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濮培庸來到辦公室，臉色暗淡。昨天一晚，他起夜了好幾次，每次都是尿液加滑液，弄得他心緒不寧，精神不振。有幾個分局長來找他報告工作，一個分局長說：「現在平台稅收增長太快了，上級局已經開始關注了，我們是不是應該適當地收一下，如果省局真的發中風險應對任務下來，到時候就不好辦了。」濮培庸說：「收不收，你們不要問我，按規定辦就是了。」那分局長木然地看著他，心想：「這不都是你引來的，他們都說是你的朋友，我不向你匯報，我敢嗎？」但這話他只好憋在心裡不敢說出來。納服股長來報告說：「我們的納稅人滿意度調查，在全宜羊市排名靠後，如果不採取有力措施，說不定在全省的排名都要靠後。」濮培庸說：「措施不措施的，你們得先拿出一個方案來嘛，難道要我拿方案嗎？你這個股長哪裡是我兼任了？」納服股長說：「方案我們可以拿，但有些事情我們可不敢越權處理。」濮培庸說：「誰叫你越權處理了？

  你們只管拿出方案來，由局裡來定行與不行，不行的話那就說明你這方案有問題得重做，如果行的話就由局裡來推動實行嘛，要你越什麼權？」納服股長說：「聽說劍邑市的做法是分兩步走，一是註銷一批殭屍企業，減少企業總體數量，這些企業不註銷如果電話調查到他們，他們的滿意度肯定是很低的，嚴重影響調查結果。二是找到第三方調查機構的關係進行攻關，扭轉或改變調查數據或結果。」濮培庸說：「嗯，你和文局長也報告一下，看他有什麼辦法在這兩方面做做文章，這件事上會研究肯定不行，很難通得過的，有些事情嘛做得說不得，有些事呢又是說得做不得的。」

  說完他又倦怠地示意納服股長可以走了。

  濮培庸現在最關心的問題是如何去紀委說明昨晚的情況，其他的日常工作那是天塌不下來的，但這事如果處理不好，那天就真的要塌下來。想到這件事，他心裡有些焦急，他起身去了一下廁所，然後又煩躁地回到辦公室，然而又好像沒去廁所一樣又似乎有些尿意，但他忍住沒有再去，他有些不好意思去了，那麼頻繁地來回往廁所跑，別人看見了也會當笑話來講的。

  他靜靜地眯了會眼睛，整理了一下心情，撥通了郭江的電話：「喂，郭局長啊，你在辦公室嗎？」郭江說：「在。」「那就請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吧，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郭江來到濮培庸辦公室，濮培庸說：「昨天晚上凌嫣和於霓，還有一個叫什麼來著，哦，叫柳雪吧，她們三人在魅力四射KTV 唱歌被紀委的人查到了，今天紀委的人打電話給我，說讓她們今天上午到紀委去寫一個說明材料，之所以和你說這個是因為凌嫣和你有親戚關係，而於霓呢又是你分管的人事股負責人。那個柳雪據說以前也是你的手下，她今天也要一同去一下。還有就是據人反映，凌嫣作為辦公室負責人她還沒經分管領導同意，深更半夜拿公章為一個與我局無關的犯罪嫌疑人做擔保，這嚴重地違反了我局的聲譽，理應嚴肅處理，這不是由於是你親戚的原因嗎，我才遲遲沒有下決心哩，但你得心裡有些數哦。」

  說完，他冷冷地用眼睛盯著郭江看，但郭江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然而目光卻有些漂移，濮培庸知道，他一定是被自己的話刺痛了，他靜靜地等著郭江的回話。郭江說：「好吧，我把她們三個人一起叫到辦公室來，問清原委，再陪她們一起去紀委做解釋。至於凌嫣深更半夜蓋章為人做擔保一事，你是怎麼知道的呢？」濮培庸說：「這個你就不要問了，我也得為人家保密嘛！」濮培庸是一次和公安局局長吃飯時得知此事的，那是陪同公安局局長一起來的110 指揮中心負責人無意中說出來的，那負責人在向他敬酒時把這件事情透露出來的目的是想表明稅警一家親，意思是說只要是稅務局的公章他們警察是會認帳的。這件事本來濮培庸也沒放在心上，但最近他想把凌嫣弄上手，沒想到事情沒成反倒被凌嫣把自己發給她的微信發在工作群里，讓他大失顏面，所以他想什麼時候借這件事整一整凌嫣，他後來還找保安問了一下這事，證明確實有某一天的深更半夜，凌嫣來過局裡。但他沒有向凌嫣的分管領導文良采問起過他是否批准過這次用章。

  他覺得沒有必要問他，濮培庸認為，如果問了文良采，文良採到時候再去問凌嫣，那借這個問題整凌嫣的突然性必然大打折扣。

  見郭江說要問明原委，還說要陪她們一起去紀委說明情況，濮培庸說：「那凌嫣私用公章這事怎麼處理呢？我想聽聽郭局長的意見。」郭江說：「這事我們就不要私下討論吧，什麼時候到局長辦公會或局黨委會上討論吧，聽聽其他人的意見定就是了。」濮培庸聽郭江回答得這樣乾脆，一點都沒有就範的意思，他倒有點慌了，心想：「刺頭就是刺頭，還真是難對付。」他馬上就又變得和顏悅色起來說：「郭局長還真是為了原則而大義滅親的一個正直人，其實我也不想處理凌嫣，畢竟我們培養一個年輕幹部很不容易，人嘛，誰還不犯一點錯誤？比如我吧，也經常犯些小錯誤。昨天我也去了KTV，也讓紀委的人查到了，後來打了個電話給常務才脫了身。

  今天紀委的人也叫我去做一下解釋。我想要不這樣，你和凌嫣她們說說，讓她們對紀委說是和我們在一個包廂里唱歌，省得紀委的同志說我們稅務局的人這裡一夥那裡一夥地恣意起樂，好說不好聽嘛，這也是為了稅務局的聲譽嘛，而且同事們在一起唱歌放鬆一下原本也無可厚非，你讓她們承認一下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畢竟我是局長嘛，一來有點面子，二來也找得到一點關係，這樣她們也更容易過關嘛。」郭江心想：「呵，狐狸尾巴終於在這裡露出來了，但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難道他真的是為了稅務局的聲譽嗎？畢竟他是一局之長，維護稅務局的聲譽原本也是他的責任，不過我還是得問問情況再定。」郭江說：「好吧，我去找她們說說吧。」濮培庸笑笑說：「這事就拜託郭局長了，郭局長一向深明大義，顧全大局，這是有目共睹、有口皆碑的嘛。」郭江笑著說：「高帽子戴多了，我不還是一個副局長嗎？」說完，他轉身離開了濮培庸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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