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職務職級晉升開始了，名單里真沒有孫局長。孫局長大怒，他好像被嚴重地挫傷了自尊心一樣，寫了一萬多字的《陳情表》，而且還複印了多份，去宜羊市局、省局找領導進行陳情。宜羊市局、省局領導大事多了去，哪裡有時間接待他？但為了體現對民情民意的重視，還是讓辦公室主任接待了他，並把他的《陳情表》留了下來，說他們一定會呈送給領導看，同時，當著他的面給濮培庸打了電話說：「你們局裡一個老同志，長期得不到公正對待，這樣很不好嘛？此次你們局裡的職務職級晉升，看樣子問題很多，職務職級晉升本是一件大好事，你們要把好事辦好、辦實，辦到幹部群眾心裡去，怎麼還出現上訪的情況？孫局長現在在省局，我們請他回去，你們要好好溝通，講清楚政策嘛，要多多聽取人家的呼聲嘛！」濮培庸忙不迭地在電話里說：「是，是，是我們的工作沒做好，他回來後，我親自和他溝通。」

  孫局長第二天去找濮培庸，但還是那幾句話：「晉升沒有我的事，我還是要去上面反映情況，直到有我的份為止」。濮培庸見思想工作沒什麼做頭了，他準備打電話給郭江，但孫局長制止他打，孫局長說：「找你都沒用，我找郭江廢什麼話呢？」濮培庸說：「你先回去吧，我是打電話和他商量工作的，不是要你和他談話。」孫局長回去了，郭江來到濮培庸辦公室，濮培庸把情況說了一下，問郭江怎麼辦？郭江攤了攤手說：「我也沒有辦法，因為之前也基本上主要就是考慮年齡，上級局審核我們上報的名單時，也主要是對年齡方面的情況進行核實。至於其他方面也過問得很少，我們人事上也只是從晉升人數最大化、晉升職數流轉最快化、晉升工作平穩化方面來運籌的，至於他長期不上班，也沒有聽分局和紀檢的同志反映，也就不敢多事嘛。現在事情鬧出來了，我能有什麼辦法呢？但上面早就有言在先，如果哪個縣市局出了問題，就先停哪個縣市局的職務職級晉升工作。那樣的話，事情就會鬧得更大，到時更難收拾。」濮培庸撓了撓頭說：「現如今只好將我們領導班子的一個名額讓出來，把那個孫局長安頓好，先平息這事再說。」郭江想濮培庸說的那個名額是指「玩」局長的，也就沒作聲。

  後來，黨委會還是決定將「玩」局長的名額給讓出來了，事情就此平息。晚上，濮培庸單獨請「玩」局長吃飯，算是賠禮，「玩」局長當晚喝得大醉！

  今天這酒是濮培庸請的，但出錢的卻另有其人。這人是誰呢？那還得從濮培庸在清水市的陸行千里請「周易大師」那裡說起。本來就是濮培庸、「周易大師」還有司機三個人吃飯，但這時卻又來了一個人，這人就是「周易大師」說的那位江湖朋友，但濮培庸卻認識他。他也是清水市人，他姓趙，叫趙多勇。他之前已經幾次找過濮培庸了，但濮培庸都沒有理他，畢竟省局幾次三番明令禁止將外省的車船使用稅在本省完稅。但這個傢伙一直賊心不死要做這筆生意。之所以說這是一筆生意，是因為車船稅屬於100%的地方稅種。如果把外省的車船稅在清水完稅，那麼政府將有90% 以上的返還，他卻可以用70% 左右甚至更低的返利給納稅的車主，那麼剩下的20% 就歸入私囊，當然也不是完全歸入他個人私囊，他還得用其中的一些錢來打點對他有用的人。濮培庸是地稅局過來的，他哪裡會不知道這裡的貓膩？省局不讓這樣做，也是知道這裡的貓膩的，他們也許是害怕幹部的廉政風險，或許是出於其他的一些什麼考慮，總之是禁止這樣的稅收操作的。但今天「周易大師」竟然提出他的這個江湖朋友要辦一個運輸公司，因為是運輸公司當然要有一些車輛，自營車輛不可能，趙多勇才沒有那麼傻呢，還真出錢去買貨車，那自然就會做一些掛靠合同，把車輛做成公司的掛靠車輛，當然這些掛靠的車輛就有大部分是外省的車輛了，於是它們在公司所在地繳納車船稅也是理所當然的，這樣不就可以以一個運輸公司的幌子而把外省的車船稅引進來了嗎？而且這種公司只要在市場管理局進行註冊登記，那麼連你稅務部門的發票都無須領用，直接申報完稅即可，這是多好的事？而且現在都是網上申報，只要在電子稅務局的網頁上點開，然後點下一步，再下一步，然後確定，就一切OK，申報成功了。

  什麼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這就是！這個絕妙的運作方式，也不知道是趙多勇想出來的呢？還是「周易大師」想出來的，如果是周易大師想出來的話，那這個「周易大師」真是多才多藝，應該去「四大會計」公司兼任財務總策劃。濮培庸聽完趙多勇的計劃，又想想曾經對「周易大師」的承諾，又琢磨了一下省局的「禁令」，覺得還是讓他試試再說，如果省局追問下來，他也有點轉圜的餘地，畢竟是企業自主行為嘛，又不是稅務局在搞什麼「引稅買稅」。於是乎這餐飯濮培庸吃得還是很放心的，飯桌上「周易大師」又給他普及了不少風水八卦方面的知識，對養生保健方面也做了一些細緻的指導，這讓濮培庸覺得收穫頗豐。當濮培庸叫司機去代為買單時，司機告訴他說，趙總已經買過了。

  說來也奇怪，自從吃了「周易大師」的藥，濮培庸不但滑精的毛病好了，而且精力更加健旺了，酒量也好了許多，原來四兩酒就暈頭漲腦，六親不認的，現在是七兩八兩剛剛好的樣子。而且啊，還添了趙多勇這麼個朋友，這兄弟不但夠意思，既會送酒又會送錢，有時還會找幾個一沾就上的小妹妹來陪一陪，更為可貴的是，這傢伙還有許多官場上的朋友，比如省稅務局的一些處長，宜羊稅務局的局長、副局長和一些科長，這讓濮培庸更認為趙多勇是可靠的。他想，一個人能有這麼多朋友，還會是一個很差勁的人嗎？就算我傻，難道大家都傻嗎？於是，他更加信任趙多勇了，而趙多勇對他的態度也更加恭敬了。從此，濮培庸也慢慢沉溺於趙多勇的精心細緻的關心和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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