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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14 07:53:09 作者: 盧硯冰
  戴著反抗權貴的聖女光環,走過寒冬,還沒經過春寒料峭,李颯就迎來了夏花絢爛。就像赤烏沒有春天,冷雨季過後,便入了夏。

  這種時空突然斷裂的感覺,她剛剛來到赤烏時已經體會過。

  面對整座城市的崇拜與狂歡、面對眾多服裝品牌遞來的橄欖枝、面對曾合作過的網店老闆們不斷在她身上燃風點火蹭熱度,李颯痛苦地覺得,她正赤身裸體地在光天化日下,跟一群赤身裸體的嫖客們群交!

  她感到自己正在被凌辱、被發泄、被蹂躪、被滿足獵奇……

  在城市的最中央被繁華包圍,帶著聖女光環的李颯像個明星,吸引著原先求之不得的拍攝邀約。但她卻越來心虛,覺得自己是一滴水珠在熱浪里被灼曬,終有一天會蒸發。她決心要做不會被熱浪蒸發的鑽石。

  李颯也到江東聯合大學報了自考班,並風雨無阻地到課堂上認真地旁聽她選修的漢語言文學課程。雖然,她知道,自己可能永遠也不會拿到文學學士學位。但她堅持呆在大學的校園裡,恬靜寡言,人畜無害。

  李颯也買來木吉他,掛在公寓的牆上。她還買來很多書,擺在公寓裡認真閱讀。她又買來一架鋼琴,請藝術學院的一個女生當家教。

  她懂得再美的容顏終將會老去,唯才情和氣質可以伴隨終生。

  李颯走出公寓,進入地鐵。在赤烏縱橫交錯的地下交通網的中樞里,精心地等待著與餘墨的不期而遇。餘墨每天上下班,都會在這個地下交通網的中樞里換乘,去城市中央的公司或者回鬼城。李颯很多次躲在人群里去尋找他的身影,有時找不到,有時找到也只是躲起來默默看著。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發現了餘墨,恰巧餘墨也瞥見了她。兩個人,在流動的人群中走近,又駐足,誰都沒再走向誰。地鐵里,涌動的人群成為環繞著他倆的一層又一層外圍,他們兩人站在人群的最中央。

  李颯已經為不期而遇精心設計並排練了無數種台詞,走近時卻慌張地忘得一乾二淨。她鼓起勇氣,支支吾吾地說:「找你,有點事。」

  一個「找」字已讓「不期而遇」漏了陷。既是找,便有預謀,報社小編輯出身的餘墨對文字異常敏感,冷漠地問:「又有拍攝了?」

  「只有拍攝,才能找你了嗎?」李颯眼圈泛紅,有點不甘。

  餘墨很不自在,下意識地把夾在咯吱窩的小說用力地夾了夾。

  自上次拍完內衣廣告,李颯又找餘墨拍過幾次照片。她欺騙餘墨說,是拍攝廣告,其實她只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跟他見面,給他送錢。餘墨也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拍攝邀請和報酬。相機和錢,成了他們的紐帶。

  看著餘墨的眼睛,沉默許久,李颯說:「想聽你彈吉他了。」

  李颯說完轉身走在前面,偷偷回頭看了看他有沒有跟隨。餘墨在人群中猶豫著要不要跟上去。他們兩個,一個自慚形穢,一個心灰意冷。

  李颯的身影就要在人群中消失時,餘墨跟了上去。跟著她在人群中抓著電梯扶手走出地鐵;跟著她等紅綠燈然後穿過馬路,馬路邊梧桐樹的新葉翠綠茂密;跟著她走過開滿鮮花的園圃,又走過一家小茶館……

  跟著她走進電梯,跟著她走進陌上花公寓,公寓裡芳香瀰漫。

  李颯的公寓裡有個書櫥,書櫥上擺著花瓶和餘墨在廢墟里以她為模特拍攝的那張獲獎照片,還有幾本餘墨的桌角上也擺著的小說,小說旁邊是一台與餘墨同款的相機,牆上的木吉他,也跟餘墨的那把顏色一樣。

  餘墨坐在沙發上給吉他校音,李颯站在複式公寓的隔層上看著他。

  她不願跟餘墨在同個平面上,她要保持距離,在高處窺視。窺視他的靈魂是不是還像原來那麼有趣,窺視他對她有沒有絲毫鄙夷,窺視他對她還會不會有不經意的深情流露,窺視他的面孔,窺視他的一舉一動。

  吉他聲起,時而浪漫時而憂傷。宛若雨滴,落在她彩雲之南那片村落的青磚素瓦上;宛若彩雲之南她的村落里叮咚流過河心石的潺潺流水。

  餘墨撥動琴弦也默默地看著李颯。骯髒的、純潔的、浮誇的、內斂的、美麗的、醜陋的、深情款款的李颯。李颯仿佛就是赤烏,召喚他來又保持著居高臨下的距離。而他對赤烏曾有愛意,而今卻還有深深的怨念。

  也許,他與赤烏的一切,都只是場曖昧。李颯窺視到了餘墨臉上泛起的愛意與怨念,她悲欣交集。吉他聲戛然而止,公寓恢復寧靜。

  餘墨把吉他掛到牆上,李颯從高處的夾層緩緩走下。她遠遠地張開臂膀走過來抱住了餘墨。餘墨沒有退卻,他不言不語,沒再躲閃。

  他們在不言不語中分開,餘墨回到了城市邊緣的鬼城。寰球博覽會期間暫停營業的足浴店,重新亮起粉紅色的燈光。自從上一次離開足浴店後,餘墨對善良的麗影有種奇怪的依戀,想找她又因囊中羞澀而作罷。

  回到望星樓頂,花不語和秦大川的房門都關著。秦大川正在山長水闊里尋找第三次創業機會,周婉儀只願養他,卻不願出錢給他創業。而此時,花不語正在房間裡,以後媽何菇為獻祭,舉行著告別過往的儀式。

  花不語拉了窗簾,用膠帶把門縫貼上。被綁在鐵架子上的何菇嘴上也貼著膠帶。花不語讓何菇下身的那個在法律和道德上,都只能是他父親專屬的器官纖毫畢現地洞開在他面前,作為他對父親和何菇的羞辱!

  花不語把父親和母親畫在了何菇的背上,她背上的花逢春跪在花不語母親的屍體旁。花不語還在何菇的身上畫滿了火車頭、鐵軌,還有高爐,把她的十個手指都畫成了螺紋鋼;他用畫筆塗刷她的敏感部位,把畫筆插入她的下體,沾上她的分泌物,摻在顏料里,拌上他自慰的精液作畫。

  他給何菇畫了很多裸體畫,在她的脖子上畫著鱷魚頭,在手脖和腳脖上畫著鱷魚爪子;把她的頭畫成了一團燃燒的火焰,手脖和腳脖畫成了透紅的木炭;有的畫成蝙蝠,有的畫成蛇;有的畫著她的臉,然後把手和腳畫成蔓延的藤條,在藤條上畫著血腥罪惡又誘惑的罌粟花。他把何菇當成匯聚了象牙塔之外全部邪惡和誘惑的化身,他憎惡牙塔外的世界!


  被綁鐵架子上的何菇,像極了被釘在十字架上受難的耶穌。

  連續幾天,忙碌著上班加班的餘墨和忙碌著三次創業的秦大川都不知道花不語緊閉的房間裡還有人,他倆還以為花不語去寫生了。

  花不語在清醒中作畫,在作畫中瘋癲,又在瘋癲中清醒。

  他想起繆論講過的故事。晚晴將領胡林翼在采石磯附近查看地形時,見到一艘冒著煙的火輪逆江而上,胡林翼昏倒在地說時代變了。這位晚晴將領看到,世界已進入了逆江跑火輪的時代,而大清帝國還停留在划槳搖櫓的時代,註定了風雨飄搖的命運。時代不為誰停留,它奔湧向前!

  歷史的滾滾洪流充盈著整個時空,不知道濫觴於何時,但一直在延續,從來就沒有中斷過。花不語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簡直就是惡魔。鏡子裡的女人赤身裸體,全身塗滿了油彩,剖腹產後留下的傷疤橫在肚皮上。

  在鏡子裡,花不語又看到了自己那雙曾經無比善良純潔的眼睛。

  他清醒過來,充滿人情味的集體大工業時代早已逝去,而這個女人只是恰巧在那個時代離去時出現,只是承受他憎惡的替罪羊。她不該承受那個時代越走越遠的罪與罰!花不語悔悟,自己只是那個溫情時代的餘孽,那個時代的離去,與這個叫何菇的女人何干?何菇,又何辜呢?花不語回憶起很久以前,她穿著圍裙為他燒飯,向父親隱瞞他偷過她的內衣。

  她是花不語最懵懂時的幻想,他對她恨意的最深處藏著渴望。

  花不語放下畫筆,走向何菇,羞怯地把她抱在懷裡,愛撫著她被塗滿油彩的胳膊和後背,悸動又深情地觸摸她胴體上的每寸肌膚。最後把嘴唇湊到了她的嘴唇上,實現了他少年時代在腦海里閃現過的無數次幻想!

  花不語大哭,擦掉何菇身上的油彩,撕掉她嘴上的膠帶。為她解掉捆綁在身上的繩子,給戰戰兢兢地她披上衣服,又給她端來了洗臉水。

  何菇眼裡沒有恨意,如同跪在地上的路人看著收起刀的劫匪,只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她臉上寫滿的只有對劫匪不殺之恩的感激涕零。不殺之恩的感激涕零,沒給怨恨留下一絲空隙。她能回想起,花不語親吻和愛撫的每個動作。她似懂非懂地紅著臉,莫名地流下眼淚,她似乎全懂了。

  完成儀式,花不語開始重新尋找創作的主題。那幾幅頗受北美藝術圈青睞的「浮世繪」在花不語腦海里閃現。花不語在鬼城裡反覆思考了好幾天艱苦美學,決心以後就帶著畫筆去記錄社會最底層的細節,在最底層的細節里去探索艱苦美學,最底層的細節里無處不艱苦,也無處不美。

  猶豫中,花不語記起還要去看望足浴店的麗姐,她的「麗影」已經走出國界跟「花不語」這三個字,在世界藝術殿堂上綻放光彩。從餘墨口中得知胖女人名叫麗影,花不語也想起他真實的名字花向陽。明明叫花向陽,卻偏偏選擇生活在南方這座常年多雨的城市,很少見到陽光。

  一直到天將要黑下來,加完班的餘墨才回到鬼城。花不語見到餘墨,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帶我去足浴店,一起去看看麗姐吧!」

  他所說的去看看,自然是去慰問才剛剛死了男人的麗影。而對麗影,餘墨很愧疚。「啥叫我帶你!你沒長腿?搞得跟我常去似的。」餘墨說完又半開玩笑半羞惱地坦白,「你自己去吧,我囊中比較羞澀!」他確實不太願意去,自從上次在足浴店強行與麗影發生關係,他覺得自己實在是沒臉面再去見她。雖然他對麗影有種奇怪的依戀,依戀她的善良。


  「我來付錢嘛,快走吧!」花不語拉起餘墨,「要不是麗姐的貢獻,說不定作品拿不到獎。她老公死了,好歹去看看她,說聲謝謝!」

  下望星樓,出水月華庭,餘墨忐忑地跟在花不語身後到了足浴店門口。餘墨強迫自己理直氣壯,強迫自己心態坦然,強迫自己推門走了進去。

  麗影坐在沙發上,抬頭看到餘墨和花不語,神情尷尬。餘墨拉著花不語的衣襟想先去二樓,他害怕站在亮著燈的玻璃門裡沒遮沒掩。

  花不語興奮地告訴麗影:「麗姐,畫獲獎了!」麗影站起來嗯嗯啊啊地不知道該說什麼,求助地看著餘墨,想讓餘墨幫她說句合適的話。

  「花老師專門過來探望你,」餘墨說,「他的作品獲了獎。」

  花不語還在靦腆地搜腸刮肚,遣詞造句,想著說些什麼來慰問麗影。這時樓梯上一個面孔驚艷的技師喊道:「洗腳還是按摩?先到樓上來吧!」花不語在左右為難的窘境中,給麗影深深地鞠了一躬,麗影很懵。

  餘墨拉著花不語的衣襟,逃離作案現場似的拽他走上樓梯,在樓梯里小聲告訴花不語:「麗姐是78號,你就說你找78號技師,78號!」

  來到二樓,餘墨去了自己去過的房間。面孔驚艷的技師硬拉著花不語去了別的房間。餘墨到了房間打開空調,又把電視打開了。想到這次不是麗影做服務,他索然無味。門口傳來腳步聲時,他都懶得抬頭看。

  當聽到麗影的聲音:「怎麼又來了?」餘墨有些吃驚:「你不是該去畫家那裡嗎?怎麼來我這了?」他有喜悅,也有掩飾不住的羞慚。

  麗影放下木盆,嘟囔著:「79號在那邊,那個畫家也是個看見漂亮的女人就腿發軟的,79號漂亮!」麗影說著蹲下來脫掉了餘墨的鞋子。

  已是夏天,技師們的職業裝也改換成了比冬裝更性感的夏裝。餘墨覺得花不語未必是見到漂亮女人腿發軟,他只是靦腆,不好意思拒絕而已。而麗影也是看到79號技師站在花不語房間裡,才沒進去。當初給畫家做過半裸的模特搞藝術創作,現在又去給他做服務,麗影覺得怪怪的。

  「我那個朋友的作品,在國外獲獎了!」餘墨說,「他現在已經不是一般畫家了,他是過來感謝你的,作品裡也有你做模特的那幅。」

  麗影很害羞,不想提及做模特的事。她甚至感覺半裸的樣子被畫到畫上還拿去展覽很丟人。想著想著,麗影把餘墨的腳移到了木盆里。

  看著麗影的臉,餘墨問:「他去世了?」他原本想說「死」卻又認為這個字不夠禮貌,他認為有必要尊重這個善良的女人已過世的男人。

  麗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淡淡地說:「哎!酒喝太多了。」


  「之前看到你跟個漂亮姑娘談戀愛,發展地怎麼樣了?」麗影邊抄水給餘墨洗腳邊說,「那姑娘真俊!」感嘆里有高興也有感傷,她想起年輕時披著紅裝出嫁的場景,雖說是父母強迫的,心裡還是有少女的悸動。

  餘墨猜測應該是之前跟李颯回鬼城裡時,被麗影看見過。回想起年前跟李颯的那段甜蜜曖昧卻不堪回憶的時光,餘墨覺得灰頭土臉。

  「沒啥發展,沒聯繫了!」餘墨意識到不是沒聯繫,只是走出曖昧後不是愛情而是凌亂。幾次去為她拍照,只是為了去賺她的錢。

  麗影的手在餘墨的腳上停了幾秒,才又接著搓洗,思忖他怕不是分手後想那種事才來這裡的吧。她偷偷瞥了一眼餘墨的褲襠,看不出他是勃起,還是褲子上本來就因寬鬆有褶皺。他的臉上掛著哀傷,沉默不語。

  洗完腳,麗影想推倒沙發的後背時,餘墨很猶豫。這次來的目的是陪花不語感謝和看望麗影的,誰知來了之後,全亂套了!也不知道花不語在他的房間裡有沒有讓79號給他按摩,若光是自己按,可就尷尬了。

  他心想79號肯定會給花不語推介按摩服務,增加收費,而靦腆的花不語肯定不會拒絕。再說花不語也是男青年,而79號技師很漂亮。

  猶豫過後,餘墨安靜下來。麗影推平沙發,把餘墨的手拿到了她肉嘟嘟的大腿上。她的夏季職業裝,遠比冬款的更暴露,不像冬天時還穿著一層絲襪。觸摸到麗影的肉時,餘墨的下半身已經沒有了冬天時蓋著的小薄被來遮擋。他的臉上火辣辣的,但還是忍不住伸手捏起麗影的肉。

  在麗影起身彎腰去拽牆上的毛巾時,餘墨靠了上去,掀起她的裙子,在不言不語中又與她發生了關係。麗影始終都沒轉過臉,直到餘墨結束了,她才轉過身,俯身到紙盒裡抽出幾張紙,不言不語地擦了擦腿。

  「對不起!」餘墨提起褲子,覺得自己又一次齷齪卑賤下流。

  「沒事,他死了!」麗影把剛剛擦腿的一團衛生紙裝到衣服的口袋裡,她怕別的技師再進來用這個房間時,會聞到房間裡有精液的味道。

  走出足浴店時,花不語和餘墨都很尷尬。再次解封欲望之魔的餘墨對麗影充滿感恩,他把麗影的容忍,看作是對他的憐憫。餘墨又陷入遐想中,去忘卻自我,去逃避欺負麗影的愧疚,滿嘴癔語!他總是選擇逃避!

  恃強凌弱、以權壓人、仗富欺貧、以大欺小!他在遐想中找到了能讓欲望之魔頭破血流的力量,那力量來自更強者的欲望之魔!比如農奴的欲望之魔在領主的欲望之魔面前,除頭破血流外,他想不出別的結局。

  走出大西北的荒原融入城市,是餘墨怨念最深也豢養最久的欲望之魔,他看到路邊的梧桐樹對他張牙舞爪!他看到路燈閃著光在嘲笑他!

  「欲望不能走火入魔!」餘墨毫無徵兆地吼叫把正構思藝術的花不語嚇得打了個哆嗦。但餘墨已經走火入魔了,只是他自己還不知道。

  花不語在足浴店時,一直在欣賞79號技師的美,還在看手機時偷拍了幾張她做服務時衣衫不整的照片。花不語回去準備對著照片為她創作一幅藝術作品。今晚,他在她的衣衫不整里,找到了艱苦美學的靈感。

  她的強顏歡笑和她額頭細密的汗珠,無不透露著艱苦之美。

  說到艱苦,此時赤烏最艱苦的人可能是馬三彪。他咬牙把女兒送到私立學校才知道,偶爾咬牙可以,一直咬,牙會松,再咬,牙會掉!

  麵館的租金水漲船高,但麵館的生意卻不溫不火。納敏保胎亟需用的藥很昂貴,納敏說不想用,醫院說必須用!儘快用!馬三彪愁白了頭。

  馬大彪和馬二彪剛在縣裡買房又換了新卡車,都不寬裕。馬三彪難為情地找陳淮南和美娥借錢,陳淮南愁眉苦臉地說,給陳金陽找關係上學,花掉很多錢。美娥又心痛不已,陳金陽上學的事其實沒花幾個錢。

  看著馬三彪離開的落寞背影,美娥覺得於心不忍,「這麼多年的交情,他對咱不仁,咱不能不義!」陳淮南吸了一口煙,沒說話。

  「他自己也沒用那香料,不然他會來找咱借錢?」美娥晃了晃陳淮南的手臂說,「也許,他是為咱好呢?那香料畢竟不是好東西。」陳淮南沒講他的那一跪,那動作一文不值,卻是不名一文的人最後的尊嚴。

  回到醫院,馬三彪問:「醫院買不買腎?」醫生說:「滾!」

  馬三彪失魂落魄地回到病房,納敏只說:「那藥,咱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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