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基石碑遷移儀式

  十月一日的那天，芮勇德隨某考察團到美國招商引資去了。臨走前，他緊急召開了有關部門負責人會議，並要求在每一年一度的航天表演博覽會之前，把工地上的三道鋼架牌樓重新立好。他強調一定要打上公司的形象廣告標語，一展太清公司雄偉的形象。

  幾天以後，芮勇德在國外發來了傳真，說太清公司的某個項目與美國一家公司聯營開發，並已融資了兩千萬美金。

  第二天，特區報也刊登了這則消息，人們開始互相傳誦，許多與太清公司有業務往來的單位和人也開始激動不已，工地上則又沸騰起來。

  原先已停工的各強夯隊，在強大的輿論和外圍環境影響下，不得不硬著頭皮進行強夯項目的掃尾工作，這也讓整天一臉苦惱的張貴揚終於露出了笑容。

  喜訊傳來後，太清公司的員工們更忙，冷時寒為主牌樓的事整天和幾個工程隊的人拉鋸式地談判。最後因太清公司老闆出國沒回來，決定由工程隊帶資做工程，等工程一結束，驗收合格後將一次性把款付清。

  張貴揚負責的強夯項目已進入全面驗收階段，他把這個任務交給了鄧工與馮工去辦，而自己則開始測定起奠基台的正確位置。因為中間牌樓立柱及填土工程的造成，使原來坐落很低的基石變得已看不見，根據公司指示，必須儘快地把它安放在一個顯眼的位置上。所以，芮勇德在臨出國之前特別關照，一定要把此項工作做好。他並指出測定工作由張貴揚做，圖紙設計及施工方案聯繫工程隊的事由冷時寒處理，其他人給予積極地配合。

  三座雄偉的鋼架大跨度牌樓，以它嶄新的面貌沿著筆直的公路一字型排開，巍然屹立，氣勢宏偉。新噴上的油漆熠熠閃光，白底紅字及藍底白字的廣告式標語正楷字，個個蒼勁有力，醒目的項目名稱橫幅展現出太清公司無比的雄厚實力，工地面貌煥然一新。

  太清公司工地十米處的公路配套設施已基本竣工，八車道的路面以它寬宏的胸懷，隨時準備著迎接航展期間的八方來客。

  「冷經理，航展票搞掂了嗎？」曹升走到正在驗收奠基台處的冷時寒面前，試探性地問。

  「差不多了，有個老闆願意送票。」冷時寒拿了個水平尺在忙，他抬頭對曹升說：「這老闆送票有他的用意，他想等他承包的項目開工了，望兄弟們照顧點。」

  「奠基台面真夠靚的，造型也挺有風格。」曹升引開話題讚嘆道。

  「這八角圖形，意為八面來風，八方進財。」冷時寒聽了曹升的讚嘆，便侃侃而談起來，「這圖形是老闆看了以後才定下來的，他還說，要做得八面玲瓏，全部用大理石塊做，多花些錢沒問題，只要形象好就行。」

  「這奠基台離中間牌樓是否太近了？」曹升想起了袁院長的話，便提醒道：「設計院昨天來人看了說，奠基台離用地紅線只有六米，不符合市政府規定的紅線內十米不得建築的標準。因為這是廠內綠化區域，任何新建單位都得執行。袁院長還說，牌樓是花架子，到時反正得拆除，這奠基台一旦落成再遷，恐怕你們老闆會發大火的。」

  「這是張貴揚他們測定定位的。當時我也提出了意見，我說車子從牌樓進來轉身都有困難，是否再後移一段？」冷時寒放下手中的工具，停頓了一下，接著氣憤地說：「你想他怎麼對我說，有事我們監理公司負責，就這麼定！這小子，近來他媽的有點狂了，老闆不在家時，他什麼人都不放在眼裡。如果出了事，看他怎麼收場。」

  今天是奠基台落成舉行基石遷移定位典禮，芮勇德在一班人馬的前呼後擁下，來到了工地。

  十萬響的滿堂紅鞭炮從車上搬下了一箱又一箱，一盤盤的鞭炮放好又連接在一起，在奠基台的兩邊各擺成了一條長長的鞭炮鏈，每條約五十米長。各種祭品也已擺好，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只等芮勇德指示。

  「儀式可以開始了吧？」不知誰問了一句。

  烈日下，人們一個個汗涔涔的，有點忍耐不住，現場也顯得過分嚷嚷。

  「急什麼？到十二點八分十八秒開始。」芮勇德瞪起了眼，用一種慢條斯理的語氣吼道。接下他對左右人說：「到時公司員工都得給我燒香磕頭。公司發展強大了，你們就成了太清的功臣，今日除了照相外，還進行現場錄像。我要把這一喜慶的場面存入公司檔案，留給以後加入本公司的人看一看，讓他們永遠記住這得來不易的今天。」

  芮勇德的即興演講，贏得了滿場的喝彩，人們喜慶洋洋，忘卻了頭頂上的烈日。他們仿佛看到了太清公司的未來，也對芮勇德充滿了希望。

  「到了，時間到啦！」冷時寒看著表高聲叫道。

  「準備開始，」芮勇德做著指示：「第一是放鞭炮，同時把基石就位；第二是公司員工和來賓敬香鞠躬，第三嘛是大家合影留念。」

  基石已放在了奠基台上，只需要幾人抬起放進已做好的槽溝里立起就行。一班人馬鼓足了幹勁，很快就立好了奠基石碑。

  「快放鞭炮！」

  「嘭嘭，嘭嘭……」的爆竹聲震耳欲聾，現場頓時像捅了馬蜂窩似的亂了起來。幾位小姐們驚慌得像小鹿兒碰了猛獸似的，到處亂蹦亂跳；年輕力壯的男人們則高興地嬉笑著，如勇士上了戰場，遇上了真槍實彈，好不開懷；而上了年歲的人，則雙手捂住耳，微縮著頭，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一熱鬧場面。

  鞭炮仍在響著，在太陽的照耀下，金星銀龍般地亂舞，隨即遍地一片殘紅。

  曹升和冷時寒開始為每一位來人發上了三炷香，而芮勇德接過香後，就整了整筆挺的西服，校正好華麗的領帶，並順手捋了捋短而發亮的頭髮。他第一個邁步走到奠基台邊，莊重而肅穆地雙手合十，跪伏著作了三個鞠躬。

  「願列祖列宗保佑我，保佑這片土地，保佑公司的發展。」芮勇德面對奠基石碑，微閉上眼，口中喃喃而語。

  所有的人都在芮勇德的背面或兩側，根本無法看到他的這一微妙而瞬間的表情，更無法聽到他那蠅蠅的禱告聲。而曹升有幸欣賞到了這一幕情景，並聽到了這一默念。因為他就站在芮勇德的身邊，而且準備著隨時扶起芮勇德，好讓後面的人繼續舉行儀式。

  芮勇德在曹升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並很虔誠地把手中的香插進了奠基石碑四周新填的土裡。當芮勇德一回到人群，他又像換了個人似的，變得搖頭晃腦起來。

  接下來是一個接一個地鞠躬敬香，但沒一個人磕頭。

  儀式進行到最後一項，集體照相留念，人們分幾排圍攏，個個喜笑顏開。

  整個奠基石碑遷移儀式結束後，大約是午後的一點。

  「曹升，你留下收羅收羅吧。」辦公室牛主任對站在一旁的曹升說，「中午你自己喝點酒，這奠酒可都是名酒啊。」

  「大家都快點上車，到海濱大酒樓集合。」

  一輛輛小車開走了，工地上只剩下曹升一人。他開始收拾起祭品來，什麼整雞、整魚、整豬頭的一一收起，接著又把幾盤水果及兩瓶好酒一併提回到了工地辦公室。

  「他們都走啦？」顏梅琳見曹升回來便問：「你怎麼不跟他們一起去吃飯？」

  「工地需要人嘛！」曹升回答道。

  「每次公司慶典聚餐都不叫你，也太不把你當人待了。」顏梅琳開始替曹升鳴不平。

  「出門打工的，還是不要太計較為好。」曹升自我安慰道：「誰叫我們沒文憑，找了這等差事。」

  「有文憑就是人，沒文憑的就不是人嗎？」顏梅琳聽了曹升的話不但不以為然，而且有了義憤：「不都是公司的員工。」

  「工地的確需要人看守，都去了工地有事找誰？」曹升面對顏梅琳的嘮叨忙解釋：「老闆對我們總算好的，讓你上了班，也給我們開了店，我想還不是全看在我這份吃苦精神上才答應的。」

  顏梅琳沒有再說什麼，站起身去為曹升忙著炒菜。曹升見菜已上來兩盤，就打開了酒瓶給自己倒了大半杯酒，他邊喝著邊和顏梅琳聊天，不知不覺地就把酒杯喝了個底朝天。

  當曹升再次提起瓶，準備倒的時候，顏梅琳一把奪了過去。

  「少喝點，到時醉了，讓老闆發現會怪罪的。」

  「哪能醉！這點酒算個什麼。想當初在家鄉天天喝那麼多也沒醉，到這裡打工，難得能喝一頓，你卻又不讓喝，真掃興。」曹升佯裝出很不高興的樣子對顏梅琳說。

  「看你！還真的生氣了。」顏梅琳開始笑了：「好好，再倒半杯，喝完了就不准再喝。」

  曹升像個孩子似的，在某種要求得到了允諾，他的臉便綻開了燦爛的笑。他在想，出門打工，能美美地喝上幾杯，還真的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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