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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忽帶來的驚恐

2024-09-14 07:58:17 作者: 趙進生
  昨夜又下了場暴雨。

  天麻麻亮時,曹升就騎著自行車急急地向工地趕去。他一邊猛力地蹬著,一邊在暗暗的祈禱,工地辦公室千萬不要進水,望老天爺保佑。

  到了工地,映入曹升眼帘的是一片澤國,工地下面的一大排樹皮屋已陷入水中,從屋四周較低的缺口處仍在流淌著滾動的洪水。

  曹升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他愣愣地看著,好久也沒有回過神來。等強打精神跨進屋,第一件事便是到屋角去提取測量儀器。然而,此時整個屋裡全亂了套,能浮出的東西全浮在了水面。

  「完了!」曹升想,他的腦袋已快炸開。儀器已不在原來的位置,是不是順水漂走了呢?曹升一時搞不清楚,只好四處尋找起來。當他發現那橘黃色裝儀器的塑料盒,在床邊的角落搖頭晃腦地呻吟著時,他迅速地趕過去提了起來。打開一看儀器裡面全進了水,這下他徹底地垮了。幾千元的測量儀器是非常精密的,一點水也不能進,在此浸泡半夜,還有救嗎?

  曹升的思維全亂了,但不管怎樣,他還是急急地把水倒盡,用干布把儀器一遍又一遍的擦著,他希望出現奇蹟。然而,儘管他忙乎了半天,但只要把儀器倒提起,底部的各個緊固螺絲孔處仍然浸出許多水珠來,而且望遠鏡片裡霧水一片。

  「看來沒得救了!」曹升心裡想。

  他一屁股跌坐在帶有水珠的凳子上,雙眼此時比儀器的望遠鏡片還迷茫。不過他的腦子卻沒有停止急溜溜的轉動。

  「如何交差呢?」這個問題一直在曹升的腦海里盤旋。

  曹升開始責怪起自己來,如果不回家,就不可能鑄成這樣的大錯;假使臨回家前把儀器吊在屋頂抑或交給老雷保管,也就不可能被水淹了。他越想越怪自己做事太粗心大意,以至於放在水中的兩條腿長時間也不覺得有涼意。

  他一味地沉浸在回憶中,昨晚他回去的時候,天還沒有下雨。他怕走了以後有人入室行竊,便把屋裡最貴重的測量儀器放在了某一角落,並用許多樁標竹片把它掩蓋好,這樣做了以後他覺得很高明。不想一場大雨卻給他帶來了無窮的煩惱,怎麼辦呢?

  稀稀拉拉的雨點停了以後,東邊的太陽就一溜煙地竄上了工地前面的山頂,她露出一個碩大無比且搽滿了胭脂的臉龐。她好像在望著無可奈何的曹升發出了莫須有的笑靨。而此時的曹升卻又仿佛在困境中受到了一個嬌艷女子的嘲諷。

  「你他媽的美什麼?」曹升的雙目被初升的太陽刺得脹痛,他在心中對高高懸掛的太陽憤憤然道:「我就把儀器放在凳子上讓你去曬!」

  曹升把所有的怨憤都對著太陽發出了,過後,他卻又開始祈盼著太陽能幫個忙,儘快地把儀器里灌進的水蒸發乾。

  上班的時候映章宏來了,曹升想了半天還是把儀器受濕的事告訴了他。

  「你昨晚肯定是回去了。」映章宏聽了曹升的述說,一針見血地提出。

  「沒有!下雨的時候我睡熟了不知道。等我醒來時屋裡已進了兩尺深的水。」曹升不敢說真話,因為這個問題太重大了。說了真話,被炒是無疑的事。接著曹升又補充道:「儀器是放在辦公桌底櫃裡的,真不知道水來得這麼突然。」

  曹升又看了映章宏一眼,有些自言自語地說:「這怎麼辦?」

  映章宏模稜兩可地說了幾句,既沒顯出關心的意思,也沒有幫著曹升想個什麼對策。此時,曹升感到好失望,心裡逐漸也產生了一些怨憤。

  「這狗雜種!困難時都不幫兄弟一把,一點古道熱腸也沒有,還說是什麼老鄉,簡直是枉交一場。」曹升在心裡暗暗地罵了一句。

  曹升見映章宏半天不語,便有些憤憤然地走出了辦公室。

  「想看我的好戲,還輪不到你呢!」曹升在上工地的途中,又在心裡憤憤地說了一句。

  他邊邁著步,邊作沉思狀。他開始胡思亂想起來。映章宏想明哲保身,怕火燒到他身上,這不能怪他。然而,幫忙出些良策,安慰一下也不為過。看來知人知面不知心了,不過天大的事是炒魷魚,不如乾脆向芮勇德匯報,怎麼處理是他的事,省卻天天心驚膽戰地過日子。想到這裡,曹升的心裡反而開朗了。

  十點鐘的時候,曹升就提著曬了兩天也沒有把霧水蒸乾的測量儀器來到了公司,當他得知芮勇德不在時,他就徑直向工程部走去。

  「夜裡發水,等我知道後,水已進了屋,辦公桌底櫃裡的儀器也受了濕。」曹升簡單地向幾位經理說了一遍經過,過後又對坐在一旁的鄧工說:「你是知道的,公路轉盤就造在我們住的地方,所有下水道僅修到辦公室處就停修了。所以只要一下雨,上面來的水瞬間就能把我們住的那屋淹起來。」

  曹升一臉的委屈和虔誠。

  「那有什麼法子,天災人禍誰也不能怪。」鄧工說著不怎麼標準的普通話,接下他又說:「老闆不在,依我看先把它放這裡再曬一曬,到時真的不行就拿去修一下。你不用急了,我們會向老闆反映的。」

  工程部的其他幾位人也叫曹升放心,有事他們會擔著,讓他趕快去工地。直到此時,曹升一直懸著的心才算落了下來。

  「有工程部的幾位經理擋著,看來是沒有什麼問題了。」曹升這樣想著。

  幾天以後,鄧工上工地對曹升說:「儀器曬過以後好多了,並請一個勘探測繪院的專家進行了修理,僅花了兩百元,老闆知道後也沒說什麼,這是自然災害嘛。」

  傍晚時分,太陽依然燠熱難當。

  曹升近來很少待在辦公室,受儀器被淹的驚恐,他便每天頂著烈日上工地,為的是表現出工作的熱忱負責,也為了進行一下瀆職的補償,使老闆有一個良好印象。

  山腳邊,曹升發現了公司的小車戛然停了下來,芮勇德的雙腳隨即跨出了車門。他用手悠閒地託了一下鼻樑上的金絲邊墨鏡架,嘴上叼著的捲菸狠狠地向上噘了一下,隨後他就吐出了一道藍霧,與此時黃昏時的紫光匯成了一片水彩畫,他的整個人便在這畫中顯得霸氣十足的味道。

  曹升見到芮勇德上工地總是悄然地,怯生生地出現在他的身邊。曹升一般先向芮勇德問聲好,以後便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站在那裡,接受芮勇德的指示包括訓斥。而這一次芮勇德只是簡單地詢問了一下工地近期的施工情況,聽了曹升的匯報後,他並沒有說什麼。

  芮勇德向施工現場走去的時候,曹升猶如一條哈巴狗似的跟在芮勇德身後,不時的給他介紹工地上的情況。芮勇德聽後,不住地點頭,表示知道了。

  送走芮勇德以後,已是夜幕徐徐拉下的時候,而此時曹升的心靈又像被黑暗所包裹。然而,曹升又感到,芮勇德上工地沒有提儀器受損一事,是一種幸事。以前的那份擔憂之心隨著四周所有的路燈,從各個角度射出嘩啦一下亮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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