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郭江上了車，心裡有些奇怪。他想：「我到姑蘇來，吳明麗不可能不知道嘛，雖然我沒打電話給她，我當時真以為柳雪和吳明星之間有事，怎麼好打電話給她呢？但如今才知道他們之間根本就沒事，這兩傢伙不可能不和她說我會來的，她雖然可以不來接我，但為什麼一句問候，一個電話也沒有呢？這裡面有什麼事嗎？」吳明星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他說：「我姐姐不在姑蘇，她去東北接白翎姐去了。白翎姐已經刑滿出獄了，我姐就向單位請了假，帶著我姐夫去接她了。」郭江點了點頭說：「哦，她們倆情深義重，這個時候去接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不過我想知道的是，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麼安排我呢？我的假期可不多哦。」

  吳明星說：「到姑蘇當然要去看看園林哦，什麼拙政園、網師園、留園、獅子林等等。這些都是古人的私家園林。那古人竟然可以這樣有錢！但那個時候的人一有了錢就不知道要幹什麼了，又不能投資股票、基金、期貨，也存不了銀行。搞房地產開發嘛，別人又買不起，所以只好自己買田買地買人，再不就做做房子，造造園林，一下子就把自家財富顯露出來了，想不顯擺都不行。我們雖然沒他們有錢，看看總行吧，你還別說，那園林還真是獨有匠心、別有洞天呢，到那裡去看看還真有一種富貴天上游，時空穿越的感覺，郭局長你說呢？」郭江說：「明星說得很對，我以前也去過這些園林，也是流連忘返，那你們就帶我去複習複習吧。」下午，他們就去遊園林。夏雨的江南，一切都是濕漉漉的。園林里曲水盈盈，石橋拱立，倒影自照。樹木氤氳，鳥鳴啾啾，引友呼朋。郭江他們憩於小亭間，靜聽時間的流轉，感覺到每片雲都是歷史，每顆雨滴滴落的地方都有傳說。山寺不聞鐘聲，好像有佛在時間之外一樣，這時，念經的梵音也隨著流光響起。

  郭江嘆氣道：「園林仍在，園林的主人只留下陌生的名姓。」這時，一個敦厚的人用手拍著郭江的肩膀說：「郭局長，果然是你！我看你半天了。」

  郭江嚇得一驚說：「怎麼會是你？」那人說：「我看你很是面熟，又不敢確認，但你這聲嘆息就讓我確認那一定是你！」柳雪也走過來說：「呵，是秦老闆，怎麼是你，你怎麼到這裡來了？」這個人正是秦龍，他是清水市人，他原本在清水市經營一個鐵路貨場，後來清水市由於招商引資的需要，要將他的鐵路貨場搬遷，他怒而將清水市政府告上法庭，這個官司一拖幾年，後來法院判決清水市政府向他賠償損失和搬遷費共計一億多元，他和兒子秦義用這些錢去吉川市搞房地產開發，開始時一切紅火，也向社會融了不少資金，但後來房地產市場不景氣，再加上社會融資成本太高，企業險遭破產，社會上很多債主向他索債，秦龍父子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消失無蹤。柳雪當時由於和秦義關係比較好也向他們所在的房地產開發公司投了資金，所幸秦義在企業危機的時候，覺得柳雪畢竟是一個公務員，賺點工資也不易，於是利用財務審批的權力，將柳雪的投資本金退給了她，否則柳雪當時就要陷入困境。幾年過去了，今天竟然在這裡碰到了，而且還是秦龍主動過來打招呼，郭江既愕然又釋然，愕然的是幾年沒見，這位江湖傳說中的人物竟然出現在這裡，釋然的是他雖然和秦龍交道多年，但他們之間並無利益往來。同時，郭江也知道柳雪的錢也拿回來了，他們之間也沒有什麼經濟糾紛。不過，今天既然秦龍主動向他打招呼，郭江估摸著秦龍不但已經脫困，應該還活得比較好，否則他完全沒有必要和他打招呼啊。於是他問秦龍：「看樣子，秦總近來又風生水起了吧，怎麼今天得閒也來園林逛逛呢？」秦龍說：「自從我在吉川的房地產項目出事後，社會上的那些朋友就風傳我破產了，大家就紛紛來要債，那時我的錢都投在房產上了，我哪裡有現錢？他們這一爭先恐後地逼迫弄得我真的要破產了。

  後來，我找到了我讀MBA 時的一個同學，請他幫忙，他是搞風險投資的，他考慮到我的實際情況，同時也分析了房地產行業的未來走向，說服股東向我公司投資了兩千萬元，但我公司的決策權由他們掌控。這樣，我就到姑蘇來了，由我這同學投資，拿項目干起了基建工程項目，如今也還不錯。

  由於我現在在搞建築工程嘛，客戶也有些仿古項目，我就經常抽空到這些園林里來參觀參觀，也是吸取一些靈感。這兩年房地產行情又有所好轉，我的那個房地產公司不但活過來了，而且將那些社會融資還清了，當然社會融資的利息還是打了對摺的，這都是由我同學他們出面去找那些債權人談的，我沒有插手。」柳雪說：「那怎麼沒有找我呢？」秦龍笑笑說：「你的錢不多嘛，而且當時還取走了本金，債權人名單上沒有你的名字，但利息還是有一點的，當時秦義和你打了電話，但你沒接。」柳雪說：「他的電話我怎麼會不接呢？一般只有陌生的電話我才有可能不接。」秦龍說：「自從公司出現危機以後，我們父子就都停用了原先的號碼，否則，一天到晚都是問債的電話，你說我們還怎麼做事？不做事又怎麼翻身呢？不翻身又哪來的錢還帳呢？」柳雪笑了笑說：「你這樣說，那我可能真沒接秦龍的電話，他的電話號碼是什麼？」秦龍就把秦義的號碼報給了柳雪，柳雪打電話給秦義：「哦，你現在活得都挺好的了，幹嗎不給我打電話？你也在姑蘇嗎？我也到姑蘇逃難來了，同是天涯淪落人，什麼時候我們聚聚？

  記住呵，還要給我算投資的利息哦。」說完，對著郭江和秦龍眨眼笑起來。

  秦義說：「好啊，我打你幾次電話了，你沒接，我們什麼時候聚聚，我來約你吧。」秦龍說：「郭局長，這是我的名片，有空來公司指導指導，我們小酌兩杯。以前，你雖然在稅收上對我下過『黑手』，但我不怨你，你這個人還是比較有公心的，不像有些人，拿著稅收大權，無中生有，大帽子嚇唬人。」郭江笑笑說：「不打不相識，秦總理解就好！」又說：「好，有機會一定去秦總公司拜訪。」說完，他們就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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