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2024-09-14 07:47:26 作者: 朱文浩
  柳雪說:「你們成了一家人,敢情只有我是一個外人!我不,我也要成為一家人。」於霓說:「你本來就是師父的徒弟,怎麼不是一家人?」

  柳雪說:「你不是師父的徒弟嗎?原本也是一家人,那師父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齊超說:「你們都是一家人,至少也是徒弟,我才是外人呢!」

  柳雪說:「你馬上要成為凌嫣的姑爺了,也是一家人,就我才是一個外人。」

  凌嫣說:「雪兒,你胡說什麼?我的事情你做主還是我做主?」齊超說:「誰讓我成為凌嫣的姑爺誰就做主。」郭江說:「我和於霓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姓什麼,我們不急你們急什麼?」這一句話又引起吳明麗莫名的傷感,她也端起酒杯,喝了一杯紅酒,然後像喝醉了一樣說:「我們喝得差不多了,該走了,回去!」凌嫣說:「吳姐,我們等會兒去築衛城茶樓喝茶唱歌。」吳明麗笑笑說:「誰是你吳姐?叫我姑姑!我們去喝茶,唱歌,我要唱歌,我要放聲歌唱,唱響我的人生,我的憂愁,我的愛!」郭江覺得吳明麗真是醉了,就對柳雪和於霓說:「你們扶著她點!」柳雪說:「她要師父扶著才好呢!」吳明麗指著柳雪說:「你說得對,他是我哥哥,他扶著我才好哩!」柳雪說:「師父,我們要不要叫師娘一起來,她也喜歡唱歌啊,據說師娘舞也跳得特棒。」吳明麗說:「對,叫馨兒來。這老娘們太不夠意思了,她母親去世的時候,我一直陪著她,我哭得就像我死了母親似的,我父親去世了,她陪過我幾次?把她叫過來,我要罵她!」說完,吳明麗掏出手機撥通了馨兒的電話說:「馨兒,你在幹嗎呢?我回清水這麼長時間,你陪過我幾次?晚上出來吧,我們在築衛城茶樓等你。」馨兒說:「不是郭江一直陪著你嗎?我在給學生們上晚課呢,這些新生文化課太差了,學校要我們給他們補補火候。」吳明麗說:「郭江是郭江,你是你,他陪我能代替你啊?你不怕我扮豬吃老虎把他給吃了?」馨兒說:「你要吃他還需要扮豬?你要吃他,他早就變成糞了,還有我什麼事?」馨兒在電話里也笑起來。吳明麗說:「嫂子,你還是來吧,晚就晚一點,沒有你在,我和誰爭風吃醋去?和他的一夥女徒弟?嫩黃瓜有什麼好玩的?」

  說完她看了柳雪和凌嫣她們一眼。接著說:「我也想和你合唱一首啊,再來一次我歌你舞的合作,你來嘛!過兩天我就要回去上班了,你以為我失業在家啊?」馨兒說:「好吧,你說得這麼傷感,我都快流淚了,好像不來,天就要塌下來似的。」吳明麗高興地說:「還是我的好嫂子,我們等你呵!」說完笑著對郭江說:「她答應來!」郭江說:「她現在宅得很,一般除了上班就縮在家裡練功哩。」柳雪說:「師娘在家裡練什麼功?」

  郭江說:「練道家的長壽功和金剛八部功,她身體差嘛。」到了築衛城茶樓,茶樓里人雖不多,但總體生意還不錯,疫情期間能有這樣的生意也算經營有方了。英紅在道鼎茶樓那邊,所以沒出現。吳明麗叫服務員開了一個能喝能唱的大房間,她進去後,先調了調設備,然後將手機里的一些視頻導入設備,音響就開始運轉起來,音樂瀰漫在包廂里。齊超說:「吳姐真是無中生有的高手,小小包房立馬歌聲高揚。」郭江叫人取了些普洱茶來煮著泡著,又叫上了些水果、堅果、糕點之類的茶點,這樣茶水歌舞晚會就開始了,柳雪說:「來,我當一次主持人吧。」吳明麗說:「要什麼主持人?大家隨意說隨意唱就好,你弄得那么正式,反把氣氛弄壞了。」

  柳雪說:「吳姐說得也對,那就大家隨意點歌,輪到誰的就誰上吧。不過,如果有人不點歌那又怎麼辦呢?」吳明麗知道她說的是郭江,就說:「那就讓他抓壯丁,找人替,找不到人就讓他罰酒,灌他。」柳雪說:「要不我先來一首?你可不能先唱,你一唱,我們就不好意思唱了!」吳明麗笑著說:「拍馬屁,找你師父去!」柳雪就唱了一首《一夜白髮生》:「我為什麼一夜白髮生,淚水濕透衣襟?只因電話里傳來你的哭聲。問你在哪裡,你默不作聲,幾次聽到了忙音。心思如堵我難以知情,人生頓時失去靈魂。覓你在夜色深深,春風送我到了江邊。弦月里唯有水花拍打岸沚蘭汀,我的心思索著黎明,這樣才能把你看得真。終於覷見你倩影和低吟,我的世界都放下了心。」柳雪深情低婉,有時也激揚高越,高低音切換自如。吳明麗大加讚嘆地說:「這是誰的歌?我怎麼沒有聽過?」柳雪說:「這是小女子自編自寫,你當然沒有聽過。」吳明麗對郭江說:「你的徒弟行啊,都這水平這能力了?」郭江說:「我是樂盲,只覺得悅耳,至於好不好還得你說了算。」柳雪說:「吳姐,我是向你學的。以前見你自寫自譜自唱,我羨慕得不要不要的,於是我就也經常這樣練練,但大都失敗了,唯有這首似乎還拿得出手。」吳明麗說:「不錯,不錯!」凌嫣也覺得這首歌唱得好,但她對這首歌比別人有更深一層的理解,她知道柳雪的這首歌是抒發她尋找自己不見時的焦慮與擔心,她描寫的是當初濮培庸騷擾凌嫣,又讓凌嫣喝醉酒,柳雪四處尋找凌嫣,只聽見她手機中有哭,四野茫然而無人的感情。這首歌讓凌嫣聽得眼中含淚,心中有憶。她想:「多好的姐妹,今天多好的一個夜啊。」於霓說:「我最小,唱得不好,你們罵也不忍心,我來唱一首吧。」柳雪說:「霓兒,倚小賣嬌,你唱吧,沒人罵你。」於霓說:「我唱一首《無緣可寫春秋》。」「無緣可寫春秋,再愛也是無由。心事無處拋灑,紅雨化成淚流。流水只向東逝去,愛上難把心情收。夕陽掛在離情上,此生此景一片深愁難到頭。(重複三遍)」

  於霓的聲音低回,淺唱時似光陰暗轉,高曠時如一鶴排空。她聲音有點沙啞,像口中有苦,她深情有點難遏,像心中有喜。吳明麗帶頭鼓起掌來說:「這不會又是你的自寫自編自譜吧?」於霓說:「Yes!」吳明麗對郭江說:「你收的是些什麼徒弟啊?你打算辦音樂學院啊?」郭江說:「我都說過我是樂盲,我能教她們這些?你以為我是李龜年啊?」吳明麗說:「來,來,凌嫣你唱一首看看。」凌嫣說:「我可不如她們,吳姐可不要笑我。」

  說完,她走到設備前,把她要唱的那首調出來,拿起話筒說:「我唱一首《愛在不願醒》獻給柳雪。」柳雪驚奇地說:「獻給我?這麼美妙?」音樂響起:「愛在不願醒(歌詞),又是江南風景,迷離春色你遠去的背影。

  水裡阡陌嫩綠得夢魂難寢,月垂簾幕你的溫柔讓我沉醉不醒。

  雨里風笛重整,柳絲絆不住你裊裊婷婷。依然是無望的囑咐與叮嚀,濃如愁緒的情緣總愛去離鄉背井。

  又是粉黛丹青,迷離春水看你橫波盈盈。天光水色我夢裡心痛陣陣,釅釅的思念讓我對生活不得要領。」

  凌嫣聲音很甜,糯米酒醪一樣的甜,她的曲調悠揚,沒有大起大落,像蘇州評彈一樣拉長了揉碎地唱,唱得人苦得也柔情,悲得也動人,像有根羽毛一樣在心裡拂著,有點癢有點痛更有幾分難捨的舒服。吳明麗大加讚嘆地說:「一個比一個出彩,看樣子今天我就別唱了,江山代有人才出,風騷啊!」齊超說:「你不唱,那就只好郭局長唱了?」他這一說,大家才知道原來還有一個他在,否則差點把他給忘掉了。柳雪說:「吳姐你壓軸吧,下面請我們齊總為大家演唱一首。」於是大家就喧動起來,凌嫣也笑著說:「認識這麼久也沒聽你唱過,來唱一首吧!」於霓說:「唱得好不好無所謂,但一定要唱出情感來,這種情感我們懂不懂不要緊,關鍵要讓關鍵的人懂就行。」齊超說:「原來唱歌責任這麼重要?一曲不成終生全毀?那我可得用出蠻荒之力來。」他走到台前,拿起話筒調出自己的歌開始唱起來:「有你的心中我過得很野,愛你過分地狂熱,把我們的心一起燒裂,紛紛的落花香里我的思念無時無刻。

  人生易老愛不願苟且,沒了你的愛我身在懸崖悲歌唱徹,心情破碎殘陽瑟瑟,落魄的心再沒風花雪月。

  你是我生命中的特別,最愛你的時候我卻一無所得。春雨悲傷春花凋謝,誰來安慰我心中的難離難捨?」

  齊超的煙嗓音,干而不柴,粗獷而不粗野。高聲音時就像曠野中的一匹狼,低婉時又像山中的一泓水,有時他把情喊出來,有時他又似乎要把愛藏在心間。柳雪說:「不得了,求愛成功!情郎唱情歌,表白不用多,凌嫣你就答應了吧!」凌嫣說:「就你話多,我偏不呢?」吳明麗說:「齊總,難道你這也是自寫自編自譜的?」齊超說:「我哪裡有這本事?我是請人寫的,專為向凌嫣求愛時唱的,我在家練了幾個月呢!今天沒想到被你們逼出來了,看樣子還是沒唱好,不過不要緊,我回家再練。」凌嫣笑著說:「你別囉嗦了,現在輪到吳姐唱了。」大家就一起鼓起掌來,吳明麗也沒客氣,她調出歌曲《春風吹過》:「春風吹過花殘破,我的思念起起落落,也愛過也恨過,日子真的很難過。你去遠方寫著詩唱著歌,心中沒了我。

  我醉過哭過痴望著高高的月,一切都是錯,心旌搖曳受盡你的虐,在你心中沒有角落。夜深了,月沉了你四處漂泊,我一無所獲,失魂落魄。

  緣盡了只留下淚花閃爍,沒有了結果。舔拾心情寂寞惶惶惑惑,無限坎坷。你卻進入我的魂魄,讓我苦中作樂,一錯再錯。」

  吳明麗的歌聲渾厚圓潤,高低有致,情深似海,剛勇如火,她吐字清晰,音色完美,再加上身形、手形、表情配合得自然流暢,渾然合一。引來掌聲陣陣,凌嫣說:「吳姐就是吳姐,頭牌中的頭牌!」大家於是附和,郭江也豎起大拇指點讚。吳明麗說:「大家都不要誇我了,我們的主角還沒出場呢?」大家於是就面面相覷,心想這主角還會是誰呢?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