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齊超的痛哭令秦龍大吃一驚，他趕忙站起身來說：「齊總，你怎麼了，你到底怎麼了？碰到什麼難事了嗎？如果我幫得上忙，我老秦豁出性命也要幫你的！」齊超哭了一會兒，漸漸地把心情平靜下來，他擦了擦眼淚說：「哦，對不起，這段時間可能壓力太大了，一喝酒就上頭，情緒就控制不住了。」秦龍用眼睛看著他說：「不對，你這一定有事。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來你跟兄弟說說，到底碰到了什麼事了？」這秦龍一急，都把齊超稱作兄弟了，明顯地自降一輩。齊超說：「也許近來想法太多，頓感人生空虛而已。」秦龍說：「你這麼一個成功人士，怎麼會覺得人生空虛呢？許多人想要你這種空虛還不能夠呢。」齊超說：「秦總說得也許對，但這人的充實和空虛並不是由錢的多少，成功與否決定的。李白說『人生者，百代之過客』，想我齊超由一個不名一文的窮家小子，能有今天的成就，也算不易，其間碰到宋阿公、呂品和你等等貴人，但直到現在近四十歲了仍然是孑然一身，子嗣皆無，床榻無人，即便賺下金山銀山又有何用呢？」秦龍說：「你怎麼能說床榻無人呢？你不是和呂品結婚了嗎？就算是目前沒有兒女，但現在醫學發達，怎麼可能沒有子嗣呢？」齊超說：「我已經和呂品離婚了。」秦龍又是一驚，他說：「你們真離了？」齊超點點頭說：「已經近十年了。」秦龍說：「那她也沒有再嫁嗎？」齊超說：「她也沒有嫁，也不知道為什麼。」秦龍說：「這是一個不錯的女人啊，那你們還有可能復婚嗎？」齊超說：「如果可以，哪還用等到現在？我們倆已經沒有感覺了！」秦龍說：「以兄弟目前的條件，再找一個女人也並非難事嘛！」齊超說：「人生貴在知心，哪裡有那麼好找，如果好找還等到現在？」秦龍說：「不就是找一個老婆嗎？哪裡有那麼費事？首先要漂亮對吧？其次要健康對吧？再有呢就是年輕對吧？最後就是賢惠對吧？四條腿的蛤蟆不好找，符合這四個條件的女人真是多了去，怎麼不好找？」齊超說：「秦總啊，這是你的條件，不是我的標準，你還是不懂我啊！」

  凌嫣的假期要到了，她得回清水了，齊超也要回上海去了。這天柳雪說要請凌嫣吃飯，叫凌嫣把她那「多金」同學也叫來。柳雪早就叫齊超為「多金」男了，她看出來那個「多金」男很喜歡凌嫣，但凌嫣這個笨蛋卻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她不知道凌嫣是真不知道呢，還有裝作不知道。但凌嫣是真的不知道，雖然她以前隱約感覺到齊超對她有好感，但現在人家結了婚，而且還娶了個富二代，並且現在也是事業有成，憑什麼喜歡她這個已經離了婚的女人？她認為齊超對自己的熱情不過是同學之間的一種餘熱而已。凌嫣自從離了婚以後，就很認命，但她對婚姻的要求反而更高了，她的條件是：一是對自己好，好得讓她心動。二是人好，好得讓自己情不自禁。三是要對自己的女兒好，好得要視如己出。四是不能強迫自己懷孕生孩子，因為她覺得世事無常，人心也並不可信賴，兩個人的事情好解決，多了一個孩子就複雜很多。

  柳雪請吃飯還要她叫齊超來，也無可非議，多一個人無非是多一雙筷子而已，再者這期間，齊超也沒有少請她們吃飯，禮尚往來一下也沒什麼不好的。凌嫣於是打電話給齊超，齊超見是凌嫣的電話，一時激動得不知道該接還是不接，他在酒店裡拿著鈴鈴啷啷響的電話奔向衛生間，對鏡子照了又照，好像不是電話響，而是門鈴響，像是凌嫣馬上要出現在門口一樣。

  鈴聲響了幾十秒，馬上要斷氣的時候，齊超接了電話，喘著氣問：「凌嫣嗎？你有事找我？」但電話里卻是忙音。齊超懊惱地看了看手機，又看了看鏡中的自己，他有點認不清自己了，但頭腦中不斷出現凌嫣的樣子。她在幹什麼呢？她找我幹什麼呢？她會喜歡我嗎？她會怨我不接她電話嗎？

  一個個雜念衝擊著齊超的頭腦，讓他既感到興奮，又感到昏沉。他定了定神，清了清嗓音，然後把電話撥回去。凌嫣甜甜的聲音說：「齊超啊，晚上有安排嗎？」齊超說：「沒有啊。」凌嫣說：「我明天就要回清水市了，柳雪想請我們一起吃晚飯，你來嗎？」齊超說：「好的，我馬上就到！」

  凌嫣笑著說：「現在才幾點啊？地點我們也沒定好呢！你到哪裡來？」齊超笑了笑說：「我這不是急於見老同學嗎？你現在有事嗎？要不我請你喝咖啡，我們也真是難得一見，這一次分別又不知道什麼時候相見了。」凌嫣聽出了齊超話里有些傷感的意思，也就同意了和他喝咖啡。齊超高興得跳到床上，滾了幾下，然後又到衛生間照了照鏡子，換了一件米黃色的T 恤，又用剃刀颳了刮鬍子，然後出門去了。

  在咖啡廳里，齊超看見了凌嫣，她挽著雲髻，穿著白色暗花新中式旗袍，腰身細細，前胸滿滿，楚楚動人。他站起身來將凌嫣迎進一個包廂，齊超點了兩杯咖啡和一些糕點。凌嫣說：「齊總，這一向少見，這次為什麼不帶夫人來呢？」齊超說：「我們十幾年前就離了。」然後他把離婚的原因和凌嫣講了，並大膽地問了一句：「聽說你也離了？」凌嫣說：「嗯，還有一個女兒，現在都十歲了，上小學呢。」齊超說：「女兒好，一定很漂亮吧。」凌嫣說：「但調皮得很，我都管不住她。」齊超說：「你現在有中意的嗎？」凌嫣笑笑說：「這麼多年了，無所謂了，一個人過也蠻好。」

  齊超說：「我也沒有。你知道嗎？我大學的時候就迷戀你！」凌嫣用嘴吹著咖啡像沒聽見似的不接話。齊超又說：「如果我現在還追你，你會答應嗎？」凌嫣說：「齊總真是說笑了，我這把歲數了，你還追？」齊超說：「這叫初心不改，當然追！就怕你不答應。」凌嫣說：「這個話題談起來累。」齊超說：「不談這個話題，真苦。」凌嫣就只好朝齊超笑笑。齊超說：「這樣吧，我追我的，你愛理我就理，不愛理呢，就當我們同學一場啦，起碼我沒有壞心，也不會強迫你的。」凌嫣說：「這對你也不公平吧！」

  齊超說：「公平？戀愛中有公平嗎？誰愛得深，誰陷得深！無愛無恨那是公平了，但這種公平和行屍走肉有差別嗎？在對你的情感中，我寧願陷進去。」凌嫣說：「你當心你陷進去了也一無所得！」齊超笑笑說：「心甘情願！」柳雪打來電話讓他們過來吃飯，齊超就和凌嫣出了咖啡館。

  吃完飯，齊超說要送她們回去，柳雪說：「我們自己回去吧，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齊超就只好讓她們回去，然後他徑直地走到凌嫣身邊伸出手和她握著，並對她說：「你保重啊，我說的話都是真的！」然後用手重重地在凌嫣的手握了一下，握得凌嫣差點喊痛。在回家的路上，柳雪對凌嫣說：「齊超應該是愛上你了吧？你打算怎麼辦？這可是一塊肥肉，你不要，我可上了啊！」凌嫣說：「那是你的自由，我管得著？」柳雪說：「你的意思是先讓我這個小妖去試一下唐僧，看他會不會動凡心？」凌嫣說：「他對我動心了？但似乎一切都晚了。」柳雪說：「好飯不怕晚，緣分這個事啊，很奇怪的，你可別錯過，『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

  凌嫣笑著說：「你會不會說話？你才桑榆晚呢！誰桑榆晚了？」柳雪說：「你留著你這張嘴吧，我是怕你錯過機會，那就桑榆晚了。你放心吧，你的唐僧，我還是留給你吃吧，我就忍住這一口了！」第二天，柳雪送凌嫣到高鐵站，但齊超卻沒來，這讓凌嫣有些惆悵，她想：「男人說話就是喜歡心血來潮，想一出是一出，也沒個正形。管他呢！」但又一想，「我也沒說我坐幾點鐘的車啊，但他也沒問啊？」她和柳雪揮了揮手，上了車去找自己的位子，這時，她發現她的位子上竟然坐著一個人，戴著墨鏡，她拍了拍那人，並把車票給他看，意思是要他讓座，但那人沒有理她，仍然一動不動地坐在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