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工地的監理人員
2024-09-14 07:59:10
作者: 趙進生
工地上仍然冷冷清清的,連土石方工程隊的運土車也看不到,只有一台挖土機停在遠離施工現場的看棚處。它長長的臂平放在地面,龐大的身軀慵倦般立著,像一隻睡眠中的老虎,早已失去了它的威嚴;而另一台挖土機則立在山腳下的亂石雜土中,不經意的話,很難看到它的全貌。
曹升仍然習慣性地每天到工地轉幾圈,但面對停工,他無能為力,資金不到位,別人不干,誰也奈何不了。不過王磊還是在辦公室干罵著,指示曹升到施工隊叫人幹活。
曹升只能苦笑著臉應著,去了後又苦著臉回來答道:
「他們說沒油錢,現在吃飯僅吃兩餐,叫你幫他們想辦法。」
「媽他個巴子,跟我要錢,我跟誰去要?」王磊火氣沖天般地說:「我們只管開工,要錢的事叫他們找老闆去。」
王磊自言自語了一陣,發現這個問題的確不是他能解決的,便提起了電話,把工地的情況又一次向公司作了匯報。
一天下午,王磊從公司回到工地,碰到曹升就說:「工地馬上要全面開工啦,中建某局監理公司的人馬明天就到,領隊的是鄧工,原來其他幾人都換了。」
第二天的中午,公司的小車就把監理公司的人送到了工地,鄧工先下車,向站在辦公室過道里的曹升打起了招呼。於是,曹升就急急地走到車邊準備幫他們提行李。
「不用了,東西不多。」鄧工笑盈盈地說。
鄧工可謂熟門熟路的,他領著其他兩位向宿舍走去。
王磊聽到聲音,打開了宿舍的門。
「鄧工,你好啊!」
「你好,你好!」鄧工抬起頭,用一雙骨碌碌的小眼看了王磊一眼,接著便對身邊的兩位監理人員說:「我介紹一下,這是王經理,現場管理部的。這兩位是江工和吳工。」
王磊告訴曹升,前期工程,特別是強夯項目過程中,鄧工吃了許多苦,工作表現又較好,得到了老闆的肯定。這一次要求監理公司換人,就鄧工一人沒換,這也是老闆點名要的。
監理公司的人馬一到,給死氣沉沉的工地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許多與工地有簽約的單位紛紛來人詢問開工的情況,得到的回答都是資金已到位,馬上全面開工,樂得大家奔走相告,喜上眉梢。
指揮部的人員增多,改變了王磊慣有的生活規律,第一是每天睡懶覺的習慣改掉了;第二是整天躲在宿舍擺弄那台影碟機的毛病再也無法持續下去。
監理公司的人馬又「殺了回來」,住宿一下子增加了三人,王磊的活動空間就小得多。晚上他和大伙兒看看電視,偶爾也出去玩一陣。
白天監理公司的人忙著整理資料,核對和審閱準備開工的太清公司辦公大樓的圖紙。而王磊則坐在管理部辦公室里,他無事可干,見曹升從工地回來,趕緊把他叫住,陪著他聊天。
鄧工的習慣還是老樣子,總喜歡一個人背著雙手到工地轉悠,他似乎要把每個樁點和區域的劃分做到了如指掌。但工地上是經常變的,不僅各廠區的圖紙在變,土地的高層有時也在變,今天立的標點,過些日子就換了,任你怎麼勤快,總沒有芮勇德的計劃改變得快。
夕陽西下,微風輕吹。已到了下班的時候,曹升見鄧工仍站在工地西北角一片未填好的土地上沉思著什麼,便趕到了離他不遠的地方高叫了幾聲。見他沒反應,又邁步向他走去。
「鄧工,回去吃飯啦。」曹升很尊重地叫了一聲。
鄧工愣了一下,他回過神,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到的笑容。如果不是嘴角部的分合,那僅有的一點笑波早已被他的面部皺紋所吞沒。不過,曹升仍然覺得鄧工是笑了。
「曹大師,你也在工地。」鄧工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曹升說:「走,我們回去吃飯。」
曹升聽了鄧工的話,心裡激靈了一下,他想:鄧工為何稱自己大師?這話是笑話抑或譏諷,他不得而知。在一起工作了一段時間,雖有齟齬,但不至於有太大的矛盾吧,鄧工如今這樣稱呼必有淵源。
「聽說冷時寒回去了,沒領到工資,他還沒有來吧?」鄧工眨著一雙小眼看著曹升說:「工地上這麼多人都走了,你還在真不簡單。」
「出門打工,老闆要就待著,不要就走人。」曹升摸清鄧工意圖,只是平淡地答道。
「在這裡能待下去,很不容易的。」鄧工又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
曹升聽了以後,略有所悟。自從張貴揚挨打,監理公司走人,到此次他們重返,經歷了那麼多,能在工地幹下去的人的確很少。
「王磊一直在工地嗎?」鄧工又開始問。
「嗯!你們走後,他一直待在工地。」曹升邊走邊回答著:「老闆把他放在工地,估計讓他鍛鍊一下。他們自家人嘛,這樣老闆也可以放心一點。」
工地開工的事天天在說,可就是沒動靜。監理公司的人早已把辦公樓的圖紙審核完畢。這些天就顯得無事可干,白天大家在一起聊聊天,時間好打發,而晚上的時間就孤單和寂寞了。到街市去逛逛,看一看,享受一下南國醉人的夜晚,是打發時間和消除寂寞最好的一種方式。而外出的時間一多,王磊的眼睛就開始瞪得大大的,但他又不便對監理公司的人發火,只是等他們一去,王磊便開始吼起來。
「老小子!給他們全記下,什麼時間出去的,到什麼時間回來,登記清楚,到時看他們一共出去多少次。」
曹升聽到叫喚,急忙走進辦公室,取出記錄本,認認真真地給登記上。
「剛來就待不住,想遊山玩水回家去玩,到這裡是工作的,不是想怎樣就怎樣!」王磊儼然像個老闆似的,說出的話分量很重。
「晚上沒有事,偶爾出去一下,情有可原,經常……」
沒等曹升把話說完,王磊的無名火就發起來:「放你媽的屁,什麼情有可原?公司有公司的制度,再說你知道他們出去幹什麼?那個江工在這裡搞過幾年的監理工作,人際關係複雜,你能保證他到外面不搞名堂?」燈光下,王磊瞪著一雙牛眼,對曹升訓斥道。
「算我多嘴,我不亂說總可以了吧。」曹升眨動著眼,臉上裝出一副笑容。
每當這個時候,王磊拿曹升也沒有了辦法。別人已認錯,且又露出了笑臉,總不能置人於死地吧?
半個月過去,工地上仍沒有開工,監理人員整天的沒事,開始坐不住了。江工和吳工便經常地找點藉口,說外出辦點私事,其實是到街市去溜達。
王磊知道後,開始橫眉豎眼的,時不時地也敲上一遍警鐘,而且把監理人員經常外出的情況向公司作了反映。
一天晚飯過後,在工地人員一個還沒有出去的時候,公司的小車急速地駛到工地辦公室門前。牛主任夾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來到辦公室,宣布了監理公司的人員明天一早離開工地,送他們回原單位。
牛主任大體上傳達了芮勇德的意思:工地目前因種種原因還不能開工,等開工了再請他們過來,但要求他們明天一早必須離開,今晚就辦交接手續。
鄧工的一雙小眼迅速地在轉動,另兩位監理人員如猛地聽到一聲震雷,被驚炸得一時愣在那裡。他們一時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還是太清公司又耍什麼花招。
其實,這又是芮勇德玩的一招。他認為已達到了目的,留著監理人員在工地也是白吃白喝的,不起什麼用了。第一,芮勇德當時在工地到處一片蕭條的情況下,把監理人員請來無疑是給死氣沉沉的工地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也給外界造成了一種太清公司馬上要開工的假象。第二,對於太清公司辦公大樓的圖紙及整個預算,芮勇德一直對設計院的方案不怎麼放心,把監理公司的人員請來,讓他們根據圖紙上的預算等問題,再拿出一套方案,就可以進行一種有效的對比。現在這些目的都已達到,而工地又開不了工,還留著監理人員在工地閒散著做什麼?
辦公室里的空氣像凝固了似的,兩位新來的監理人員都把目光投向了鄧工。在他們看來,鄧工已是第二次來太清公司,對這裡的人和事了解得要多些,且他又是這一次的領隊,先發言的應該是他。
然而,鄧工欲說又閉上了嘴。他望著站在劉主任身後的王磊已瞪起了一雙凶神惡煞般的大眼,把想說的話又咽回到了肚裡。此刻,他乾脆畏縮在條凳上低下了頭。他領教過王磊的粗暴,心裡也的確產生了一種懼怕的感覺。他想:在外幹了多年的工程監理,別人總把他們奉為上賓,尊貴無比,想不到在這裡會遇上了這麼個煞神,有理說不出,有苦不能吐。
「現在開始交接,有什麼想法,明天走時可以跟老闆直接談。」牛主任打破了沉悶的氣氛,站在辦公室中央大聲地說。
又是陣沉默以後,監理人員像約定好似的,各人忙著打開了抽屜及文件櫃。
一切處理完畢,鄧工直起了腰,緊皺的眉頭,雙眼向上翻了翻,臉上掛著一種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面容說:「王經理,你是不是再清查一遍。」
大家心裡都明白,這是鄧工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採取的一種對王磊最有力的回擊和最無情的譏諷方式。
王磊沒有直接的回答,而牛主任卻及時地把話題岔開。
「好了!交接到這裡結束。明天預祝各位一路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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