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看見郭江臉色凝重，凌嫣和於霓就問：「師父，你怎麼了？」郭江說：「沒什麼！你們去工作吧！」於霓望了一眼凌嫣，凌嫣說：「是不是紀委也要找你的麻煩？」郭江搖了搖頭說：「不是，我有什麼好找的？」凌嫣說：「那就不是工作上的事了？」郭江點了點頭。凌嫣說：「那我們不走，如果是工作上的事，那是有些紀律在裡面的，我們也不敢打聽，如果是私事，我們是你的徒弟，那就得問問，和你分擔一點，如果分擔不了，那起碼也可以安慰你幾句吧。如果你不相信我們，就別說了，如果相信就說說吧，我們又不會漏出去的。」郭江說：「也不是不相信你們，只是與你們無關，而且你們也幫不上什麼忙的。剛才是吳明麗打來的電話，她說她父親病重了，不想在醫院再治療了，想葉落歸根，寧願在家鄉斷氣。吳明麗不知道怎麼辦，因為我和他父親以前很熟，他父親也很信任我，吳明麗希望我去醫院勸勸她父親繼續接受治療。同時，萬一真的在醫院走了，我去了也可以幫忙把他送回來。吳叔這個人，以前對我還是很好的。」凌嫣說：「那你打算去嗎？什麼時候去呢？我可以叫我表舅秦龍也去幫幫忙啊，要不我和你一起去。」郭江說：「不用了，還是我去吧。如果要找秦總幫忙，我直接找好了，我們以前關係也還不錯的，現在他還知道我們的關係，我直接找他也是有用的，你又何必去呢？現在我們局裡已經很亂了，如果不是吳明麗的事，我也是不好請假的。你們還是在這裡好好工作吧。剛才我們說的上掛的事，你們好好想一想，爭取去一下。上次，柳雪打電話告訴我說你的那個叫什麼齊超的同學在追你，聽說你不答應？如果能上掛到上海市稅務局工作一段時間，你們可以多接觸一下，說不定還真有緣分呢。你的人生路還長，一個人過日子很孤單的。你好好考慮一下吧。至於你嘛……」
郭江指了一下於霓，接著說：「如果有其他人選不去也可以，畢竟你孩子小，也沒有其他使命，我指的其他使命就是婚姻方面的，如果你想去也要和你老公商量一下，畢竟這對於家庭來說也算是一件大事嘛。」凌嫣接話說：「師父，其實我也不太想去，這齊超人是不錯，也有錢，但我覺得我們真的不合適。你想啊，他沒有孩子，而我有啊，而且我年齡也大了，要懷孕那可是很危險的，我不想因為什麼愛情把命都搭上，我死還不要緊，我還有女兒啊。」說完好像覺得自己真的要死一樣，眼睛裡霧蒙蒙一片。
於霓說：「哪裡就這麼容易死人的？現在醫學技術這麼高，再加上齊超這麼有錢，實在不行就到外國去生，生一個洋娃娃出來，可愛得很。」凌嫣說：「哦，到外國生出來的就是洋娃娃？那齊超還不氣死？」於霓故意問：「生了洋娃娃，他幹嗎就氣死？」凌嫣說：「那就證明不是他的種啊，他不該氣死？」於霓說：「那你還是同意嫁給他了？否則憑什麼一定是他的種？」凌嫣這才發現她被於霓繞進去了，伸出手來就要打於霓，於霓說：「你打吧，到時候給我找了有錢的姐夫，多請我吃些燒烤和零食就行了。」
郭江和幾位副局長通報了一下自己要出去幾天，那幾位副局長自然沒什麼意見。郭江到了姑蘇車站，吳明星把他接到了醫院。郭江問：「你爸爸怎麼樣了？」吳明星說：「也不見好，也不見壞，就這樣維持著唄，但他自己感覺好像不太好，老是想著要回家，說不願死在外鄉做孤魂野鬼。
他這段時間老說胡話，他說他母親這段時間託夢給他了，說讓他有機會就去她墳上看看。說這樣他的病就會好。你說他都病成這個樣子了，還怎麼去我奶奶墳上看？以前也沒見他帶我們去奶奶墳上掃過墓，現在說這些，我們就是想替他去看看，燒些紙錢，也找不到墓地啊？他又說他夢見了他的母親了，他說他母姓周，是老革命，後來竟然被打成了反革命，吃了大苦，最後就在靈寶山出家當了道姑。又說吳明麗不是他親姑娘，是他哥的女兒，他又和他大哥不是親兄弟，他大哥原是他們同村人的兒子過續過來的。因為我的爺爺吳興和奶奶在生了一個女兒以後，奶奶難產死了，爺爺吳興沒有續弦，所以就將村里一個家裡很窮而有五六個兒子家的一個小兒子——也就是我大伯過續過來，以撐門戶。但後來我周奶奶又嫁過來，生了我父親吳佳貞。我父親在娶了我母親後，六七年沒生育，於是就將我大伯剛生下的第二個女兒過續過來，這就是我姐姐吳明麗，她的小名叫吳招娣，那個時候很多女孩子都叫招娣，意思是招出一個弟弟的意思。招娣過來後，我父母又生下了我，之後就是我妹妹。你說這事怪不怪？我們以前從來沒聽他說過，也沒聽母親說過，母親前幾年就過世了，現在他也病重，突然和我們說這些，我們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是出現了幻覺呢還是迴光返照。但他又說得這麼清楚，讓我們不得不信，但他又說什麼周奶奶託夢，搞得我們雲裡霧裡，難分真假。」郭江問：「你姐姐信你爸爸說的話嗎？」吳明星說：「也是信又不信，她怎麼可能接受她不是父母親生姑娘的現實呢？這幾十年，她一直認為自己就是父母的親生女兒，哦，你現在說她不是，她就不是了？但如果不信嘛，我爸又說得這麼確切，不像是說胡話的樣子。我也不知道我爸這個時候說這些幹什麼，他又沒什麼家產，還怕吳明麗分了去？他這一說反倒可能讓我們姐弟之間產生隔閡。我姐這麼多年都一直在照顧我，哦，竟然不是親弟弟，那她找親弟弟親哥哥照顧去，我怎麼辦啊？唉，我的這個爸啊，你瞎說什麼？真是糊塗了！」郭江說：「我們進去看看吧。」吳佳貞正閉目養神，他鼻子裡插著氧氣管，手上腳上還有很多傳感線連在機器上，是在監測心跳、脈搏、血氧、血壓等生命體徵的。吳明麗不在，郭江問：「你姐姐呢？」還沒等吳明星說話，吳佳貞顫顫巍巍開口說：「她又去拿白蛋白去了，我又不想打，打那東西幹什麼呢？老天爺不讓我活，她又不讓我死。」然後他慢慢睜開眼睛，見是郭江，他眼睛裡頓然有了神光，他用手指動了動，示意郭江到他身邊來，郭江就靠近他身邊說：「我是郭江，我來看你了。」吳佳貞用微弱的聲音，慢慢地說：「你不是郭江，你姓朱，我知道的，我們是親戚。」吳明星見父親又說胡話了，就說：「爸，你好好休息一會兒，不要老說胡話了。人家怎麼又姓朱了呢？他沒成為我姐夫呢，怎麼又是親戚呢？你別亂講了，好好休息吧，這樣對你的病情有好處。多說話，耗神！」郭江聽吳佳貞的話大吃一驚，心想他怎麼知道我姓朱呢，難道那個周奶奶就是我夢中的那個小周奶奶？世上的事怎麼這樣千奇百怪，又怎麼這樣湊巧？於是他用眼睛看了看吳佳貞，吳佳貞也在用枯黃的眼睛盯著他看，吳佳貞又說：「這世上的事啊，因因果果，緣聚緣散，很多是你想不到的，但最後總要有個了局，我也活不長了，閻王爺勾了譜的，你們再怎麼折騰也沒有用，只不過是讓我更痛苦一些，你們捨不得我，閻王爺也捨不得我，你們搶得過閻王爺？郭江啊，你去和他們說說，讓他們放過我，我要回去，我要到我母親墳上去一次的，最後就葬在她身邊，她還有很多故事要和我說的。」說完，他沒力氣了，又沉睡過去。這時，吳明麗進來了，後面還跟著一名醫生和一名護士。那醫生將吳佳貞的眼皮扒開看了一下說：「沒事的，他睡著了。」那護士就將一個吊瓶掛上去，然後用針頭插進吳佳貞左手的血管里，吳佳貞的左手微微動了一下。醫生和護士走出了病房，吳明麗問了郭江一串話，郭江愣在那裡很久，他不知道怎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