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革命行動

  一

  這一年冬天的一個晚上，我來到北平前門大街參加北平黨市委要在這裡舉行的紀念蘇聯十月革命的示威遊行。前門大街是繁華的商業區，地段不大，大街兩側匯聚了六必居醬園、東來順、全聚德、同仁堂藥店、瑞蚨祥綢布店等店鋪，平時學生文人很少光顧，可是那天晚上卻突然熱鬧起來。

  那天天氣很冷。我看到許多青年學生與我一樣在附近徘徊走動，看得出來他們與我差不多，心情有些激動緊張，等得好不心焦。我將手籠在棉袍袖子裡，不時用雙手搓搓耳朵來回走動，隨便地停留在地攤前只問價錢並不買什麼東西。商販也看出異常來，當我再問價錢時就沖我翻了個白眼，愛答不理地說：「反正你也不買，問什麼？」

  約定遊行的時間已經過了，不知道為什麼指揮部還遲遲不發動，真使人著急。我看到北平黨市委宣傳部部長陝北人老趙迎面向我走來，擦肩而過時，他邊走邊說：「戲散了，快走吧。」

  我沒有聽清楚，聽成了「西單啊，快走吧。」我以為遊行地點轉移到了西單大街，趕緊走去西單牌樓。我到那裡一看，冷冷清清，沒有什麼人，只好悻悻然回了學校。後來我見到了趙部長問他是怎麼回事，才知道鬧了一個大烏龍。

  當時一些國民黨要員竊居要位，他們是興風作浪的野心家，希圖通過辦報紙開書店，利用政治上跟道德上的混亂推波助瀾，爭取輿論支持，擴大個人聲勢。方覺慧兄弟就是其中之一，他們在北平西城開設了東方書店，請穆雨君同志為他們辦刊物。

  穆雨君同志早年在李大釗領導的北方局機關工作，被捕出獄後，沒有固定職業，也沒有組織關係，依靠撰稿維持生活。穆雨君就約集了我和劉漢甫、劉尊棋一起合作出版《展望》雜誌，東方書店每期給予編輯費三十元，負責印刷發行，其餘完全不管。

  《展望》是綜合性十六開大型刊物，每期有一篇政論性短文，也有文藝作品、美術作品等。那時巴勒斯坦問題甚囂塵上，我們曾經發了專論揭發英帝國主義的陰謀。刊物剛出版了三期，穆雨君同志就被捕，羈押在北平警備司令部。

  為了接濟穆雨君，我們去東方書店專門拜訪了方老闆，向他要最後一期的編輯費。方老闆對著我們大發牢騷說：「我們的雜誌不就是提倡普羅文學嗎？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水滸傳》不就是普羅文學嗎？當局把穆先生關押起來，實在是沒有什麼道理。」

  我們聽了，不由得啞然失笑，只說：「穆先生還請方老闆費心，想辦法把他解救出來才好。」方老闆也答應了，就這樣，《展望》也不敢繼續出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