了。
「喲喲喲喲,今天有一道菜,醋溜白菜。」陳小藝下去端菜了,回來趕上他們這話,心裡十分不平衡,於是便一語雙關地說,說完轉身就走。
「慢。」呂布生忙把陳小藝叫住。
「什麼事?主人大哥。」陳小藝一副睏倦的樣子登上臉兒。
「阿劉最近怎麼樣,快來上班了吧!」呂布生關心地問。
「不知道。」陳小藝睡夢中一樣回答,「他又不是我的什麼人。」
「你們是同行怎麼會不知道,你回家過年的時候去過他家,別人不知道他的事情你還不知道他的事情?」呂布生來了個老鱉大揭蓋的方式問。
「這並不代表他告訴我什麼時候來貴府上班。」陳小藝蠻有理地說。
「其實吧……」呂布生拿起筷子,打著官腔,夾了紅燒豬蹄放在王西影盤中,繼續說,「如果他在可以跟我去趕綠原大會,可以任意購物買禮物,可以不需要他支錢,可以一塊去喜客來吃飯,可以享受和我一樣的待遇。然後吶就去鷹山拜山神爺,可以近距離接觸我的盤山鷹,並且不受到盤山鷹的攻擊,等等。」
「還等等吶,拿命換來的友誼,還這樣炫耀。主人大哥啊,鷹的脾氣不是人能捉摸透的,不要放鬆警惕。如果去鷹山燒香還可以,如果專門去近距離接觸鷹,阿劉更不能去。」陳小藝對呂布生的態度從王西影進家以來,一直有牴觸情緒。
「你一個丫頭片子懂什麼,這叫做環境治理,是響應呂銀兒的號召,讓會飛的鳥、會爬的蟲成為我們的朋友。」呂布生以長者身份教育著陳小藝。教育別人自己心裡十分舒服,十分快哉樂哉。
「我跟你們去。」陳小藝經不住買禮品的誘惑,馬上做了投降派,說:「主人大哥,阿劉會回來,俺比您都想他,不確定那一天。只是不知道你家的兩位研究生跟不跟你去。」
王西影一笑,鼻樑上的蝴蝶動了一下。
「他們太忙,不可能去,高書記讓他們去北五村暫代書記,考上公務員後,就在那裡為人民服務了。把老爹扔在一邊了。」呂布生吃著豬蹄,喝著花冠酒說:「那隻鷹啊,我小時候就想讓它從天上下來騎在它身上,領我到天上去見老天爺爺和老天奶奶。」
「喝你的酒,這麼多好菜還堵不住你的嘴。」王西影啃著豬蹄說:「上山祭山神爺是陳規陋習。」
「我不這麼看,我認為這是一種文化,你身體不便,我一個人去吧。鷹的精神真偉大。」呂布生自己點著頭,自己贊成自己的觀點。
「明天再說吧,看鎮裡這一周的工作怎麼安排,今天是星期天,明天肯定會上班的。」王西影放下蹄骨,又取了一塊。
「真不行就辭了這份工作,在家做全職太太,要多高興有多高興,高興得不得了,像只白鷺上青天。」呂布生談著自己的想法,對王西影關懷備至。
「剛上班那段時間,總是想找一個男人養著,就像你這種有錢的男人。現在如願以償了,卻又感覺上班是神聖的,工作是神聖的,為人民服務是神聖的。人沒有知識和文化多麼可怕啊,老三布河家兩口子多麼悲劇,悲劇得讓人心痛。假如他兩人不只是去賺錢,多讀些書,多讀些正能量的書,老三也不會那麼脆弱,柳藝兒也不會舉刀相向。」王西影感覺到是自己的責任,沒有去關心他們的後果。
「大哥也是這種情況。只不過結局不一樣,胸腔里裝著憂鬱的心,成天板著一張馬臉,卻做了出格的事。」呂布生對呂布韋有成見,「家裡有李大麗,非得再找一個林小小,活活地把李大麗氣死了,林小小也攆走了。禿子爛腳趾頭兩頭不著一頭。」
「以後不要講粗話。」王西影慍怒地說,「注意口德。你的身份要和你的語言相符合,要低調。將來孩子出生,你是他們的第一任老師。」
「是是是,夫人教育的是,不知怎麼的,一張嘴話出溜就跑了出來,以後改正。」呂布生馬上改口,臉上的笑比葵花向陽還好看。
「前段時間我買的搓衣板吶?」王西影要施行家法。
呂布生馬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央求著說:「明天跪吧,今天傷心了一天,累的不行……」
王西影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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