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在我們學校大門的背面高牆上有四個石刻大字「勿忘國恥」，在操場東邊的一塊石碑上刻了「蠢爾倭奴，侵我華族，大家同心，誓將爾除。」

  一天下午，我們打完了籃球，坐在操場邊樹林裡的草地上休息。魏志敏指著石碑上的四個大字激動地說：「看看這句話，時刻提醒我們要發憤圖強，不忘國恥。當今南北軍閥戰爭不休，戈操同室，不知道國家危亡，國家何以能救？」

  李竹如手裡揚著《嚮導周報》，激昂地說：「郁達夫先生有一段話說得真好，他說：『現在中國最流行的是赤化兩字，與赤化兩字相類似的是共產。罵主張稍微新一點的人為共產黨，我覺得比一口含糊地罵人家赤化還要進步一點。在我們中國，在那裡實行惡意義的共產的，只有軍閥官僚……所以我想勸攻擊共產黨的諸君，你們若要攻擊請拿出實力來，把那些軍閥先殺個乾淨再說。』」

  我們都說罵得太痛快了，說出了自己表達不出來的心裡話。

  李竹如繼續說：「郁達夫先生還說：『真正徹底的革命，若不由無產階級者——就是勞動者和農民來做中心人物，是不會成功的。』當今中國的現實，消除內亂，打倒軍閥，才能建立國內和平，達到中華民族完全獨立。」

  海山叔激情澎湃地說：「這四句話和『勿忘國恥』四字都是針對日本的，日本是侵略中國最瘋狂的國家，但是其他列強呢？鴉片戰爭以後，列強侵略中國，有那麼多的國家把數不清的不平等條約強加到中國身上。千百條鎖鏈捆住我們，把中國領土分裂得七零八碎，污衊我們國家是一片需要強國占領的土地，說中華民族是需要鞭笞的劣等民族，應該被淘汰。難道欺凌我們的，只是一個日本嗎？使中國淪為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國家並非一個帝國主義的罪惡，當然日本是最邪惡的。這些強加給我們不平等條約的列強所帶給我們的災難，都應該視為國恥，都值得我們深思。」

  他還說：「我們現在曉得『政府』利用法律，來榨取我們的財產，擴充軍備，遂致社會時時釀出種種的變亂，放火，姦淫，擄掠，使我們無時得安居樂業。當今現實是既有內憂，又有外患。

  為什麼只提外患而不說內憂？『國家之敗，由官邪也。』關鍵問題仍在內憂——政治腐敗。政治腐敗是根本原因，外患之來，乃其必然結局。其次，國恥不能忘，怎樣才能雪恥？由誰來雪恥？

  軍閥們連年混戰，加重了政治腐敗，他們只顧爭權奪利，甘為帝國主義走狗，能指望他們雪恥嗎？外國人罵我們是支那豬玀，甚至有中國人也認為我們的民族是低等民族，應該要改良換種，這豈不是可笑。我們自己不自信，站不起來，能指望別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