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這是一個別墅群，小區很大，幽幽的燈光讓這裡顯得很靜，下了車，凌嫣看見一個穿著黑色短袖，頭髮很長，瘦瘦的黑影朝她走來，凌嫣有點近視看不清來人的臉，那人說：「你真的來了？」凌嫣才發現這個人就是齊超，他鬍子也沒刮，亂蓬蓬地占據了大半張臉。凌嫣笑著說：「你怎麼成這個樣子了？幸虧我有準備，否則還以為到了垃圾桶邊碰到一個瘋子呢！」齊超說：「我現在可能就是一個瘋子。」凌嫣說：「為什麼要這樣自輕自賤呢，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嗎？」齊超說：「真到了那個地步！你現在走還來得及，不過明天以後，我這別墅可能就不是我的了。」

  凌嫣說：「那今天就到你的別墅去看看吧，省得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占領了。」

  說完就跟著齊超朝別墅走去。進了別墅，一股豪華的氣息就顯現出來，別墅裝修以米黃為基調，西式風格，別墅上下三層，外加地下室，轉轉繞繞和迷宮差不多。凌嫣問：「一共多少平方米？」齊超說：「848 平。」凌嫣問：「當時買來多少錢？」齊超說：「6400 萬元，但這次拍賣可能只有3800 萬元的左右吧。」凌嫣說：「參加競拍的人多嗎？」齊超說：「有幾個吧，聽說你的前夫也報名了。」凌嫣說：「石磊？」齊超說：「嗯，自從他娶了李家小姐以後，今非昔比，業務翻番，資產更是迅猛增長，當時是我看不起他，現在卻又輪到他看我笑話了，這人生啊，真是眼看他起高樓、宴賓客，而今卻是樓塌了。」說完齊超長嘆一聲。凌嫣說：「聽柳雪說秦龍秦義父子在想辦法幫你是嗎？」齊超說：「何止是在想辦法，他們簡直是在用全部的家當來幫我，但我欠得太多了，現在連累的他們也要破產了。」凌嫣說：「你怎麼欠這麼多錢？」齊超說：「不是我欠了那麼多錢，是銀行聽說宋阿公的企業不行了，就把貸給他公司的錢給抽走了，而我們當時因為有這筆資金，所以和其他科技企業簽好了風險投資合同，答應人家進行投資，而且投資金額較大，占的股份也多，現在人家向法院上告，要追究我們違約責任。」凌嫣說：「一共多少？」齊超說：「大概兩個億吧。」凌嫣驚叫了一聲說：「這麼多？」齊超說：「是多了點，但這對我們風投企業來說其實算不了什麼。科技企業本來就是技術和資金密集型企業，你投資它們沒有五六千萬，人家還不和你玩呢。」凌嫣說：「那現在你打算怎麼辦？」齊超說：「現在能怎麼辦？等死唄！所幸的是，當初我追你，你沒答應，如果你答應了，那把你卷進來，那我的罪過就大了。」

  說完深情而哀婉地看著凌嫣。凌嫣說：「如果你現在向我求婚，我還可以答應你的！」齊超說：「你別逗了，我現在有什麼資格向你求婚？」凌嫣說：「你先去刮刮鬍子吧，我沒看過你這個樣子，很不習慣的。明天的拍賣會你不是也要參加嗎？你就這樣見人？人家說『虎死威不倒』，咱死也要死得有點英雄氣概。」齊超苦笑說：「好，我去刮一下鬍子，死也要死的有點英雄氣概！」說完，他就從臥室的衣櫃裡取出衣服去了盥洗室，一會兒白白淨淨的齊超走出來。凌嫣說：「這就對了嘛，現在你可以向我求婚了。」齊超說：「今天就算了，如果有朝一日我齊超能夠東山再起一定向你求婚，不論那時，我們有多老，哪怕是皮打皺，哪怕是步履蹣跚，我一定長跪你膝前，向你求婚，你不答應我就長跪不起。現在就算了，我不能讓你往火坑裡跳！」凌嫣走到齊超身邊說：「我不要你的以後，我希望就是現在你向我求婚，我要把你從火坑裡救出來，我不求與你富貴，但求與你平安。」說完用痴情的眼睛看著齊超。齊超用手捧著凌嫣的臉，眼睛濕潤了，模糊了，一滴清淚滴在凌嫣的臉上，凌嫣用手抱著齊超的腰，那腰有點瘦，但似乎依然有力量，她張了張嘴，但她什麼也說不出來。這地老天荒的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凌嫣的手機響了，凌嫣好像從洪荒中甦醒過來，她一看號碼是於霓的電話，就問：「什麼事啊？」手機那頭一個聲音說：「你在做什麼事啊？」凌嫣才發現這不是於霓的聲音，是柳雪的聲音。凌嫣說：「你怎麼和於霓在一起？你來上海了？」柳雪說：「你可以和男人在一起，我們倆女人還不可以在一起嗎？」凌嫣說：「什麼和男人在一起？我答應嫁給他了，可以吧！」說完就打算掛電話，齊超趕忙搶過電話說：「凌嫣和你們開玩笑的，我這個時候自顧不暇，怎麼還敢娶她呢？

  我發位置給你們，你們過來把她接走吧。」說完就用凌嫣的手機將位置發給了她們。凌嫣見他掛了電話，就有些惱怒地看著齊超，說：「人家說患難見真情，現在是你患難的時候我都不嫌棄你，你反倒嫌棄我了嗎？」齊超說：「這個時候我還有資格嫌棄誰嗎？」凌嫣不想和他爭辯，也不想理他，於是她就將齊超房間裡亂七八糟的書籍整理一番，又將他亂堆亂放的衣服放入洗衣機里，這一切差不多的時候，門鈴響了，齊超開了門，於霓和柳雪娉娉楚楚地走了進來。柳雪說：「大嫂子，打擾了呵。」凌嫣沒好氣地說：「什麼大嫂子？人家還看不起我們呢，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們一個普通公務員要啥啥沒有，說啥啥沒用，聽啥啥不懂。」齊超說：「凌嫣，我不是那個意思。」凌嫣將手裡正收撿的一本厚厚的書扔在茶几上說：「我管你什麼意思，我才懶得管你！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關我什麼事？」

  說著把臉撇在一邊，也不管柳雪、於霓了。柳雪、於霓尬笑著說：「我們可不是來看你們兩口子吵架的，我們是來和你們商量解決問題的。」凌嫣說：「解決什麼問題？我們有什麼問題？」柳雪說：「我覺得你們應該去求求吳姐，她手裡有錢，她可以把齊超公司救活的。」凌嫣說：「吳姐手裡能有多少錢？你們還可能不知道他需要多少錢吧？」柳雪說：「不就是差兩個億嗎？吳姐和白翎關係鐵著呢，她們現在一起去西藏旅遊去了。白翎有幾家公司，帳上錢多了去，如果你將青眼白眼公司的一些股份，哪怕是51% 讓給白翎，讓她注資進來，就像齊超當年救秦龍、秦義的建築公司一樣，這樣大家兩利，難道不好嗎？」凌嫣說：「好是好，但白翎公司現在有這麼多錢嗎？」柳雪說：「你可要看我是做什麼的人哦，我現在是白翎公司的財務主管啊，她公司有多少錢我還不知道嗎？她現在的這幾家公司雖然還沒有這麼多錢，但她在蘇州還有房產，在清水市還有兩個茶樓，高天祥現在也賺了一些錢，他早就想把白翎那兩個茶樓的股份買下來，但沒有機會說這事。還有就是當年白翎和錢光耀還在清水的鋼鐵科技有限公司留有股份，現在錢光耀死了，白翎又和范剛沒有什麼瓜葛，她還在清水市保有資產和股份幹什麼？如果將這些股份一起變現，加上姑蘇帳上的一些錢，置換青眼白眼公司的股份，你這企業不就活了嗎？我今天來上海之前和高天祥也討論過這事，高天祥似乎也很有興趣，現在只差一個人將這事挑明了。」說完，她看了看齊超，又看了看凌嫣。接著又說：「凌嫣，你雖然比我認師晚點，但郭局長還是很喜歡你的，不如你去找師父幫你說說，師父肯出面，我覺得這事准成。」凌嫣想了想說：「不成，即便我出面，師父也不會去找吳姐，他向來就不會為企業經營的事去找人。再者，他企業的事關我什麼事呢？我是他什麼人？」齊超心想凌嫣這人還真是篤定要生我的氣嗎？如果這事成了，我就又東山再起了，那這談婚論嫁的事就又可以重上議事日程了，這凌嫣怎麼不會算帳呢？於是他說：「還是我打電話給吳姐吧，這是一筆大生意。」說完他就用手機準備撥打吳明麗的電話，號碼撥了一半，就又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