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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14 07:53:06
作者: 盧硯冰
誠如秦大川預料,舉辦寰球博覽會,極大地提升了赤烏的國際知名度,也為赤烏帶來了新的巨大榮耀。但是,讓他做夢都沒料到的是,寰球博覽會的成功舉辦,已經為他的第二次創業失敗,挖掘好了墳墓。
秦大川先是失去天行健這個富礦,找窮困潦倒的餘墨幾個增資的計劃又宣告失敗。他在交通局的科員朋友小寇也因領導洪淵落馬,在紀委鑑定洪淵的收藏品並追溯來源時,被順藤摸瓜責令辭職。因為,在洪淵眼花繚亂的幾大堆收藏品中,有幅秦大川用天行健酒廠的舊麵包車從花不語手裡換來的並蓋上假落款送給小寇,又被小寇拿來行賄洪淵的名家贗品。
洪淵落馬的導火索,是博覽會期間頻繁出現重大決策失誤,交通調度保障不力。洪淵決策的依據,正是去年點金市場調查公司首席分析師秦大川根據江東聯大的學生們在宿舍里提供的數據做出的可視化分析報告。
博覽會後,赤烏的房租和房價暴漲,商鋪和寫字樓的租金也跟著暴漲,還沒來得及從保健酒的銷售利潤中抽成,酒廠就倒閉了。從周婉儀那裡一萬一次賺的錢,已經支付不起寫字樓的租金,點金公司只能關門。
地價和房價大幅上漲,讓周婉儀的家庭地位有所提高。因為她進門後,持家有道,購置了多套房產。房租的暴漲,也給她截留各處房產租金提供了巨大的操作空間。房租大幅上漲後,她截留的金額更大了。家裡有保姆燒菜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周婉儀的日子過得遠比以前滋潤。
正因小商販出身的周婉儀,善於經營又不漏聲色,這些年桂家除去她沒有血緣關係的兒子桂胄外,雖都不喜歡她,但又離不開她,需要她來操持家業。家庭地位提高的周婉儀,反而不在意有所提高的家庭地位了。
反正,她已經下定決心,不打算這輩子留在桂家寄生下去。
周婉儀不願拿錢支援秦大川,放任他的公司關門,倒不是因為她對秦大川虛情假意,反而是因為對他動了真情。離開桂家之前,她並不希望秦大川混出名堂。她怕秦大川若真混出名堂,可能就飛了!雖然她沒能跟形式上的丈夫桂陽日久生情,但她堅信,一定能跟秦大川日久生情。
周婉儀跟桂陽的所謂日久,只不過是在一起的日子久,缺少北方俚語裡的那個日!她是守婦道的女人,身子獻給秦大川時,心也獻了。
鬼城的房租也有上漲,租客們怨氣沸騰,卻不捨得搬走。
天氣炎熱起來,鬼城已能隱約聞到垃圾掩埋場裡散發出的陣陣臭味。因此鬼城依舊是赤烏房價和房租的窪地,餘墨只能在窪地里蟄伏。
博覽會後的赤烏,如同春夏之交的狗,在涼爽的水裡痛快地折騰一番,又興奮地抖動著身體,甩落腥膻的水珠和脫落的狗毛。被狗甩落的水珠只能在炎炎夏日裡蒸發得無影無蹤,脫落的狗毛也只會被風吹散蹤跡。
博覽會後的赤烏,如同經歷一次新陳代謝,很多生活在城市邊緣和比邊緣更遠的人紛紛離開赤烏,成為甩落的水珠和狗毛。經歷第二次創業失敗的秦大川,躺在房間裡沉澱自己,總結兩次創業失敗的經驗和教訓。
在提升還是沉淪的激烈鬥爭中,秦大川時而沮喪時而自我激勵。
他噴口唾液在手上使勁搓。這個動作讓他回想起年少時在荒原上拿著鐵鍬干農活,鐵鍬的木柄滑手了,就在手上吐唾液,握著鐵鍬接著干。
回憶很可怕,他不願想起悽苦的荒原和支離破碎的千溝萬壑。
經過幾天的沉澱,秦大川重新熱血沸騰。他感到狹窄的空間太約束,他要置身在山長水闊里才自由。他像突然被充滿了空氣的氣球人,從床上彈跳起來,洗把臉,準備到山長水闊里陶冶雄心壯志,尋找機會。
剛出門,秦大川就在門口碰到一個女人。那女人身穿海藍色牛仔褲,搭配灰色粗線條針織衫,面容白皙透著紅潤,高挑而不纖細。
秦大川不用問,也知道眼前這個比周婉儀年輕許多的女人應該就是花不語提到過的後媽何菇。女人慾言又止,暗暗打量了一番秦大川。
「這裡,住著一個畫家嗎?」聽到東北口音,秦大川「嗯」了一聲,準備直奔樓梯去山長水闊里馳騁。那女人說:「見到那個畫家,麻煩轉告他一聲,有個叫何菇的人找他。」秦大川敷衍地點點頭,走開了。
何菇在樓梯口徘徊,花不語正透過貓眼看著她傻笑。何菇這次來赤烏,只是順便來找花不語。正事是幽會已舊情復燃多年的初戀劉仙棣。
之前,何菇知道劉仙棣在赤烏,花逢春也知道花不語在赤烏;但是何菇不知道花不語在赤烏,就像花逢春也不知道劉仙棣在赤烏。
如果這次沒有花不語的邀約,她會跟以前來赤烏時那樣,滿足完生理和情感需要就飛回東北。這次,經過幾個日夜的感官滿足和情感慰藉後,她臉色紅潤地來到鬼城找兒子,她對藝術家兒子的生活狀態很好奇!
何菇愚不愚蠢,無從判斷。也許,她只是單純。對藝術家真實生活狀態的好奇才是吸引她的最大魔力。當然,若能收穫點啥,也不錯。
花不語已經設計好儀式內容,也已給儀式準備好了的道具。
繆論已經回到城市邊緣的機械廠,繼續以讀書人的清高,委身在保安室里去書寫情懷,論述歷史,探究天人之際和古今之變;餘墨還是繼續忙忙碌碌地去工作、去遐想、去文藝、去跟遠方的姚瑤談著精神戀愛。
再次創業失敗的秦大川離開狹窄的房間,離開鬼城,在山長水闊里並沒有找到第三次創業機會。他找來找去,最終還是去找了周婉儀。
周婉儀望著秦大川,仿佛望著風箏。秦大川並不想跟周婉儀日久生情,但想日久生錢去謀劃第三次創業。當然,作為人,他也很孤獨。
在秦大川寬敞的汽車裡,周婉儀三下五除二,利落地掀起裙子岔開兩條瘦長的腿,急不可耐地騎到秦大川身上,笑道:「胯下之辱!」
秦大川伸手去扶她的兩條腿時,手指縫裡都是她大腿上鬆弛的皮肉,秦大川這次沒有撲哧一聲笑出來。他笑不出來,雖然周婉儀做愛前一如既往地扯葷段子。但這次的葷段子,秦大川當真了,他正承受胯下之辱!
在桂家,周婉儀身後的陰雲正在聚攏。此前茶藝師偷聽到周婉儀的電話卻引而不發,她猜不透桂霖老兩口和桂陽對周婉儀的真實態度,也不敢確定電話里的大川一定是周婉儀的情人,只能小心翼翼積蓄力量,去博取桂陽和桂霖老兩口的歡心,免得貿然興風作浪,自己先捲鋪蓋走人。
可是昨晚,茶藝師卻把周婉儀可能有情人的事告訴了桂陽。昨晚桂陽服用了些助性的補品,興沖沖地跑到茶藝師的床上,卻恰巧茶藝師的身子不方便,他只得怏怏地回到自己房間,懊悔不已,竟然忘記了當天是茶藝師的生理期。要不是忘記,他打死也不會服用那些助性的補品。
補品的功效發揮得很快,桂陽摸著火辣辣的臉,扶著硬挺挺地那話兒爬到周婉儀的床上求歡,周婉儀卻死活都不肯順從。周婉儀在內心深處,已經把秦大川認作她的男人,還想著要為秦大川恪守婦道呢!硬挺挺的桂陽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寄生在桂家的周婉儀竟會拒絕他!他無法接受一直以來謹小慎微的周婉儀竟敢赤裸裸地報復和羞辱他!他暴跳如雷!
桂陽摔門而出,光明正大地跑回茶藝師的房間。茶藝師用喝茶的器官,幫桂陽解決問題後,哭著說她從沒含過男人撒尿的地方。桂陽感慨萬千,索性留宿在茶藝師的房間,並重申了遲早趕走周婉儀的承諾。桂陽把她從茶館帶回家時就承諾過。不然,茶藝師也不會跑到桂家來當保姆。
茶藝師吹起枕邊風,把她偷聽到周婉儀打電話的事講給了桂陽。
聯想到周婉儀的報復和羞辱,桂陽頓時氣得渾身充血。他自己可以對周婉儀棄之如敝履,卻不能容忍她去當破鞋。他又冷靜下來,覺得不能完全相信茶藝師的話。畢竟,她當保姆的目標就是為了取代周婉儀。
他又思忖茶藝師的話有板有眼,不像憑空捏造,到底起了疑心。
桂陽失眠了!滿懷豪情地把心愛的茶藝師帶回家時,確實想過要把周婉儀給趕走。可茶藝師雖有女人味,卻未必會理財。這些年,有周婉儀在操持家業,自己才能在外不務正業。如今貴胄已不需要她照料,但她是爹娘領進門的,爹娘對她雖反覆無常,卻未必真想趕她走。爹娘知道自己帶茶藝師回家的真實原因時竟不置可否!在爹娘那裡,周婉儀雖乖戾不討喜,卻依舊是桂家雖名不正言不順,但又名正言順的正牌兒媳和管家。
桂陽哪知道,桂霖老兩口老謀深算,怕他沒個正妻的神主牌,在外拈花惹草更加肆無忌憚,怕他揮霍家業,或交友不慎再染毒品!桂霖老兩口不清楚茶藝師的來路,但知道周婉儀身世清白。就連桂陽說桂家人丁單薄,想讓茶藝師給他們再生幾個孫子,老兩口在心底也只把茶藝師當妾。
桂霖老兩口雖沒確鑿證據證明周婉儀有私心,但也隱隱察覺自家房租沒別人家漲得快,也許這個兒媳只是賣乾貨的,畢竟不是專業房產經紀人,反正她已給雞圈弄來不少母雞,就算偷拿幾筐雞蛋,也無傷大雅。
桂陽也盤算,反正周婉儀跟他不是合法夫妻,他的合法妻子柳月還在監獄裡蹲著呢!不如乾脆把周婉儀當成爹娘請來的管家算了,讓管家理財打理家業,讓茶藝師以保姆的身份在家當個貼心人,其實挺好。
這麼想著想著,桂陽就摟著心愛的茶藝師美滋滋地睡了。
桂陽醒來,試探性地把入睡之前的想法講給了茶藝師聽。如果她願意,他就去找周婉儀把話挑明。只要挑明了周婉儀的管家身份,以後再解職管家的工作就有了理由和根據。但茶藝師不接受他的提議,他承諾過當保姆只是混進家門的掩飾,是為先照顧公婆培養感情。保姆心想,與其進家當保姆還不如在外做茶藝師,當個找他要錢花的情人,不是更好麼?
不管桂陽有沒有把話挑明,知道茶藝師的底細後,周婉儀就早已經徹底把自己當個管家了。但當桂陽跑來試探她時,她反而不妥協了!
周婉儀害怕妥協後離出門就不遠了。沒有桂家兒媳的身份只做管家,她不相信公婆會放心把家業交給她這個由兒媳變外人的人來打理!
周婉儀清楚,桂陽那麼多年都沒趕她走,除了需要用她的忍氣吞聲做擋箭牌搪塞父母,方便拈花惹草,桂陽其實也一樣離不開她這個善於經營家業的管家。不務正業的桂陽,甚至都搞不清自家的房產具體在哪。
為保住管家兼家賊的工作,周婉儀只能繼續給家裡的兩個老工人飾演盡心盡力又忍辱負重的兒媳角色。能堅持到哪天,就堅持到哪天!
周婉儀明白絕不能妥協。這些年雖如履薄冰,但這種平衡是隨時都會傾覆的平衡,她必須對茶藝師消極抵抗,才能繼續在桂家積攢財富!
在秦大川的車裡,周婉儀還在想著別失衡!但她騎在秦大川身上的身體卻失去平衡被頂了肛,痛得「哇」一聲抱住了秦大川的脖子,趴在因頂錯通道痛得齜牙咧嘴的秦大川肩上,笑著說:「忍耐!年輕人!以後周姐帶你去創業!創一大片家業!」秦大川一聽,泄了,徹底疲軟了。
他小心翼翼呵護的創業幼苗,沒經過春天的滋養和哺育,就孱弱地走進了炎炎夏日,在炎炎夏日裡被曬蔫了,爛死在了赤烏的土地上。跟冷凝的協議還在四年之約內,他還不能觸發求婚條款,也不願觸發。
在秦大川不得志的時候,冷凝竟主動邀秦大川見面。寰球博覽會的成功舉辦讓赤烏更加耀眼,成為公認的最具投資價值的沿海城市。憑藉這股強大的東風,冷凝的銷售業績非常輝煌,正往中產階層闊步前進。
萬家燈火里,車如流水。秦大川和冷凝分明都把彼此看作是在這座城市裡最親人,然而此時此刻,他們又都覺得眼前的彼此竟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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