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常常感到奇怪，那時我們讀一樣的書經歷一樣的風雨，海山叔說的事情我也知道，可是我卻說不出他那樣的道理，沒有他那樣深刻而又獨到的見解。

  海山叔讀書有股不肯罷休的勁頭，凡是他感興趣的，一定要多方溯源多方面印證，直到他得出自己滿意的答案認識才停止。所以，凡是他讀過的書基本上他大都能旁徵博引、頭頭是道地講出來。我爺爺說，這樣踏踏實實才是認真做學問的樣子。

  他的穎悟力和記憶力極強，所以他學習的效率高涉獵廣，他讀過的書越多他的能力也隨著翻倍增長。

  我與許多人一樣有個不好的毛病，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我也是刻苦用功的，肯花時間花力氣去背誦記憶，可是我常常滿足於知道現成的答案、結果，沒有用腦子繼續深究下去。海山叔是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他固執地一定要回答出為什麼，他弄明白了運作原理，然後他就可以將原理為自己所用。我被動些，只走到了知之這一步。海山叔主動，比我走得深遠，他還學會了運用，進而形成自己的方法。

  如果說，那時我們都在攀登人生的山峰，我就是站在海山叔身邊的影子，是我自己的影子也有部分他的影子。海山叔走得果決勇敢，而我背負了看不見的東西顧慮重重，落在他的後面。這就是我與他之間的距離，就這一小步卻拉開了何止一大步，是雲泥之別。他的見解與我的見解有所不同，因為它來自我正設法攀登上去的那個陌生世界，這也許就是我爺爺為什麼讚許他的原因吧。可惜那時我並沒有這樣的認識，當我明白這道理的時候，已經沒有了機會。事實真相是，一時的被動，卻招來了未來歲月里無窮盡的挨打。

  中學畢業以後，海山叔與劉漢甫、魏志敏都考上了北京大學，李竹如考上了南京中央大學，我也考上了北京工業大學。可是我沒有去上大學，回家承擔起了家庭的責任。從此以後，我與海山叔、與劉漢甫、魏志敏、李竹如就分別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想起過去，也一併想起了那時刮過的風唱過的歌做過的夢，似乎仍然能感受到那時的單純與激情，那時候我們身輕如燕，真是快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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