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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2024-09-14 07:46:13 作者: 朱文浩
  這個人竟是凌嫣大學的同學齊超,齊超也認出了凌嫣,也直呼奇遇。

  齊超知道凌嫣離了婚,後來考到了中南省一個小縣城裡當稅官,他也曾經想過去找她,但一直沒有她的聯繫方式,她以前的號碼棄用了,新的號碼同學們都沒有,所以一直就沒聯繫上。秦龍見他們竟然認識,也很高興。

  他對凌嫣說:「齊總是我的貴人,如果沒有他,我現在可能去討飯去了,也許已經死了!」齊超說:「秦叔言重了,怎麼可能呢?你吉人天相,沒有我,也會有其他人幫你的。」齊超聽凌嫣叫秦龍為表舅,也就改口稱秦龍為「秦叔」。這在凌嫣聽起來沒什麼,她以為齊超一直就這麼稱呼表舅,但齊超這樣稱呼秦龍是有很深厚的情感意義的,這話還得從頭來說。

  十幾年前,齊超和凌嫣考上上海同一所大學。齊超長得很俊俏,只是個子稍矮小,只有一米七多一點,這和一米六五的凌嫣相差不大,而凌嫣只要穿一雙高跟鞋,那就把齊超的個子比下去了,齊超雖然在大學也是一個學霸級的人物,奈何家裡是清水鄉下的,家庭條件一般,說是一般那都有點客氣了,其實他的學費也是靠他的一些親戚朋友東湊西湊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他雖然迷戀著凌嫣,就像老鼠愛大米一般,奈何自己的家境不濟,兩袖清風,怎麼敢辜負佳人?也就忍隱在心裡。而凌嫣呢?她總是打扮入時,人也長得漂亮,在大學裡是班花級的存在,身邊自然少不了狂蜂浪蝶,紈絝子弟,他們像被捅破窩的馬蜂一樣嗡嗡地圍著凌嫣,更讓齊超望而卻步,訥訥難言。轉眼大學就要畢業了,齊超也沒有對凌嫣表白過。

  這時,同班的一個叫石磊的同學,也是清水市人,卻對凌嫣死追不放,感受到他的熱情和執著,凌嫣便墜入他的愛河,一時迷了方向。畢業後,他們進了上海一家國企,然後就租了一個房子結婚了。後來,石磊的父親也來到上海發展,他是做建築的,在清水市也算是一個小老闆,剛到上海時,由於清水市也有一些人在上海開工廠辦企業,需要建廠房和辦公樓,熟人辦熟事,也就請石磊的父親來做,因而不久石磊父親就把公司做得風生水起,石磊的父親於是讓石磊從國企出來,幫助打理公司的業務,石磊和凌嫣商量後也就從國企辭職了。但好景不長,全國許多建築大軍進駐上海,競爭異常激烈,生意越來越難做。此時,凌嫣所在的國企也逐漸開始走下坡路,後來又遇到企業裁員,她在上海毫無背景,而且一直也只是做一些文書或標書的處理工作,工作的技術含量低,可替代性強,但奇怪的是每次裁員都沒有凌嫣,原因是凌嫣工作盡心盡責,而且在公文處理、標書製作、工作總結方面得心應手,應付裕如,屢獲公司老總表揚,所以部門領導每次上報裁員名單的時候總捨不得把她報上去。但公司裁員卻讓凌嫣的危機意識覺醒,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這就好像一群任人宰割的囚犯,身邊時不時拉出一個人去斃了,依然活著的人總是那樣戰戰慄栗的,這日子怎麼過?而且裁員讓身邊工作的人減少了,凌嫣的工作量自然就多了,勞動強度也逐漸大起來,凌嫣想,她得未雨綢繆地為將來的日子作一番打算。好在年輕,她在國家公務員考試網上看到國家稅務系統招人,於是她非常隨意地報考了中南省西部一個小縣城的稅務崗位,因為那裡招人較多,或許容易考一些,她對此也沒抱什麼希望,也就是抱著試試看的好玩心理,因而也毫無準備。由於是網上報名,所以她也沒有和老公商量。

  報完了名,她幾乎就把這個事情給忘掉了,依然在網上瀏覽上海的招聘信息,試著投送簡歷,但簡歷似乎像一滴水掉進了大海里,一點波浪也沒有。

  石磊見凌嫣工作不開心,就乾脆讓她辭了那邊的工作也到他父親的公司里來幫忙——日子就這樣艱難而舒適地過著。這時,凌嫣發現她懷孕了。妊娠反應有點厲害,於是她又不得不在家裡休養。閒著沒事,她又在網上瞎看,想看看自己的簡歷是否有些回復,但那簡歷就像一片樹葉枯死在一角落裡,一點生機也沒有。然而電腦的右下角有一個紅影在閃,她知道那是一個信息在提醒她看,她點開,原來是國家公務員考試提醒,她猶豫了,她不知道該不該去,也不知道該不該和老公商量,和他商量吧,他未必同意,那畢竟是一個小縣城,比清水市還小,他們好不容易從清水跑出來到了大上海,現在凌嫣卻想從這裡又跑到更小的地方去,那簡直比「返祖」

  現象還不如。人家是從猿到人講進化論,現在凌嫣卻想從人退回猿猴去,這就像是放著電腦不用你打的是什麼算盤?但凌嫣還是想去試試,說不定還考不上呢?那就不用和他說了,先找個藉口去中南省,考了再說。於是凌嫣對石磊說:「我回中南省一趟,去找高中的閨蜜聊聊天,養幾天的胎氣。」石磊正為公司的事煩著呢,哪有心思理她?隨口就同意了。他的這種敷衍的態度激惱了凌嫣,她想:「這男人就是這樣,沒到手的時候,我們都是鮮花,帶刺也爭著搶著摘,被刺得鮮血淋漓也全不在乎。到手了,睡足了,就困了,累了,沒興趣了,一副看你不順、愁你不走、恨你不死的樣子,真噁心!這還沒靠他養著呢,如果靠他養著,那還不一天到晚白眼雞一樣對著我?」想到這裡反而堅定了她去考稅務的決心,她想:「還是要把飯碗牢牢端在自己手裡,這樣才活得有保障、有尊嚴、有自信、有品位、有活力、有意義。」然而,想是這麼想,但考得上考不上那就是另外一碼事,有清醒的認識有什麼用?有實力才是硬通貨,有運氣才是「神助力」。這次,凌嫣還真是天眷神助,一不小心考上了!她驚喜之餘才想到該怎麼和石磊說這事呢?但這是必須程序,由不得她選擇。一天晚上,她將這個消息告訴石磊時,石磊一臉倦容地說:「好事,你去吧,去了就不用回來了,我們找一個時間去把婚離了。」凌嫣聽他這樣一說大吃一驚:「你怎麼回事?這不是和你商量嗎?如果你不想讓我去,我不去就是了,怎麼還談扯上離婚了?如果你想離婚,那告訴我理由就可以了,沒有必要借題發揮嘛!」石磊見凌嫣動怒就低著頭說:「沒有什麼理由,我們公司破產了!還欠了帳。幸好你考上了稅務局,否則,我都不知道去哪裡討飯吃。我養不起你也就算了,怎麼反而讓你養著?所以我們離婚吧!」凌嫣聽他這樣一說就說:「那我們就更不能離婚,否則,我這成什麼人了?」

  石磊聽她這樣說,點上一支煙,默默地回房間裡去了。接下來的幾天,凌嫣又去了中南省省城幾次,完成了體檢、政審這些程序。那天回到上海,家裡沒人,她因這幾天的忙碌,又懷著胎,有些睏倦了,她關上門在房間裡躺著。迷迷糊糊之間,她聽到客廳里傳來石磊和他父親的說話聲。石磊說:「我不能這樣做,凌嫣她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我怎麼能這樣?」他父親說:「現在只有趙家能救我們,趙姑娘也不小了,雖然帶著一個孩子,但她的相貌和素質並不比凌嫣差,何況凌嫣馬上要去那個小縣城當稅務幹部,你們分居兩地,這日子怎麼過?何況,如果我們真破產了,你讓她也跟著我們喝西北風?窮日子你們是沒過過,那真是煉獄一般的煎熬。世人看不起,連條狗都嫌,烏鴉都對著你叫!」石磊沒有作聲,客廳里一片沉寂。這時,房門開了,他們父子倆驚異地看著凌嫣,凌嫣撫著肚子淡淡地說:「我們離婚吧,但孩子歸我,無論男孩、女孩都歸我,它沒有父親,它出生以後跟我姓。」石磊說:「我沒有……」凌嫣說:「我知道,這個事都談到家裡了,還說什麼呢?」石磊說:「我們只是商量這事嘛,真的沒有決定什麼。」凌嫣說:「怪不得你以前說要和我離婚,原來這裡面還真有原因。好,我理解,那就離吧,我去小縣城,你們留在大都市,兩不相欠,大家都好。」說完,她回到房間關上了門。客廳里也沒有了聲響,一會兒,大門也傳來了開門聲,然後就是關門聲,屋裡一片死靜,凌嫣想哭,但想到哭對孩子不好,也就不哭了,眼淚在眼眶裡稍微轉了一下就回去了。

  後來,凌嫣幾經轉折調到清水市稅務局,混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但幾年的風霜沒有改變她的鉛華,卻讓她增添了幾分成熟女人的魅力和靜氣,這讓對凌嫣渴望已久的齊超長了野草的心田像被收割機過了一遍一樣,又頓生仰慕,盼望著把這朵鮮花移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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