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凌嫣後來將她和吳明麗打電話的事情和齊超說了，齊超大喜過望，他沒想到凌嫣竟然能這樣幫他，而且起了效果。如果吳明麗真的能飛到上海，那他就真的可以轉死回生了。

  吳明麗在接完凌嫣的電話後就和白翎商量起來。吳明麗說：「要不我還是飛回去一趟，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們就合作一下？」白翎說：「你就好好在這裡玩吧，你走了我玩個什麼勁？你打個電話給高天祥讓他先去考察一下，怎麼樣？」吳明麗想了想也覺得可以。柳雪聽說是高天祥去上海考察也很高興，於是就打電話給凌嫣，凌嫣心裡的石頭就落了一半。她打電話給齊超，齊超聽說吳明麗要派人來，心裡更是高興，他想只要來人，就說明這事情八字已經有一撇了。他於是就開始布置這次考察的接待工作。

  這些天，吳明麗她們已經預約好了大昭寺和布達拉宮的門票。那天上午去大昭寺，由於那天是佛成道日，也即藏傳佛教的薩迦達瓦節，因此信眾尤其多。趴在地上，三步一拜，五體投地的信眾不絕於地，似乎女居士占多。她們像水蛭一樣，前赴後繼，心無雜念，生無可戀的樣子，令人頓生慈悲，似乎不慈航普度一下都過意不去似的。吳明麗知道大昭寺是松贊干布為尼泊爾的尺尊公主而修建的，原來主供釋迦牟尼八歲等身佛像，後來由於某種歷史緣起就供了釋迦牟尼十二歲等身佛像，在佛教徒看來，這十二歲等身佛像因為是佛陀本人親自開光的，因此具有不可思議的加持力，所以信眾蜂擁而至，也許用水泄不通略顯誇張些，但摩肩接踵還是不為之過的，弄得維持秩序的僧侶和保安像金剛護法韋馱一樣大聲呵斥要眾人速走，不得停留，然而信眾們可不管，還是在那裡稽首，口裡念念不休。但吳明麗她們卻把那呵斥聲當作綸音，一來是信念不堅，二來這大殿通風差，空氣中瀰漫的氣味著實有些不好聞。

  大昭寺里有僧侶在念經做法或演繹佛教儀軌還是什麼的，口裡嘟囔著，既像念又像唱著人們聽不懂而又很有節奏的經文。他們先是頭戴著塔帽，後又換成尖尖的四方帽，再後來又換成五佛冠，之後又在五佛冠的兩耳邊加上垂邊，吳明麗她們看不懂這是什麼意思，但覺得他們在念經的時候還有這麼多心思在頭上撥來弄去，既有規律性而又動作齊整，像做帽子運動操一樣，覺得很新鮮、很有意思。僧侶的旁邊放著一個功德盒子，信眾們有的就過去將零錢放在盒子裡，吳明麗不知道那些信眾是憑什麼來投幣的，是憑信任？還是憑僧侶的知名度？寺廟對僧侶在這方面有績效考核嗎？大昭寺算參觀完了，這於導遊是一種解脫，因為她完成了一項工作，於吳明麗她們何嘗不是呢？因為她們也完成一項履歷。不信教的吳明麗她們來這裡參觀僅僅是因為這些宗教場所過於有名，不來就不好意思說自己來過西藏罷了。

  下午，參觀布達拉宮。她們請了一個導遊，她的主要責任就是負責為他們四個人講解，她講著講著就把吳明麗也講糊塗了，吳明麗於是就問她，問著問著也有點把導遊問暈了。吳明麗於是心想：「在博大精深的佛法面前，其實所有普通人都是荒謬不懂的。」那導遊講佛教的神話吳明麗他們不信，她講歷代上師的歷史吳明麗他們又沒興趣，但吳明麗憑個人學識也知道這個導遊確實也沒有太多的佛學素養。吳明麗心想：「也許，她也和我們一樣只是把職業作為混飯吃的工具而已——這本來也不是深刻的發現，大部分人不都這樣嗎？但在『缺氧不缺信仰，海拔高境界更高』的西藏，而且作為屋脊之巔和信仰之巔的布達拉宮的導遊應該不一樣吧。」吳明麗接著想，「一個人如果能有那些頂禮膜拜、水蛭般匍行的信眾的毅力和耐力，那凡俗之間有什麼事做不成、搞不定呢？把凡俗的事情搞定了，然後再進行財布施、福布施、法布施，然後再求來生轉世不墜『三惡道』，不強似凡俗沒搞定，來生不一定嗎？」白翎見吳明麗一直沒說話，就問：「明麗，你在想什麼？」吳明麗笑了笑說：「這是聖殿，我可不敢亂跟你說什麼，否則要下地獄的，我們出去再說吧。」白翎見她說得這麼嚴肅，就不再問了。

  游完拉薩，吳明麗和白翎就開始計劃返程，吳明麗問白翎：「我們還坐車回去嗎？要不我們直接坐飛機回去，車子就讓希江和明星他們開回去吧，他們如果想玩就讓他們在路上邊開邊玩算了，如果他們也不願意開車，那就把車託運回去算了。」白翎說：「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了，反正我聽你的。」吳明麗用雙手圍住白翎的脖子說：「我的白總，你這樣讓我壓力好大啊！」白翎笑著說：「反正我這一百來斤壓不倒你。」吳明麗也笑著說：「那你就壓過來吧！」白翎就裝作倒下來的樣子，然後她們就這樣笑著把行程定下——希江和吳明星接著開車去玩，吳明麗和白翎乘飛機先飛成都後飛姑蘇。

  在成都轉機的間歇，吳明麗打電話給高天祥問他考察齊超公司的進展。

  高天祥說：「我認為齊超的公司運轉還是基本正常的，目前主要是國際形勢對他們有點影響，特別是科技公司這一塊，外來技術封鎖得很厲害，但企業已經加大了人才引進和技術研發力度，可望在不久的將來會有所突破。

  企業出現的主要問題是資金短缺，銀行抽資惜貸很惡劣。國家好像已經看到這個問題，現在已經出台了一些針對實體企業和科研企業的貸款融資的優惠政策。當然這些政策從出台到落地肯定還有一段時期，如果我們現在趁機進入，也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從我個人的角度，我還是傾向於進行合作，當然大主意還得等白總做決定。」吳明麗把這個情況向白翎說了，白翎說：「合不合作取決於你的決定，你得辭職出來當我的總顧問，你如果不願意，那說什麼我也不選擇合作。吳明麗，你就聽姐姐一句吧，我們合作一下，你就辭職吧，國有企業就那麼值得留戀？」吳明麗說：「好吧，我回姑蘇就打辭職報告。」

  第二天，吳明麗一早就到公司，然後又去找了董事長，董事長見她就問：「你不是有一個月的假嗎？怎麼現在就回來了？」吳明麗就將辭職報告交給董事長，董事長說：「你又碰到什麼困難了嗎？」吳明麗說：「沒有，我確實不想幹了，我發現我現在的精力和能力都不適宜擔任這個職務，我認為我辭去現有職務無論對我個人還是對於我們公司都是一件好事，董事長你就批了吧！」董事長問：「程廳長知道這件事嗎？」吳明麗說：「當然知道，他很同意啊。」董事長說：「但你這事，我還得請示國資委，我說了不算。」吳明麗說：「董事長，你就算幫幫忙吧，你一定要說服國資委同意呵。」董事長搖搖頭嘆息著說：「人家想當還當不到，你卻好端端地不想當。但既然你這樣說，那我就盡力吧。」吳明麗從董事長辦公室出來就奔白翎公司去了。她打了一個電話給齊超說：「我和白總下午要到你公司來考察，你有空嗎？」齊超說：「肯定有時間，我現在最大的事就是想和白總合作，怎麼會沒有空呢？高天祥副總經理也在我這裡，我一直都在陪著他呢。」到了上海，齊超就叫車子把她們接到了公司。在一個小型會議室齊超以視頻的方式向白翎和吳明麗等人介紹了公司的基本情況，也說明了公司目前遇到的困難。吳明麗問：「你目前想轉讓多少股權，以什麼價格轉讓呢？」齊超說：「我們轉讓51% 的股權，價格兩個億。」白翎說：「兩個億不可能，我們沒有那麼多錢。」吳明麗說：「我們的意思是1.5 億，股權仍是51%，怎麼樣？」齊超苦笑說：「我們都是熟人，也是清水人，現在公司碰到這種情況，不出售股權，公司就倒閉了，那到時連這個價格也賣不到，但如果有一個契機能夠起死回生，那公司的成長性一定很好。但就目前情況來說，這個價格是真的低了一點。」吳明麗說：「不是我們要落井下石，只是我們目前只能投資這麼多，但股權一定要控制在我們手裡，也就是說我們一定要成為公司的大股東，否則的話我們也覺得沒什麼意思。你公司的財務狀況我們也核查過，你目前不是出售股權，而是增資擴股，你公司的所有者權益目前加起來也只不過1.5 個億，我們出1.5 億占你公司的51% 的股份，我們也沒占你多大的便宜。同時，我們也知道如果公司吸收1.5 個億，還不能從根本上解決企業的問題，我的建議是你可以將你的別墅投資到我們新組建的公司來，這樣你也不用去拍賣了，我們公司以一個更為合理的價格收購你的別墅，公司可以增加你16% 的股份，也就是4800 萬元，你用這些錢購買宋阿公16% 的股權，這樣他的公司也有錢用了。公司之後用這別墅抵押給銀行貸一筆款子，來充實公司的經營資金。公司仍可以將別墅出租給你居住，如果以後公司經營企穩向好了，你可以再將這別墅回購過去，或者另外再買房產居住。」柳雪一聽這個方案不覺說道：「這真是一石三鳥，既讓齊總有住的地方，也使宋阿公公司有錢周轉，還使新公司有了房產，之後公司還可以對別墅提折舊抵減企業所得稅。」齊超想了想說：「我得先和宋阿公商量一下，畢竟他才是公司的大股東。」接著又問：「如果我們商定了這事，你們的款項什麼時候到帳？」吳明麗看了看白翎，白翎問高天祥和柳雪：「我們帳上還有多少現金？」高天祥說：「大概六千萬吧。」白翎又問高天祥：「如果將我在姑蘇的房產在銀行抵押貸款大概能貸多少錢出來？時間要多久？」高天祥說：「大概五千萬吧，時間大概一個月，這算快的了。」白翎看了看吳明麗說：「情況你都清楚了嗎？」吳明麗點了點頭表示她聽懂了。白翎看吳明麗很為難的樣子，就掏出手機撥通了陳陶的電話，問他可不可以將她公司的股份回購？陳陶說可以的，收購價為3000 萬元。白翎聽後說：「我考慮一下吧。」就把電話掛了。然後她望著吳明麗說：「情況大概是這樣了。」吳明麗這時才知道自己真的操之過急了，齊超也覺得情況不對，自己有些高興過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