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虛驚

  桌面上到處堆放著殘羹剩飯，一片狼藉。曹升看了看這殘局無聲地搖了搖頭，他心想，總算把這幫菩薩送走了。

  「梅琳，快過來幫忙收拾一下。」曹升高叫道。

  顏梅琳帶著一身的倦意，有些悶悶不樂地收拾起來。但她的嘴裡嘟囔著不滿的話。

  「好啦！不用再說了。不就是辛苦點嗎？出門打工，忍著點，凡事總會過去的。」曹升在勸說著。

  「他們不也是打工的嗎？有什麼了不起的！」顏梅琳仍發著牢騷：「這麼多飯菜給他們做了，人不辛苦？還要給他們熱菜，他們哪來的那麼大牌調？要做你自己做，下次不要叫我，好像我是奴僕似的。」

  「看你又言重了，打工不容易，何況他們畢竟與我們打工不同，手中都有一點權，你沒聽說他們揚言要整治大郭倆公婆嗎？」

  曹升望著顏梅琳，一雙手還是在不停地收拾著碗筷。他把一疊整好的碗碟放進了一個紅色的大塑料盆里，爾後又端著送到外面的水龍頭底下，讓水嘩嘩啦啦地衝著。他又折回屋，邊繼續收拾邊對顏梅琳說。

  「我跟你講，你的脾氣要改一改，要知道，這是出門打工，不比在家。否則，一不小心，就陷入困境。」曹升耐著心勸說著顏梅琳：「你也知道，你的這份工是我吃了多少苦才換來的，應該珍惜。這幫人是最不好惹的，我們應該謹慎些，謙讓點，大不了就是說辛苦些，等我們有了一點資本，就可以作其它的安排了。」

  「我受夠了罪，不想卑躬屈節，應該挺直腰杆做人，每天謹慎小心，誠惶誠恐的，他們更不把你當人待。特別是王磊狗仗人勢，總是無緣無故地亂罵，誰也受不了他的臭脾氣。就是老闆他又怎樣，難道不分青紅皂白地亂罵人？如果真的是這樣，還不如早點走人。我不相信憑力氣找不到一口飯吃？」顏梅琳的犟脾氣一上來，聲音就變得很大。

  「輕點！」曹升用指頭放在唇邊示意：「讓王磊聽到不好。」

  「聽到也不怕他！」顏梅琳雖然這麼說，但她聲音明顯低了。

  隔了兩個辦公室就是王磊住的宿舍，此刻，王磊已雷聲大作，早已進入了夢鄉。曹升夫妻聽了一陣，懸著的心才放下。

  「這頭豬會享福，現在估計他正做著什麼美夢吧？」顏梅琳竊笑地說了一句。

  曹升夫妻忙了好半天，才算把屋裡收拾乾淨。顏梅琳喊著曹升早點休息，可他應著就是不上床。曹升點燃了一支煙，在過道里輕輕地來回踱起了步。他一點困意也沒有，不過他的腦子裡此時也一片空白。往日的焦慮、憂愁、心驚膽戰等等此刻統統化作了一片白霧，經風一吹變得無影無蹤。他覺得應該感謝什麼，想起來了，應該感謝的是「酒神」，是酒讓他除去了滿腦子的焦慮、困頓、憂愁；是酒神讓他此刻變得清醒、興奮而激揚。

  他想起了家鄉，想起了家鄉的那幫朋友，更想起那秋雨濛濛或冬雪飄飄的季節，三五個朋友圍坐在火鍋邊，喝著酒，談論著國事、家事、大事、小事，以及身邊發生的種種新聞。

  故鄉每天都有酒喝，而打工的季節就不同了，喝上一頓酒變得好珍貴，這難得的飲酒怎能不讓他心潮起伏，興奮不已呢？又怎能不勾起他對家鄉的種種懷念啊！

  他忘卻了肩頭和面部被風吹落的細雨的浸濕，而感到心頭好溫暖。他心裡在想著，以後無論怎樣艱辛、困難這份工一定要打好。如果遇上不盡人意的事或心灰意冷的時候，他決定喝上一杯。

  幾天以後的一個下午，王磊對曹升說：「叫你老婆明天到公司招待所去上班，另外，你也做好準備，等公司通知下來，也去公司值班，不過是哪一天我就說不清楚了。」

  曹升聽後一頭的霧水，只是看著王磊答應著，又不便問什麼。因為工作調動是常有的事，即便是炒人也是經常發生的，至於怎麼安排，就隨他們的便吧。

  晚上，曹升和顏梅琳談心，他把這一消息告訴了她。顏梅琳的第一個反應是一臉的驚悸，隨後是好長時間的沉默。

  「打工在外，很多事都不是自己想怎麼就能怎麼的。」曹升又開始了勸慰：「既然公司通知了，明天還是到招待所上班去吧。好在招待所也不是太遠，晚上下班頂多騎半個多小時車就能回來。」

  「這些烏龜王八蛋，沒一個好東西，喝了一頓酒，開了個碰頭會，就開始整人啦！」顏梅琳一臉的義憤：「我可以猜到，這次調動肯定是針對大郭夫妻的。大郭打他們的小報告，又不聽他們的話，所以，他們懷恨在心。但他們又沒有權炒掉，只能玩出此花招來整治，叫他們夫妻來工地受一下罪，算是對他們的報復。」

  「我想也是這樣。」曹升含糊地答道。

  「好端端的兩個人在一起工作，他們硬是要拆散，這是安的什麼心！」顏梅琳說著眼裡噙滿了淚花。

  「去就去，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曹升以男人的剛毅繼續勸著顏梅琳。

  顏梅琳到招待所僅上了兩天班，第三天就被通知不要再去了。至於叫曹升到公司去值班的事，王磊更沒有提，原因是，大郭把調動的事向虞蓉作了反映，而虞蓉當即給予了制止。

  「拿大郭開刀，明擺著是向老闆娘挑戰，虞小姐能熟視無睹嗎？」顏梅琳這樣對曹升說。

  曹升聽了顏梅琳從招待所帶回的消息，心裡感到無比的高興。臉上的陰影消逝了，幹活的積極性更高。他每天上工地很早，而晚上回辦公室都較遲。

  王磊覺得曹升在有意的疏遠他，但又拿他沒辦法。因為他整天在工作著。

  曹升的確在晾著王磊，他認為：惹不起卻躲得起。王磊越是怕孤獨，曹升越是不理他，有時王磊憋不住了，便開始罵幾句空話，曹升聽著只是淡淡地笑笑而已。

  「調你老婆到招待所是衛萍的主意。」王磊一天吃飯時對曹升這樣說：「其實當時是準備嚇一嚇大郭夫妻的，並沒有其它的意思，對於你們兩公婆大家的看法還是不錯的。」

  「沒關係的，到哪裡都一樣，打工的不就是幹活嗎？」曹升很平淡地回答道。

  「大郭這小子太狂，不整一整他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王磊嘴裡塞滿了飯還在嘟囔：「一個小保安操那麼多心幹嘛？」

  飯後，王磊見曹升沒有和他再談的意思，一個人便回宿舍去午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