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看我結結巴巴地背書，我的老爺爺咧嘴樂了，他笑話我讀書比不上我爺爺和我爹。他樂得白鬍子一撅一撅的，在眼角還笑出了幾滴眼淚。因為他的牙齒所剩無幾，從嘴巴里望進去，就好像深不見底的黑洞。至於這樣好笑嘛，我可是被氣壞了，心想：「不要小瞧了我，我倒要你們看看，我也是讀書的好苗子。」

  我老爺爺說，我爺爺游閣天生是讀書的好料子，只是因為家裡窮，不得不放棄了讀書。因此，家境好轉以後，我爺爺就一心要在兒孫身上實現自己的讀書夢。我父親游蓮塘有三個姐妹沒有兄弟，在他六歲時，我爺爺與我老爺爺商量他上學的事情，我老爺爺打心裡贊同，說：「『家無讀書郎，官從何處來』。

  孩子讀書，這是長遠打算。你打聽了哪家書屋好？」

  我爺爺說：「我是這樣想的，這些年，承蒙老天爺眷顧，咱家也置下了幾畝地，日子好過起來。咱們緊緊手，也能從牙縫裡擠出一份錢請先生來家裡教孩子，我想請王家寨的王夫子來咱家教書。」

  我的老爺爺被我爺爺的打算給嚇到了，驚訝地說：「你瘋了？

  咱自家設私塾請先生，每天都要好吃好喝地供著，你可知道要多花多少錢嗎？況且王家寨的夫子束脩更多，這樣值得嗎？」

  我爺爺解釋道：「王家子弟世代讀書為官，五百年來也出了不少朝廷大臣。他們家富而好仁，興辦義學，鋪路修橋，扶貧救孤，這樣行善積德的好事做了許多，我就稀罕王家這樣的好風氣。我打聽過了，這位夫子雖然沒有做官，可是學問和品行都是極好的。在王夫子手中已經考出去了許多個秀才，舉人、進士也有好幾個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把這兩個孩子交給他，我覺得有前途，我放心。您看這事可使得？」

  我爺爺說話時，我父親和我小老爺爺都仰著小臉認真聽，晶亮清澈的眼睛裡充滿了期盼。我老爺爺把他們攬到自己懷裡，仔細端詳了好一會，最後下了決心說：「雖然要多費許多銀錢，但是為了孩子，咱也豁出去了。你的打算不錯，這事就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