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活的插曲

  一

  一個莊裡住著，誰也藏不住自己的生活。家家都把大門關起來，好像誰也沒有把頭伸進去張望，可是你每句話每一個舉動都逃不過別人的耳目，別人暗地裡悄悄盯著呢。人家知道你所做的、所說的、所見的、所吃的，甚至還知道，自以為知道，你隱藏在自己思想深處，不敢或者沒有拿出來見人的那些東西，其中有相當部分並不是真實的，而是別人自以為是，想像出來的，他們堅定不移地以為你一定也是那樣想那樣做的，毫不客氣地把自己的想法全都扣在你的頭上，你怎麼解釋也不成。一些聰明人還總是把事情加以演繹，預言故事的發展、途徑及結果，把自己以為的當做是事實真相，其實那很可能是在他自己認知範圍內編織出來的謊言。這樣，原本單純清楚的事實就被攪成了渾水，你沒有辦法再自證清白了。因為幾乎所有人都相信自己所聽見的、所看到的、所認為的，儘管那只是一個片段或者道聽途說或者臆想，是經過自己消化加工了的，一定不是全部。

  要命的是，幾乎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最清楚事情的真相，也就沒有了真相。同時又幾乎沒有人肯相信、肯傾聽事件本人的分辨，也不容你分辨，甚至越解釋越黑越不清楚。就是容許你解釋了，也往往有目的地引導，只選取他想聽的，截取他想要的那部分，補充了新資料以後，更進一步堅信不疑，繼續加以歪曲。

  有人很得意這樣的做法，因為渾水中才能摸魚，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利益。一旦有人這樣做了，就會有其他人有所圖或者無所圖地立馬加入進來，下流、嫉妒、好奇、作惡、無聊、無所事事，大家通力合作，把事情搞得熱熱鬧鬧亂鬨鬨，那些東零西碎的事就被一些聰明人不知怎麼串聯起來了，渾水更渾，最後許多人也忘了最初加入進來的初衷，完全不是事情的本來面目了，而是眾人想像加工出來的一個結果。

  許多人興致勃勃地來趟這段渾水，不見得就能撈到什麼好處，雖然盲目，但是他們興致盎然，興奮極了。他們有權利臆測他人，可是不認可當事人有基本的權利可以開口辯白申訴，他們往往用暴風驟雨、狂轟濫炸、喋喋不休、哄騙誘導的方法堵住了你的嘴捆住了你的手腳。當他們這樣做的時候，就已經在心裡編織好了你的行為定下了你的罪，想好了要施加於你的懲罰，他們要和你算帳。你沒有辦法，只好擎著等人收拾。如果真出了什麼讓他們良心抵受不住的嚴重後果，把人逼到了絕路上，他們比誰都能把自己摘得乾淨撇得清楚，就好像他們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從來都是高尚的、清白的，一點點壘起來的冤獄裡根本沒有他們的一磚半瓦、一言兩語。

  自古以來，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