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看到教誨師和看守走出織布工場以後，政治犯們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紛紛走向游海山這邊，對他說：「海山，你講的中國革命史我們都喜歡聽，今天你繼續給我們往下講吧。」

  游海山善於做青年工作，他講話深入淺出，耐心解答，深受大家歡迎。他也不客氣，就講起來：「今天我們來討論社會革命與社會改良的問題。從馬克思的唯物歷史主義觀點來看，一個階級推翻另一個階級，政治體制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這是社會革命。在一個政治體制內發生的改變，不是社會革命，而是社會改良。縱觀歷史，古有夏禹家天下，世襲制代替了禪讓制，建立國家，由原始社會進入了奴隸社會。秦始皇統一六國，建立封建制度，我國的封建統治得以延續了二千多年。今有辛亥革命推翻了清朝封建統治，建立了民主共和，這都是社會革命。

  商湯滅夏周武王伐紂，是在奴隸社會制度內進行的；漢唐宋元明清相繼更替，是在封建社會制度內進行的，這只是朝代更替，政治體制並沒有發生改變，所以這些都是屬於社會改良的範疇。」

  「我國自兩次鴉片戰爭以來，帝國主義的勢力突破了幾千年的壁壘。八國聯軍侵略中國以後，我國徹底淪落為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國家，成為帝國主義廣大的原料採取地和貨物傾銷場，被動地捲入進世界大市場中，中國經濟成為世界經濟的一環，不過我們的這一環所處的卻是半殖民地的地位，民族工業被扼著咽喉，就是農村經濟也不免帝國主義的鐵蹄。還有，在土地所有關係沒有變更，還不能耕者有其田以前，壓榨、剝削關係未能解除，封建主義和人民大眾之間的矛盾沒有解決，註定了清末的洋務運動、戊戌變法這些社會改良不成功的宿命。由孫中山、黃興等仁人志士領導的舊民主主義革命，以及1924 年——1927 年大革命時期以土地問題為中心的革命運動都失敗了，未能堅決地排除帝國主義的壓榨是重要因素。共產黨人長期摸索，無數血的教訓告訴我們，共產黨就是要革帝國主義的命、封建主義的命和官僚資本主義的命，我們的目標就是要謀求民族獨立解放、國家人民富強。」

  「如今，梁漱溟先生等人進行的鄉村建設是一部分知識分子試圖解決中國問題的積極嘗試，並且取得了相當成績，這是值得我們敬意的。但是我們中國整個經濟命脈仍然操在帝國主義手中，不圖民族的獨立解放，侈言鄉村建設，是沒有出路的，充其量只能在人家的可能允許限度內，替侵略者做些清道夫的工作罷了。為了整個民族社會的出路計，我們也不能不指出這個道路只是社會改良，不能夠徹底解決中國問題。」

  當時監獄之外，鄉村建設發展得轟轟烈烈，成績斐然。游海山對此做了深入研究，他認為梁漱溟、黃炎培、盧作孚、晏陽初這些銳意改革、不謀私利、肯為國家民族做事的讀書人無疑是中國的優秀分子和民族脊樑，是值得充分崇敬的，但是他也毫不客氣地指出了他們改革存在的問題。共產黨人認為，當時的中國已經是一艘爛透了的大船，通過修修補補已經沒有了重新駛入大海乘風破浪的能力。必須不灰心，人民團結起來，走自個的路，勇敢地把她推倒了打翻了，打倒了帝國主義、封建主義以後，再重新創造出一個屬於人民的獨立自主的新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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