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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徒的鳥脾氣

2024-09-14 07:59:00 作者: 趙進生
  太清工業城工地上,強夯項目結束以後,就剩下填土工程在作業,每天的進度很緩慢,工程隊開始故意拖延時間,邊干邊看著甲方的意圖。

  其實工地上的人心裡都明白,太清公司不按合同付款給他們,讓他們一味地自墊資金干,任何人和單位也沒有這個能力和必要幹下去。

  王磊仍然很少上工地,有什麼事叫曹升去辦,回來後向他作匯報。工地上的事也不多,曹升樂得在外面轉轉,省卻在屋裡受王磊無緣無故的指責。

  工地上又分配來一位沈工,他需要了解工地上所有的實用紅線位置,以及每條紅線上的坐標點在哪裡等等,這些天曹升便領著他在偌大的工地來回地察看。因施工和其它原因的造成,有些坐標點已陷入泥土中,沒有了醒目的標記。所以,剛到工地來的人,就很難從圖紙上所確立的坐標點找到實際標號。這個時候,也只有曹升這位「老工地」可以給他們作嚮導。

  沈工全名沈承義,來自北方某大城市,他援外多年,六十歲不到便提前退休,家屬也退休隨他來這個城市定居。一雙兒女都在外事部門工作,老兩口也算到南方來安度晚年。然而,他閒不住,又出來找了份工幹起來。

  沈承義雖然是退休的人,但是,看上去他就像北方高粱地里的高粱棒子,壯實得如同一頭牛犢。他是那種富於鍛鍊型壯實的人,沒有半點步入老年人的臃腫之態。走起路來,兩隻腳鏗鏘有力,像壯實的牛犢邁出穩健而帶有節律蹄聲的樣子。

  在山腳紅線邊緣地帶,曹升和沈承義邊走邊談論著,他們仿佛一見如故似的,沒有疏隔之感。

  沈承義快人直語,而曹升則有問必答,只是沈承義問到公司某些帶實質性的敏感問題時,曹升才開始避重就輕地解釋一下。

  「你過一段時間就知道了。」對於沈承義的追問,曹升模糊地答道:「我長期在工地,公司內部的有些事還不太清楚。」

  面對沈承義的豪爽,曹升覺得也不能把公司里的所有情況向他和盤托出。因為曹升知道,他們之間畢竟才打交道,雙方了解的還不是太透徹。如果一味地全說了,說不定沈承義還會笑話自己城府不深,閱歷不達。

  「那你們的工資,公司能按時兌現嗎?」沈承義繼續問。

  「一般情況下,隔一個月都能拿到。」曹升看了沈承義一眼想了想,違心地回答道。

  工資的問題,總是一直拖欠著。不僅冷時寒回去拿不到,而且每一位服務太清公司的員工都對拖欠工資意見很大,但又奈何不了芮勇德。

  沈承義這樣問曹升,即使曹升有天大的膽,也不敢對他說實話。假如沈承義聽了實情立馬走人,而芮勇德又知道是曹升告訴他的,那麼曹升就死定了。不僅他和顏梅琳幾個月的工資拿不到,而且曹燦讀書將存在問題。

  「什麼時候工地全面開工。」沈承義總是問這類敏感性的問題。

  「老闆說快啦。一期工程的土石方已填好,強夯項目又完工,等報建手續一批下,馬上就會開工的。」曹升用手指著山腳下正施工的海工局某施工隊說:「他們填的那片魚塘是二期工程土地。目前,可能款子不到位,他們在邊干邊等。而公司因二期工程要等明年下半年才動工,所以更不急,一切隨他們怎樣。」

  沈承義憑著技術人員的細心,把四周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由衷地讚嘆道:「這真是個好地方!」

  從太清工地向東望去,約三華里的地方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而環海而建的高等級機場大道也一覽無餘,越海而過,不到二十海里,就是即將回歸祖國的澳門;南面是一片開闊地,是高新區的主區域,許多單位已開始基礎設施的準備工作,而開闊地的南面的盡頭則是一道帶半圓弧形的山麓屏障,在東南方向一低矮山樑處被人為地開出了一個大大的豁口,一條八車道馬路便橫貫延伸過來;西面與背面是一片無垠的甘蔗林,陣陣海風吹來,這裡便成了一片綠色的海洋。

  「我們站在這裡的地方,包括這四周一大片土地,以前都是淺海,而這座島根本就不通路。八十年代初圍海造田時把這座孤島和北面的土地相連起來,現在已看不到海浪拍沙的痕跡。」曹升向沈承義介紹著聽來的故事:「抗戰期間島上就有了一座機場,那是小日本秘密修建的,為了達到不讓外界知道這機場的目的,日本人殘酷地殺光了全島一萬多人。」

  「這一點我也聽說過。」沈承義平靜地對曹升回答道。過後他指著西北面那片開闊地頗有感嘆地說:「這百島市,依我看,這地方是她未來最具有開發價值的地方。依我的計劃,就在這地方搞一個世界上最大的賽馬場,兩地遙相呼應,一個是一國兩制的地方,一個是經濟特區,到時世界各地的富豪們還不都得來看一看,賭一賭。這地方到那時真的是財源滾滾生意興隆。」

  沈承義說完,自己不禁哈哈大笑起來。接著,他仿佛還有許多話沒說完,看看曹升以後,又講道:

  「現在到處搞什麼高新產業,你看這裡有幾家是高新項目?那邊的新型家具廠,不就是搞那麼個破床墊。山腳處那家動工的微電機廠,內地早就遍地開花;特別是這邊一家美國佬獨資的食品容器廠,簡直是把咱中國人當草包,破泡沫盒一個,也充當起高新技術,沒建廠已號稱是東南亞最大的食品容器基地。其實是借咱中國的地盤,來生產他們的垃圾產品。其它幾家小廠就更不用談了,對面的航天工業園,如果生產了機器人及航天排險器那還有一點高新的意思。就算這裡統統是高新項目,而且到處都搞高新技術,到時全國人民一人配個『大哥大』,如果沒飯吃,還不是扯淡。」

  「那你可以向市政府及時地提出這個良好的建議。」

  「我也是他媽的胡扯淡,說著玩。」沈承義聽了曹升的話開懷大笑起來,他趁興又發表了一通奇談怪論:「我們公司這片二十幾萬平方米的土地,也不要搞他媽的這樣產品,那樣廠房的。乾脆與前面的賽馬場相配套,建一個特區裡的小特區——紅燈區。四周先壘起高牆,爾後掛牌融資,外國老闆到時不請自來,哪像現在這樣不死不活地困難。那時紅燈區開業,我們大家都弄個部門主管幹干,讓你走你也不肯走的。」

  沈承義說完,他和曹升都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而此時,沈承義的一隻手竟不由自主地在曹升的肩頭上拍了一下,以示他的忘乎所以般的親熱。

  王磊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他陰沉著臉。

  「王經理今天有雅興也上工地看看。」曹升發現王磊走來,停止了笑,跟很少上工地的王磊打起了招呼。

  然而,曹升怎麼也沒想到,他的招呼卻引來了王磊的怒喝。

  「媽的個巴子,你還笑,有什麼可笑的?」王磊開口就罵了起來:「還不到挖土的地方監督去!要你們幹什麼,你去看看!填土的地方有多少大石頭?」

  「我們剛從那裡過來時間不長,並沒有發現太大的石頭。」曹升見沈承義感到了難堪,便對王磊申辯道。

  「看你媽個巴子!那麼大的石頭還不算大?」王磊邊罵邊用雙手比畫著,他瞪著雙眼對曹升又說:「你知道,合同要求最大的石塊不得超過三十公分的直徑,而現在最大的有一米。你知道嗎?這些大石塊,到時施工會影響工程的,弄不好處理一塊埋在裡面的大石塊得花上萬元。」

  曹升面對王磊的怒罵和蠻不講理,他心裡既氣憤又感到好笑:這大草包什麼都不懂,只會罵人搞高壓。所謂三十公分直徑是指硬質石料,而目前挖的土石場是松岩土,看上去有些石塊較大些,但施工時只要經過一定的壓力或雨水浸泡,它就會很輕易地解體。

  「填土的地方是沒有什麼大石塊,不信我們可以去看看。」曹升開始據理力爭。

  「那堆場那麼多大石塊怎麼不說?」王磊用手指著山腳下說。

  「施工隊到時會集中解決的,他們或者用挖土機提起來把它摔碎。」曹昇平靜地對王磊解釋道:「你講的三十公分直徑石頭,是指青石類,這岩土類的略大石塊絕對不會影響以後的基礎施工。老闆也經常來察看,他對這個問題是最清楚的,不信的話,你回辦公室可以打電話問。」

  曹升雖在據理力爭,但他心裡卻怕王磊蠻不講理。他想:這鳥人脾氣大,火暴暴的動不動就罵人,一時不高興又喜歡動手腳,如不防備些,挨他一拳腳才算是真正的倒霉。

  王磊聽了曹升的解釋,臉上雖然還有些陰沉,但他的態度已出現了明顯的改變。

  「媽的個巴子,怎麼不早告訴我。」王磊已恢復了常態,他接著又以訓斥般的口吻說:「不過你們要看緊點,出了問題別說我找你們的麻煩。」

  沈承義見王磊已回辦公室,便憤憤然地說:「這小子還挺蠻橫的,他是個什麼東西!」

  「老闆的親屬,脾氣不太好。」曹升因心情不好,向沈承義作了簡單的介紹,過後他又關照般地說:「你以後可要對他注意一點。他罵人是小事,還喜歡打人呢。」

  「原來如此。」沈承義長嘆般地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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