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藥罐子」硬著頭皮去濮培庸辦公室，濮培庸正籌備著去泰山的事呢。

  他想這兩天去向宜羊市局的李局長請假，然後就走，趙多勇已經把飛機票都訂好了。他見「藥罐子」進來，就問他是誰？「藥罐子」諂笑著進行了自我介紹，然後將兩包東西塞進了濮培庸辦公室的櫥子裡。濮培庸觸電一樣站起來說：「搞不得，你這是做什麼？」「藥罐子」說：「一點小東西，來看朋友總是要帶點東西嘛，人之常情。」濮培庸說：「小東西哦，不要太值錢的哦，否則就觸犯了紀律的底線哦。」「藥罐子」說：「不值錢，小東西。」濮培庸說：「你來的目的我知道，但你要少交錢找我沒用，你去找政府的領導，他們拍拍板，我們聽就是。」「藥罐子」見他這樣踢皮球，心想那個「小東西」是不是濮局長真的嫌它小了？那你濮局長說話啊，我就換大的「東西」啊。「藥罐子」說：「稅收是稅務局管的，我怎麼能不找稅務局長而去找政府領導呢？稅收上的事政府領導還不是要聽稅務局的？」濮培庸說：「在這個地方上，無論誰，也無論什麼單位，還有誰敢不聽政府的？我說的是實話，你還是去找政府領導吧！」「藥罐子」以為他還在往外推，就說：「濮局長，你還是幫幫忙吧，放過我這一次，以後有什麼需要，我一定盡犬馬之勞。」濮培庸知道「藥罐子」誤會了他的意思說：「我也想把你當朋友，但首先得政府領導把你當朋友，否則這事很難處理。你去找一下常務副市長，問他怎麼交，我都同意。至於以後的事嘛，以後咱們再說，都是朋友，還有什麼不好說的嗎？」「藥罐子」將信將疑地看著濮培庸，濮培庸向他揮了揮手意思是要他離開這裡，快去找常務副市長去。一會兒，常務副市長打來電話說：「這姚總啊把情況給我說了一下，你們這樣吧，讓他先交1200 萬，剩下的由市水投公司將錢轉到他公司帳上再交。」濮培庸在電話里說：「領導英明，就這樣辦，我們服從指揮。」兩天以後，「藥罐子」的六千多萬元稅款全部到位，人們對濮培庸的魄力與膽識刮目相看，但那時他和趙多勇已經到了泰山。

  濮培庸他們在登泰山之前，先去岱廟拜了拜碧霞元君，岱廟規制果然氣派，宮殿林立，古樹森森。濮培庸心想，齊魯大地，周公和管子的子孫們還真是有兩把刷子，一點也不是吃素的穿布的。濮培庸和趙多勇在岱廟學著皇帝駐蹕齋戒了一天，據說這樣求來的泰山石才靈。第二天，他們在岱廟管理處看見一塊方方正正長30 公分寬30 公分的泰山石，就問了價錢，人家說兩萬元，趙多勇也沒還價就買下了。濮培庸問他為什麼不還價？趙多勇說：「還價就是不誠心。」他們叫工作人員打包，留了地址。又怕運輸途中工作人員不小心把石頭搞壞了，他們還買了運費險，反覆叮囑管理處的工作人員一定要向運輸公司交待千萬要確保泰山石的完整無損。辦完正事後，他們就放心地遊玩起來。在岱廟的一片花樹下，他們見到兩位姑娘，著唐時衣冠，拄著個小杖，佝僂著身子，一步三搖步步生蓮地走著。他們問她們怎麼這樣風擺荷葉，羅襪生塵的樣子？那兩個姑娘說剛從泰山徒步下來，如今發現腳步不聽使喚了。濮培庸這才感覺到泰山或許真的並不是那麼好爬的。但他覺得既然來了，泰山石也請了，這泰山如果不爬也太顯得他不如小姑娘了。他想如果有這樣的小姑娘陪著爬泰山的話，那即便是拿那塊泰山石來換，他也願意。那泰山石到底靈不靈呢？天知道！但有這倆小姑娘陪著爬泰山那一定很靈驗的，他一定會心情大好，健步如飛的。

  春天的泰山，風很大，花也盛，特別是玉蘭花與梨花美成一片，雲蒸霞蔚的樣子。濮培庸以前總是忙於工作忙於應酬忙於算計，竟不知道春天可以美成這樣。正巧有這次的機緣和閒暇出來探訪一下，真是可以洗滌塵世的喧囂和煩惱。濮培庸其實是一個心性很高，做事很急的人，他一旦下定決心要做一件事，往往就急於向前，不顧身後。今天爬泰山也是如此，下定爬山的決心以後，他就開始身陷雲海，騰雲駕霧一樣往上爬，但越往上爬濮培庸的氣就越喘得厲害。他歇了歇然後想：「凡出遊得有年輕的身體，老人的心態。如此才能走得動，慢得下，體悟深。反之，則逆天而行，強己所難，一切都容易變得無緣無故，茫然無知，無有印跡。」於是他開始慢下節奏，心跳逐漸平復，心情也好起來。雖說濮培庸學歷不高，但這麼多年的領導崗位的鍛鍊，能力、學識、眼界、胸襟也上升了不少。而泰山石的成功購得更讓他信心倍添，對於泰山石的渴求，那也不完全來自邵南傑的指點，其實他早就聽過泰山石的神奇作用，他遊歷的地方多，看見過許多文物古蹟、山林寺廟、古典名宅都有泰山石敢當和寓意時來運轉的泰山石。登上了泰山，他想起了杜甫的兩句詩：「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他想：「泰山之所以能獨尊於五嶽，可能主要是它東邊臨海。海上據說有仙山，山上有仙人。秦始皇做久了皇帝，自然免不了有做仙人之想法，於是他就來到這裡。其他的皇帝要麼也有非分之想，要麼就是好大喜功地學起楷模來。因為爬上去才可以高屋建瓴望見仙人嘛。但皇帝出行，得順天承運有個說法吧，於是御用文人就幫閒討好地撰出一個封禪的名頭。既然和皇家勾搭上了，自然氣度不凡。現在我等碌碌之人，就如蜂群蟻集也來『雨露均沾』一番，萬一皇帝沒碰到的好事，你我碰到了呢？即便沒碰上，也可散散心，盪胸生幾朵雲，眼光里送走幾隻飛鳥吧。」他想著想著心裡很高興，也很得意，覺得自己很有才，甚至覺得自己的才能完全不在那個自命不凡的「刺頭」郭江之下了。但正當他得意之時，臨風飄浮如仙之際，他卻得到一個驚人的消息，清水市財政局局長被紀委監委留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