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2024-09-14 07:45:32
作者: 朱文浩
郭江這段時間總是被莫名其妙的夢驚醒。夢中,他看見的景象是民國初年,在一個秀美的山村里,那山村非常漂亮,三面環山,山腳下坐落著一些徽派特色的村房,大約是四五十戶的樣子,一條小溪像玉帶一樣從村前穿過,山的前面有一些稻田,青青的種著水稻。一個四十七八歲的村民,他病病殃殃的樣子,頭上還扎著一塊白色的頭巾,像是在抵擋風寒,他正和另一個年齡稍小的中年人說話,郭江記得夢中他們說的是清水方言。那扎頭巾的人說:「郭老弟,我們都是清水人,我們因做生意而認識,並成了最好的兄弟,本來嘛,我朱某人在賺了錢以後應該回到清水去,古人都說過,『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我當然也想回去光宗耀祖,修修祠堂,買些田宅,光大祖業,可是我這個人有命案在身,當年失手用鋤頭打死了村里惡霸的『狗腿子』李三,惡霸不放過我,李三的家人也不放過我,所以我只好到這裡來做點生意。同時,又怕仇家報復,所以就躲進了這個朱家村。好在朱家村念著我們都姓朱,而且我這個人還比較慷慨大方,就接納了我。在這裡我一住就是二十年,還娶了妻生了子,但也許是因果報應吧,我這個年紀就染上了肺結核,命不久矣。死我不怕,怕就怕我那小妾在我死後無依無靠,她還懷著我還未出生的骨血。」說完那姓朱的中年人流下淚來,他用袖子拭了拭淚,接著說:「這個小妾姓周,也是我們清水人,那年我在懷寧藥材市場看見她和她爹在乞討,我聽出了他們的清水口音,就問他們發生了什麼事,原來她和她爹來懷寧找她叔叔,但沒想到她叔叔卻生了一場重病,死了。她和她爹將錢都用來為她叔叔治病,但人沒救活,錢卻用光了,那時他們還要把她叔叔的遺體運回清水市,但沒錢他們寸步難行,因此就在街上乞討。我聽他們說他們是清水人,說的也是清水話,就給了他們三十塊大洋。小周的父親見我仁義,就說『錢是還不起了,不如將小周抵給你,做丫頭也行,做妾也行,反正現在家道不行,又是兵荒馬亂,養活一個人也難,不如給了別人,也是她的一條活路』。小周開始不肯,我也不同意,心裡覺得如果這樣做那簡直是趁火打劫。但小周的父親卻再三勸小周同意,也求我同意,說這等於救了他家小周一命。
我就這樣答應了。我後來就再給了小周父親七十個大洋,要他回去做點小生意,養家餬口。見我帶一個女孩子回來,我老婆不肯,要把小周趕出門去,但她又沒為我生出兒子來,所以雖然鬧也不敢太過分,我就叫村長來勸她,告訴她這幾年我不會和小周同房,如果這幾年她生出了兒子,我就把小周送回清水去,讓她父親給她找一個好人家嫁了,也算完結了我的義氣初衷。如果她沒有為我生出男孩子,那我就和小周同房。我老婆也就沒話說了。幾年就這樣過去了,但她就是沒有為我生出兒子,只生了一個女兒,現在也十幾歲了,年初已經許配給懷寧縣小學的一個教師。現在小周也懷孕了,也不知道是男是女,而我卻得了這樣一個病,如果我死了,小周的生活該怎麼過呢?我那些大小舅子早就放出話來說,如果我死了,小周不但一分錢家產得不到,還要被逐出朱家村,你說我該怎麼辦呢?郭老弟你能幫我想想辦法嗎?」那姓郭的年輕人說:「我能有什麼辦法呢?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我?我來懷寧後,朱大哥對我恩重如山,情同再造,如果朱大哥有什麼想法,你儘管說,我定不推辭就是了。」那姓朱的大哥就走過去拉著姓郭的手,重重地握了一下,但他枯枝一樣的手握得再重在那姓郭的感覺中也還是綿軟無力的,那朱大哥說:「我要的就是弟弟這句話!我想請你把小周帶回清水去,我死之後,那孩子就跟你姓吧,千萬不要對那孩子說起我,沒父親的孩子是很可憐的。生了孩子後,你將小周送回她家裡去,我會寫好一封信給她父親說明情況,但不會把孩子的事告訴他,我叫小周也不要告訴她父親,以免影響孩子的成長。還有就是我把我的財產分成三份,我大老婆一份,小周一份,那孩子一份,你替它管著,也算是給它的撫養費吧。怎麼樣?郭老弟?」那姓郭的見朱大哥說得那樣懇切,又想起朱大哥曾經對自己的情義,也就只好答應了,但他說:「財產我就不要了,畢竟這些年在朱大哥的關照下,我也賺了不少錢,撫養這個孩子應該不成問題。」但朱大哥卻依然堅持己說,那姓郭的年輕人就不好再推辭了。
第二天,哭哭啼啼的小周就坐著驢車在那姓郭的男子的護送下,準備走出村子。這時,衝出幾個壯年男子,手裡拿著鋤頭鐵鍬之類的大聲叫吼著:「不准走,不准走,要走把東西留下!」這大吼之聲把郭江嚇醒了,他坐起來,看看四周,迷迷糊糊發現這只是一個夢而已,但夢中的情景卻歷歷在目,像是真實發生了一樣,他不知道為什麼會做這樣一個夢,他不斷琢磨這個夢到底意味著什麼?這樣一想,他半夜就沒有再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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