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話說齊超，當年眼睜睜地看著凌嫣被一群紈絝子弟包圍著，奈何自己人窮志短，無力爭鋒，連凌嫣的眼眸也沒有進去過一次，但年輕的心在被愛情填滿的時候，要想把它倒空那可並非易事。他只好通過運動和努力學習來轉移注意力，但仍是「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無論是白天黑夜，只要有閒暇，凌嫣的身影就像揮之不去的鬼魅一樣出現在眼前在夢裡，令人傷心令人上癮。齊超幾次想殺光圍在凌嫣身邊的狂蜂，即便是坐牢也在所不惜，但問題在於那鬼魅的凌嫣希望他做這些嗎？他沒有把握，他更有把握的是，凌嫣似乎更喜歡這種被人團團圍住，眾星捧月的感覺，哪個女孩子不喜歡這樣呢？那時的齊超苦悶得很，就像是吃了一百個黃連一樣的苦，就像被關在一個鐵桶里一樣的悶。後來，他在一個寺廟裡對著佛祖起誓：此生不再想凌嫣了，但轉過佛殿，他看到了觀音像，不禁又想起了凌嫣，他把對佛祖的起誓一下子就拋到南海去了，凌嫣就是他的觀音菩薩，是他心病還需心藥治的藥，也是掌管他心藥的藥王菩薩，是挽救他永不沉淪的地藏王菩薩，是接引他進入極樂世界的阿彌陀佛菩薩。

  齊超在這裡惦記著如菩薩一樣的凌嫣，但凌嫣卻沒有一點心靈感應，她自在地和她未來的老公玩著，樂著，功課也一般，但快樂卻無限。畢業之後，凌嫣和別人走了，走得幸福而從容，齊超也和別人一樣地走了，走得失敗而落寞。直至此時，凌嫣也不知道在這世界上，在這中國、在這中南省、在這清水市、在這小小的校園裡、在自己教室里還有這樣一個人對她愛得如此真誠，如此啞口無言。

  凌嫣走了，地理上隔斷了她的音容，時間上也沖淡了她的音容，但齊超的那顆心卻依然忘不了她的音容，直到一個叫呂品的女孩出現。呂品是一個姑蘇的姑娘，比齊超大三歲，長得寬眉大額，鼻子秀挺，紅唇如火，一副鄰家姐姐的形象。她家裡也有錢，但從她的穿著上看不出來，她總是穿著很普通的一件衣服，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白色旅遊鞋，喜歡吃排檔上的飯食，但總是吃不胖。她入職了上海的一家信託投資公司，當了一個數據分析員，後來齊超也進入這家公司。開始時，她把齊超當「土帽」看，齊超當時就是一個土帽，但慢慢地呂品就喜歡上了這個土帽，土帽好啊，樸實，你說什麼他信什麼。有一次，呂品指著一個晨起打太極拳的老大媽說：「那是我媽，你去和她打聲招呼，如果她搭理你，我就嫁給你。」齊超就過去和那大媽打招呼，沒想到那大媽竟然真的停下太極和他聊起來，齊超怎麼也是一名高材生，學識對於那個大媽來說豐富得很，而且此時又要討好她，那不就什麼都順著她說，逗得那大媽喜笑顏開，恨不得當即就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齊超和她聊了一個小時，回頭去找呂品時，才發現呂品早沒影了，他趕到單位時，已經遲到了。遲到對於剛入職的新人來說，無疑是一件比較嚴重的事，他被主管扣了半個月的獎金，而半個月的獎金當時對於家境貧寒的齊超來說那就像割肉一樣。他沒有恨呂品，但呂品卻很恨他，因為他對主管說他遲到的原因是呂品的媽媽總纏著他說話，所以他遲到了，主管不信，他還帶主管去尋那個「呂品的媽媽」，找到了「呂品的媽媽」以後，主管笑得前仰後合，才明白這是呂品在戲弄他，主管於是就沒有扣齊超的獎金，因為主管也在追求呂品，他以前就是看不慣呂品對齊超好，所以一直找茬要修理修理齊超，這下他才發現其實呂品並不是真心對齊超好，她只是在玩他這個土帽。警報解除，主管自然沒有必要去拉一個新員工的仇恨了。但呂品之所以恨齊超就是覺得這個土帽太傻了，你對我呂品傻那不要緊，因為傻嘛，才有忠誠可言嘛，你怎麼能對主管傻呢？對他傻那就是作踐自己，作踐自己就是作踐她呂品，呂品並不喜歡主管，因為他太聰明了，聰明得讓呂品看不出他的德行在哪裡，這樣的人怎麼能交往呢？更別說其他了。後來，傻傻的齊超終於戰勝了聰明的主管，成了呂家的女婿，這是齊超家雞變鳳凰的里程碑意義的大事。

  其實早在和呂品戀愛之前，齊超就知道呂品家裡很有錢，但認為齊超是「土老帽」的呂品卻不知道齊超知道，她還是裝作一個平凡女子一樣的，穿著樸素，吃著排檔。齊超也只是在呂品認為他該傻的時候傻，認為他該聰明的時候聰明，認為他該殷勤的時候殷勤，認為該懈怠的時候懈怠。反正呂品怎麼認為，他就怎麼做，做得天衣無縫，順理成章，就像天生如此一般。否則一直都「土帽」的齊超能讓呂品愛上？除非呂品是個傻子。齊超認為只要給他平台，他就沒有做不成的事情。當初對凌嫣也就是因為凌嫣沒有給她接近的機會，否則怎麼可能佳人旁落呢？當時，他雖然沒有錢，但沒錢就付出真情唄，哪個女人在一片真情面前不會動搖呢？即便金錢、地位能打動一切，但一旦遇到真情也並非就有絕對把握。如果她還是選擇了金錢和地位，但起碼也會對於他所付出的真情產生些留戀和牽掛的。但當時呢，凌嫣對自己卻一無所知，毫無牽掛，這才是他大學生涯的一大敗筆，但現在一切都覆水難收，時間是不會倒流的。在齊超面前，呂品絕對是一個傻子，於是真傻子的呂品就這樣嫁給了裝傻子的齊超。

  結婚後，呂品就不再隱藏家庭的富貴。她父親是姑蘇的一個大老闆，不但有機電公司，據說機電公司做到業內前三，成了全國知名企業。還和人合夥做了一個小額貸款公司。小額公司的年均貸款餘額都在二十億以上。

  對於他們的婚姻呂品的父母並不看好，她父親在一次吃早餐的時候對她母親說：「呂品在吃早餐的時候，如果將鞋子扔到大街上去，隨便砸中一個人，那就嫁給這個人都會比齊超好，齊超這個人除了名字還算不錯以外就沒什麼好的。」但他們還是在上海給呂品買了一套大平層和一輛寶馬7 系，還有就是一張銀行卡作為嫁妝。而齊超家的聘禮呢，就是兩床棉被和幾件小孩子的衣服，其他的就沒有了。齊超對呂品說：「我不要你家的房子和車子，我只要你這個人，如果有可能下次你爸爸出差的時候帶我去見見世面就行了，其他的我無所謂，都是你的！」呂品更無所謂，她除了齊超這個人，其他更什麼都不要，包括齊超的父母和一切其他親戚。齊超的父母也知道親家有錢，也知道媳婦不喜歡他們，但他們喜歡兒子啊，也喜歡兒子能給他們生下孫子，於是在齊超結婚三年以後就來上海看他。呂品卻不讓他們來家裡，在附近訂了一個五星級酒店，讓齊超在那裡與他父母相見，還訂了一個包廂讓他們用餐。齊超當時也沒覺得有什麼，但呂品卻自始至終都沒有來見他父母，這就讓他有些受不了，他認為自己家是沒錢，所以不讓進家門，這口氣可以吞下。但你呂品是我的老婆，是齊家媳婦！在這一點上那就與錢沒有任何關係，難道你結婚的時候不知道我家沒錢嗎？老人家們都來到了上海，你面都不露一下，這像話嗎？他打電話勸呂品，好說歹說，呂品就是不來。齊超就在電話里甩了一句話說：「如果今天你在吃晚飯的時候還不來的話，我們家就散了，你還是你呂家的千金小姐，你明天吃早餐的時候到街上扔鞋子另找女婿去吧！」說完就掛了電話！他父母知道齊超夫妻為他們在吵架，就勸齊超說：「算了，以後我們不來就是！」齊超哭了，他說：「是兒子沒用！對不起你們了，來這裡連個家門也不敢讓你們進去！不過兒子會混出個樣子來，風風光光地把你們接到家裡去的。」

  第二天，齊超的父母走了，齊超也和呂品到民政局辦了離婚手續。呂品沒想到齊超真會這樣，但齊超真就這樣了，他認為這是他有生以來做的第一件痛快事！於是，齊超又由鳳凰變成了家雞，但這隻家雞卻和以前的家雞不同了，它會下蛋了，而且下的是金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