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2024-09-14 07:46:38 作者: 朱文浩
  濮培庸回到清水市就找人打聽財政局局長被留置的原因,但人們一般都緘口不言,他紀委的朋友更是如鐵嘴被鐵水焊死了一樣,片言不吐。他後來聽統計局的一位朋友說:「他可能是因為財政返還的時候得了企業的巨額回扣。特別是契稅和其他地方小稅種,有時是企業本身繳納的,他卻說是引稅來的也返還,然後扣鄉財政的錢,當然也不是100% 扣,也給鄉財政留一點。因為有時候鄉政府本身就要通過企業『空轉』,這樣一來,你根本不知道這是企業應繳的,還是『空轉』的,那誰才知道呢?稅務局。

  但稅務局也只是知道企業應該交多少,已經交了多少,至於財政返還了多少,他就未必知道,但如果財稅合謀就什麼都知道了。他現在被抓了,估計啊你們稅務也該有人進去。」濮培庸聽他這樣一分析,心頭一怔,心想這稅務該進去的人不會是自己吧?如果真有稅務的人要進去,自己肯定是一個,說不定還會有其他人,因為自己來的時間不長嘛,財政局長的涉案時間肯定不會短。想到自己可能也會進去,他不由像打擺子一般打了幾個寒戰。他想找常務了解一些確切的消息,到常務辦公室發現門鎖著,問辦公室的人,辦公室的人說他到宜羊市局開會去了。濮培庸有點心煩氣躁地離開了市政府大樓,他想等中午的時候再打電話問問常務,但到中午打電話時,常務的手機卻處於關機狀態。他心想一定是常務午休了,但又一想不可能,這常務的手機不是二十四小時都不可以關的嗎?想到這,他更焦慮了,心中好似有一團火在燒著,他喝了幾口礦泉水,心中仍是有火在燃燒著,腦瓜子好像被誰在啃著,咯吱咯吱地痛。

  第二天就有人傳說:「常務在宜羊市開會的時候被市紀檢委帶走了。」

  聽到這個消息,濮培庸頭腦嗡地一下,眼前像拉下一塊簾幕頓時黑起來,他想自己進去也只是時間問題了,也怪自己太囂張了一點,以為靠著他們就像找到了一把太師椅,牢靠著呢!哪裡想到他們原來在紀委面前也是這麼不堪一擊,泥菩薩一樣,一推就倒,一砸就爛。

  濮培庸想,管他呢?事來則應吧,未來不迎,當事不雜。只要在位一天,就履職一天吧,未來或許不長,就更應該珍惜當下。因此,他的工作比以前更賣力,本來傳得沸沸揚揚的事情就這樣在稅務局平息下來,本來人心惶惶的稅務局就這樣穩下來。郭江知道這事沒這麼簡單,山雨欲來單靠表面敷衍肯定不行,做鴕鳥更不行,但他這些話沒辦法和濮培庸說,也沒辦法和文良采他們說,因為在他們看來,郭江說什麼他們不但不會認為這是善意,反倒會認為他在幸災樂禍。在郭江心裡,他也知道濮培庸他們一直都是把他當「刺頭」,當作異己分子的。這不,在接下來的一次局長辦公會上,文良采說:「據工信局和四大銀行說,我們局裡出具的誠信納稅證明上蓋的公章可能是假的,後來經公安局查證,是110 中隊一個協警,利用凌嫣出具的擔保章去私刻了一個我局一模一樣的假公章,然後充當『黃牛黨』,靠賣假證明賺錢,雖然這個人被抓起來了,但這種行為嚴重地損害了我局的對外形象。究其原因還是凌嫣的那次擅用公章惹的禍,上次的會議濮局長高風亮節,主動承擔了凌嫣擅用公章的責任,但如果那事就此打住,也就算了,然而竟然還引出這麼多負面影響來,我認為這事還是有必要追究一下當事人的責任,否則這規矩一破,後果難料啊。我局馬上要將一些副股級幹部提拔為正股級,凌嫣也在名單之列,我認為不妥,起碼這次提拔不妥。」隨即就有人附和。郭江想:「這些人怎麼總是這麼雕蟲小技地玩來玩去呢?」凌嫣正和辦公室的另一名文員在會上做記錄,她聽到文良采又在說這件事,就想辯白幾句,郭江用眼睛示意她不要說話,然後接話說:「這件事呢,以前的會議上也議過,濮局長也承擔了責任。至於有人藉機私刻公章那就是另外一碼事,兩者不能混為一談,如果一定要混為一談,那麼這責任也得由濮局長承擔,因為是同一件事產生的不同後果嘛,大家認為要濮局長承擔這樣的後果合適嗎?不可笑嗎?既然濮局長在以前的會議上說明了凌嫣使用公章擔保的事是他同意的,那凌嫣使用公章就是經批准了的,那就是無過錯的,就不應該影響她個人的政治前途,況且今天我們開的是局長辦公會,幹部提拔使用應該在黨委會上討論,所以文局長說的什麼使用凌嫣妥與不妥的事情就扯遠了,與局長辦公會的性質不符嘛。但既然扯了,我們也說明了道理,我希望下次黨委會上也就不要再討論這個問題來浪費時間了。當前,我們清水市的政治生態出現了一些問題,幾位領導都進去了,我們局裡會不會有人也牽連進去呢?在這個時候不求團結,反而自亂陣腳搞所謂的責任追究,這不是引發蕭牆之亂嗎?」文良采本想再說兩句,濮培庸示意他不要再說了,因為他聽出郭江這是在釜底抽薪呢?人家郭江已經話裡有話,「幾位領導都進去了,你們也可能進去,現在還談什麼幹部使用的問題,有沒有機會都是一個問題!」

  所以,濮培庸說:「關於凌嫣使用公章作擔保一事,以後就不要再在會上說了,現在出現的假公章一事,也與她本人無關,這是那個輔警的事,怎麼扯到凌嫣身上呢?我們還是議議其他工作吧。」這時,紀檢組長又說:「局長辦公會也好,局黨委會也好,這參加的人員是有規定的,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參加的,凡參加的人是要經過批准的,否則什麼人都來參加,那還叫局長辦公會或局黨委會嗎?那不成了全局幹部大會?」郭江知道這是指凌嫣要那個女幹部來做記錄沒有經過會議批准,但當時濮培庸答應了郭江近期將凌嫣下放到分局去,凌嫣考慮到辦公室工作的延續性,怕以後她離開了,辦公室連做個記錄的專才都沒有,才讓她參與進來的,但凌嫣操之過切沒有請示濮培庸和文良采,而他們兩人也心知肚明凌嫣的用意,因此沒有提出這問題,今天卻被紀檢組長提出來,這主要是紀檢組長不明就裡,但他看出濮培庸一直是要在會議上借打壓凌嫣來打壓郭江,但每次都沒有打中要害,被郭江僥倖得脫,今天他想利用凌嫣這個擅叫人來參會這證據確鑿的事情,讓郭江難以招架,因此放著其他議題不說,偏偏拿這件事發難。凌嫣被他這樣一說,頓時感覺臉上發燙,她也不知道如何解釋這個問題,那個女幹部也覺得無地自容,她沒想到凌嫣竟然沒向領導報告,那她參會還真沒理由,自己豈不是出力不討好嗎?郭江見紀檢組長有些得意地看著他,他說:「濮局長,這件事涉及辦公室工作的連續性,凌嫣應該請示過你吧?」濮培庸見郭江把話題引到他這裡來,他想如果自己今天說凌嫣沒有請示自己,那這個「刺頭」一定會把那次去紀委的事情和盤說出來,也會把自己當初答應的條件說出來,那樣他和文良采都會非常沒面子,於是他說:「哦,是請示過,我同意的。畢竟嘛,辦公室人少事多,她辦公室主任不可能一直都做會議記錄嘛,如果她休假,那由誰來做會議記錄呢?還是培養一個人來比較好,也算有一個AB 角嘛,做一些人才儲備也好。」濮培庸這麼一說,紀檢組長也只好垂頭喪氣地看著其他議題,不再糾纏這件事了。其他議題幾乎在沒有什麼爭議的情況下很快結束,回到辦公室,濮培庸更加煩惱了,因為他妹妹給他發來了幾張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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