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2024-09-14 07:44:34
作者: 朱文浩
110 的出勤民警到了酒店,柳雪迎了上去,對那負責人將事情大略說了一下,柳雪說:「我在房間裡睡覺,後來也不知道那個水工怎麼就進了房間,他手裡拿著一個扳手嚇唬我,要我脫了衣服和他睡覺,你想一想我一個弱女子碰到這種情況有什麼辦法呢?當然保命要緊,但真的要和這樣的一個人發生關係,我又不甘心,所以就先假裝答應,趁他放下扳手脫衣服的時候就搶過扳手把他打暈了,現在不知死活呢,你們趕緊去看一看,不然鬧出人命我可負擔不起。」民警們看了她一眼,心想這個女人還是有幾分姿色的,應該不會說假話吧,於是就隨她上去。那水工正坐在地上揉腦袋哩,口裡還嘟囔著說:「他媽的,那女人還真可惡,敢打我,我找到她一定要把她分屍八塊。」這時民警進來了,水工嚇了一跳,又見柳雪也在,心裡知道這下完了,贓證俱全,想跑肯定沒門,說假話也無濟於事了,只好乖乖地跟民警出來,出來時還慍了柳雪一眼,柳雪以為她應該沒事了吧,但民警說:「你也跟我們回去做個筆錄吧。」柳雪說:「案情不是很簡單嘛,我還要去幹什麼?」民警說:「我們查了前台的登記記錄,這個房間不是你登記的,是一個叫楊建奧的男人登記的,據前台反映,楊建奧剛才被刑警帶走了,我們要搞清楚你和楊建奧什麼關係。同時按照規定,報案人或被侵犯人也應該如實到公安部門反映情況。政策都和你說清楚了,我們走吧。」柳雪無奈,只好和民警走了。
清水市刑警審訊室,楊醫生和他老婆等人正被分開審訊。楊醫生被帶到公安局時,上身還裸著,楊醫生本來當時就想提出要穿件衣服去,但他又想道:「如果進房間,那柳雪就要暴露了,這樣就等於不打自招了,現在反正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事,又何必多事呢?丑就丑一點,這個時候還顧什麼體面呢?」後來刑警隊長也覺得楊醫生這樣裸著上身接受審訊確實不雅,況且這還影響著公安部門的文明執法,但去哪裡找一件衣服讓楊醫生穿著呢?正好他看到一名120 的醫生身材和楊醫生差不多,於是他就叫那醫生脫了白大褂給楊醫生穿上,那名醫生自然也認識楊醫生,但今天他這樣的醜態不好和他打招呼,何況楊醫生平時仗著自己醫術好,根本就沒把120 的醫生們放在眼裡,有時120 的醫生們的親戚朋友來看病,托他們請楊醫生主刀,楊醫生照樣要收受禮物,弄得他們很沒面子。120 的醫生想:「這個楊醫生就是一個雁過拔毛的主,不送禮物他六親不認,送了禮物,所有人都是他的六親。」這時見刑警隊長讓他把白大褂給楊醫生穿上,他心裡有些不樂意,但他心裡又嘩啦啦地撥著算盤想:「我這也算是在他最丟人的時候幫了他吧。」於是他將衣服脫下來滿臉帶笑地把衣服遞給楊醫生說:「楊醫生還是很健壯的!」這本是一句誇獎的話,但在楊醫生聽起來就聽出了莫大的諷刺意味,楊醫生慍了他一眼心想:「虎落平陽遭狗欺,這傢伙還不知怎麼在外面傳我的笑話呢!」但楊醫生在接過他遞過來的白大褂時,還是收起了慍色,呈現出和顏來對那醫生說:「謝謝,兄弟!」
審訊下來,一切大白。楊醫生約人開房,楊醫生的老婆帶人捉姦,錯打了上級領導夫人。擬給予楊醫生行政拘留並罰款,楊醫生的老婆及另外兩個女人故意傷害他人,應治安拘留,並賠償醫藥費等費用。如果上級領導的老婆傷勢嚴重的話,楊醫生的老婆和另外兩個女人還應被追究刑事責任。楊醫生在刑警的筆錄上簽字表示認錯認罰,之後他問刑警隊長說:「我可以打個電話嗎?反正我字都簽了,你們還擔心什麼呢?」刑警隊長其實也認識楊醫生,他之前也多次因親戚朋友的事找過楊醫生,這楊醫生在清水市人民醫院就是「第一把刀」,許多市政府的領導都找他做過手術,雖然是些諸如割包皮、闌尾、胰腺、痔瘡、膽囊等小手術,一般大點的手術醫院都會請省城的專家來清水市出診的,但因為領導的命在人民群眾心目中好像比普通人貴一點,人家都請楊醫生做手術,這種示範效應和廣告效應當然不可小覷,於是清水市的病人往往以被楊醫生主刀而引以自豪,家屬也覺得只有楊醫生主刀他們才心裡踏實,好像只有請了楊醫生主刀他們才更孝順或慈愛,因為畢竟他們為父母子女在治癒病人方面盡了最大的努力。刑警隊長想:「如果現在不答應楊醫生的要求,那以後自己碰到什麼事情再求人家的時候就沒辦法開口了,除非楊醫生因此被開除了工作。但很明顯,過不了幾天他還是要出去的,即便這次受了一個嚴重警告處分也還是能在人民醫院上班的。這世上只有兩種人是得罪不起的,一是當官的,尤其是現官現管,一個是醫生,尤其是那種技術好的主刀醫生。其他人嘛,還好說一點。這兩種人,一種人是可以讓你前程暗淡,一切努力白費。而且,他有一千種理由通過合法的程序讓你無話可說,無縫可鑽。這種人就是當官的。一種人可以讓你生不如死,如在地獄。他也有一千種理由,依照規定的程序讓你痛不欲生,讓你只能怪自己前世不修,錯投父母得此怪病,醫藥難治。這種人就是醫生。」想破這一層,刑警隊長說:「唉,楊醫生你我之間還客氣什麼?我這也是沒辦法,公事公辦嘛。如果不是上級領導和市裡的領導盯得緊,我還銬你幹什麼?熟人辦熟事,誰沒有三災八難?你打電話吧。」說完做了一個請您隨便的手勢,並問:「要我們迴避嗎?」楊醫生點了點頭,刑警隊長就帶人出去,拉上了審訊室的門,在門外等候。楊醫生拿著手機撥通了他省城一個同學的電話,他的同學是省城一家大型律師事務所的著名律師,他簡短地把情況給他的同學說了,那同學說:「建奧啊,你怎麼也風流起來了?」楊醫生說:「也沒有啊,只是這一次了,沒想到一走夜路就碰到了鬼。」那同學哈哈大笑起來說:「其實也沒什麼事,你最多挨一個處分就差不多了,工作還是可以保得住的。
人又不是你打的,也不是你指使打的。」那同學又問:「怎麼會打人家上級領導的夫人呢?當時那個領導怎麼不和他夫人在一起呢?」楊醫生說:「我也問了這個問題,聽警察審訊我時議論,說領導去喝酒去了,現在還醉在酒店裡呢。」那同學又問:「那個上級領導是什麼級別的領導?他夫人和他是一個單位的嗎?」楊醫生說:「可能是省廳的一個處長吧,他夫人應該和他不是一個單位的。」那同學說:「那就好辦了!你這樣,什麼事情都可以實話實說,他們動不了你的,你去找你們清水市的領導談談。」
楊醫生說:「能談什麼呢?人家會願意和我談?上級領導夫人挨打,這已經是很丟面子的事了,傳出去有很大的負面影響,如果不對我們進行嚴肅處理,以後上級的領導鬼敢到清水來喲。」那同學說:「兩碼事嘛,現在國家規定很嚴格的。公務人員,特別是領導幹部因公出差不能帶家屬,他家屬既然不是他們一個單位的,她來幹什麼?其次,國家還規定下級部門接待上級領導不能有菸酒,這個處長現在都爛醉如泥,這就不符合上級規定。你找你們市裡的領導談談,就以這個為交換條件,如果他們一定要處分你,你就要求申述,把這些情況都反映上去,看他們怎麼應對。」楊醫生一聽覺得很有道理,他當初打電話給同學只是想知道,這次市里會怎麼處理他,自己怎麼樣才能維權。他很怕因為這個事情就把工作給弄丟了,如果這樣他就慘了。丟了工作,缺少人民醫院這個平台,那他所謂的「第一把刀」的頭銜也就名存實亡了。丟了工作,他老婆也會因為他出軌的事和他鬧離婚,而柳雪那個女人也不可能和他結婚的,這樣一來,他就只能妻離子散了。他同學這麼一說,他突然就看到了曙光:「原來領導也有辮子可以被抓到?」想到這,他微微地笑起來,他喊道:「隊長,請進來吧,我要找領導說話。」刑警隊長見他打完電話竟然有此想法,覺得他是不是瘋了?就問:「你要找哪個領導說話呢?」楊醫生說:「你不是說市領導盯得緊嗎?就那個盯得緊的市領導,我要找他談談。」刑警隊長說:「我只能把你的要求反映上去,領導願不願意和你談,我可說了不算喲。」楊醫生點了點頭。
市領導還是來了,他也認識這個清水市的「第一刀客」。聽了楊醫生的說法,市領導無言半晌,然後說:「關於這個問題,我會向上級領導反映的,我要徵求一下他的意見,畢竟他們才是受害者,同時我也會向市裡的大領導反映,有些事情我也做不了主的。」說完站起身就走了。
後來,楊醫生和他老婆交了點罰款並賠償了些醫藥費就回去了,但柳雪卻還在公安局接受審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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