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14 07:35:53 作者: 禾子
  我老奶奶死後不久,村里人不約而同接二連三來到了我家大門外,大槐樹下的青條石上坐滿了人,越聚越多。我爺爺走出門去,吩咐夥計去燒水沏茶。人們先是安慰了我爺爺喪親之痛,對我家的遭遇表示同情,都認為現在亂世,世道壞了,從地獄裡釋放出來的罪惡橫行,畜生當道,以前聞所未聞的稀奇古怪的事情也有了,壞人反而明目張胆猖狂作惡,人心靠不住,不知道都在想些什麼。

  有人恨恨地說:「對於這樣的土匪,難道我們就沒有一點辦法,只能受他毒害嗎?」

  我爺爺心緒低沉,沉思了會,才慢悠悠地說:「辦法倒是有,就是不太容易。」

  眾人紛紛請求我爺爺把主意趕緊說出來,我爺爺說:「家門不幸,遭了這種事情。我現在想來,土匪來綁票,單憑我一家無論如何都抵擋不住。如今亂世,政府指望不上。我聽說有地方組織團防,蠻有效果,就是大家要齊心一致,一家有難,家家都挺身而出。只有我們村這樣還不行,如果土匪集中了力量專門對付,傾我們全村之力也抵擋不住,所以必須聯合了周邊村莊一起才會成功。」

  土匪牽牛綁票,鄉親們也膽戰心驚,早已不堪忍受,不知道哪一天同樣的禍事就降臨到自己頭上,大家都意識到了只有團結起來才能保平安。於是,就向我爺爺請求說:「您是讀書人,有功名在身,身份金貴,知道的道理多,也能與別村有頭有臉的人說得上話,您也能領得起來這個頭,不是嗎?大傢伙一定都聽您的。」

  平素,我爺爺因為正直和平,不貪財肯幫助人,經常被人請了去主持公道。而我是長孫,似乎生來應該要多負點家庭的責任,必須經歷人情世故和社會歷練,所以我爺爺就經常帶了我參加這類事情。海山叔對此不感興趣,我爺爺也不強求他,所以他總能躲開了這些瑣事。

  我說不上喜歡或者不喜歡,我對家庭的許多事情都是這種態度,為了家人討生活,我只是勉為其難罷了。每當這時,我侍立在一旁,看我爺爺坐在尊貴的位置上,他也不怎麼說話。

  我覺得他就像這種場合下的一個擺設,好像沒有一點用處又好像必不可少,起了裝飾門面、壓制邪氣的作用。人們在我爺爺的眼皮子底下,冷漠、沉悶、氣憤、委屈,拍桌子砸凳子,大聲嚷嚷哭鬧,紅刀子進白刀子出的,爭得臉紅脖子粗,爭來爭去,爭的無非是利益。每次我爺爺看到事情爭執得差不多時,就依照流傳下來的傳統習慣,說出一個比較公平的建議,然後大家再討論出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結果,事情就解決了。

  這樣,我爺爺應鄉親們的請求,四處奔走,聯合了周圍20多個村莊,組織了「人和團」,日夜巡邏警戒。為了瞭望匪情,我爺爺還特地在我家宅院外後面東側,修了一座方形磚木結構的兩層高樓,有十幾米高。站在頂層女兒牆內,就能夠將全村看得清清楚楚,更能看到幾里之外的動靜。他安排夥計睡在那裡,每夜輪值警戒放哨。如果土匪來了,一村鳴鑼,周圍村莊鄉民持鍬拿棍,蜂擁而至。如此,土匪再也不敢踏進周圍半步,附近鄉村再未發生一起搶劫綁票案,老百姓得數年安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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