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連續兩天做著這樣莫名其妙的夢讓郭江覺得這世界真是不可思議。第二天他在上班之前，先去看望了一下母親。一般情況下，他都是在周末的中午去母親那裡吃餐飯，然後略微和她聊聊天也就走了。這天，母親見他這麼早就來家裡，也有點吃驚，還以為他有什麼大事找自己。郭江略略和母親說了幾句閒話，他母親耳朵很背，和她說話得很大聲音她才聽得見，郭江有時覺得和她說話很累，因此說話一般就很簡短，這樣母親聽起來不會累，他說起來也不覺累。郭江對母親說：「你知道我父親姓什麼嗎？」

  他母親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她以為自己耳朵不好，又聽錯了。郭江以為她沒聽清楚，於是又大聲地問了一遍。他母親就笑笑說：「能姓什麼呢？

  不姓郭嗎？你以為我真是老木了嗎？」郭江說：「昨天爸爸給我託夢，說他姓朱，你以前聽他說過嗎？」他母親搖搖頭說：「沒聽說過，你還信託夢？」郭江笑了笑，也就沒再說什麼。然後又問母親吃過早飯沒有，在得到肯定回答後，他說自己要上班就走了。

  郭江一到辦公室，調查組的組長就敲開了他的門。調查組長姓顏，是一個女的，長得周正大方，她和郭江以前同在國稅局，彼此都認識。郭江見她進來就說：「顏組長仍是青春動人，落落大方。你我早就相識，你帶隊到這裡檢查這麼長時間，本來早就應該請你們吃餐飯，但無奈你崗位特殊，又有使命在身，不好打擾啊。」顏組長笑笑說：「郭局長客氣了，你我相識多年，今天到你辦公室也就是閒聊一下，並無別的意思。」郭江說：「但你畢竟是調查組長嘛，我說話還是會比較謹慎的，請顏組長見諒哦。」

  顏組長說：「話說到這個份上也可見郭局長心地坦誠。不過，我還是希望郭局長能知無不言喲。」郭江說：「如果顏組長問的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我就知無不言，對答如流，如果是涉及別人的事，那我可能就小心翼翼，支支吾吾了。」顏組長說：「這好像不是郭局長的個性嘛？」郭江說：「顏組長說的是，但據我所知，顏組長和我們濮局長關係很好啊，而且以前在宜羊市局機關還是上下級關係，我憑什麼相信你？」顏組長說：「郭局長看樣子還什麼事都知道啊，但這影響我們之間的談話嗎？難道我們之間的關係就不好嗎？」郭江說：「相比起來，我一個副職，人家一個主官。我要權沒權，要錢沒錢，要人脈沒人脈，孰輕孰重，不用掂量想必顏組長也清楚的嘛。」顏組長說：「但我為的是工作啊，工作上就不能徇私情啊。」

  郭江說：「那你說我們宜羊市局領導在這件事情上也能不徇私情嗎？他們希望把這件事情搞大嗎？」顏組長說：「那我就不知道了，但起碼到現在還沒有哪位領導干預過此案的調查。」郭江說：「那是因為你們還沒有找到什麼很有用的證據啊，什麼事都沒有，誰干預誰？恐怕你們連回去交差都難了吧。」顏組長聽後點了點頭說：「郭局長真是快人快語，一針見血啊！」郭江接著說：「實不相瞞，其實這裡面的事，我也是一無所知的，捕風捉影的事我也不能說，說了就是誣陷，說了反而對你們是一種誤導。」

  說完郭江看了顏組長一眼，接著說：「你們近一個月的檢查，沒有進展，這說明人家的手段還是高明的，關係抹得還是很平整的。同時，也說明清水市局的幹部對他們是有所忌憚的，反過來也說明清水市的幹部對你們是不信任的。這就是你們在問話的時候，他們不提供任何有價值的線索的根本原因所在。」顏組長說：「幹部為什麼不信任我們呢？」郭江說：「因為你們是宜羊市局的啊，如果派另外設區市的來檢查可能情況就不一樣了。

  幹部認為省局之所以轉宜羊市局來調查，本來就說明省局也不想把事情搞大，那他們還說什麼？何況，我們濮局長為人圓滑，處事老辣，你們還沒到清水市時，他就放出風聲去，說宜羊市局的領導對他說不要怕，還說他和你們檢查組的同志都很熟，檢查組也只是為了完成省局下派的任務。他這些話不就是給幹部敲警鐘嗎？誰能保證你們和幹部的談話不會讓濮培庸看呢？」顏組長悵然地說：「我小看了濮培庸了，聽君一席話，我也就不問你什麼了。我們聊點其他的吧。」這時，濮培庸敲開郭江的門進來，他見顏組長坐在郭江辦公室和郭江談笑風生的樣子，不由得愣了一下，對顏組長說：「我來請一下假，我馬上要趕到宜羊市局去，李局長說有事要找我。還有，我們紀檢組長也向我請假說他要回家一趟，我們今天就失陪了啊？」顏組長說：「好吧，郭江是我很多年的朋友，我在他辦公室聊聊天，你去吧。」濮培庸說：「好，那我就走了。」說完轉身走了，但並沒有將郭江辦公室的門帶上。

  後來，濮培庸又打了一個電話給顏組長，說了什麼事，郭江並不想知道，但顏組長說：「濮局長說晚飯他不能陪，他會叫你們紀檢組的一個副組長陪我。」郭江笑著說：「從業務對口上來說，他陪你是對的，但從級別和關係上來說我陪你才合適。」顏組長也笑笑點了點頭。大約又過了十幾分鐘，濮培庸又打了個電話給郭江說：「你們人事上要拿出一個方案對去年提拔的年輕幹部進行一下考察，如果沒什麼問題就讓他們在試用期期滿後轉正。」郭江說：「好，這事我們會辦好的。」郭江接完電話對顏組長笑了笑。顏組長說：「這濮局長對工作的要求還是蠻細緻的。」一會兒，濮培庸又打電話對郭江說：「你們風控部門一定要對稅收風險進行一個分析排查工作，我們不能讓稅收風險越積越多，成為老大難問題。」郭江說：「好的。」然後又對顏組長笑了笑說：「我們濮局長這是敲打我呢，可能他預料到你還在我辦公室，怕我給你『爆料』，所以一而再地電話給我分派工作。」顏組長也莞爾地說：「機關算盡！算了，看樣子你也不會有什麼料『爆』給我了！我該走了，否則你反倒成了一個『嫌疑犯』了。」她站起身，郭江也陪著站起來，送她走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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