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院長的犟脾氣

  曹升被抽調到太清公司總部去值班，是監理公司人員走後的一個星期左右。他接到通知以後，沒有說什麼，第二天便到公司報了到。

  太清公司大門的前台處，曹升穿著淡青色的長襯衫，胸前佩戴黑色的條紋領帶，肩上藍色的保安肩章分外耀眼，深藍色的褲子配上棕色的皮鞋，顯得乾淨利落；頭上的船型大蓋帽與腰間寬大的武裝帶的配裝，使得曹升威武英姿。曹升已有近八個月沒有穿保安服，這次穿上，他依然覺得灑脫自如，並沒有因為穿上這身服裝而感到受了拘束。用芮勇德對他的要求來說，能做到招之即來，來之能戰。

  這次調曹升回公司值班，主要原因是大郭保安近些日子出車太忙，只能讓曹升臨時來補缺。再說工地目前未開工，閒在那裡，芮勇德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的。他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白天讓他在公司裝點門面，晚上再讓他回工地看守。他在芮勇德的眼裡，只不過是一個既普通又廉價的打工者而已。

  面對這點，曹升也痛苦過，而且有了深深地失望感，那種初來南方打工的美好願望，現在早已蕩然無存。不過，他能控制自己，又具備了一種吃苦耐勞的精神，而且不斷地時時規範自己的言行，使自己在工作中沒有出現一點被芮勇德所抓到的把柄。

  在公司上班比在工地輕鬆多了，很多閒著沒事的時候，曹升一個人總是在想著什麼，特別是監理公司人員第二次走人的印象從他腦海里怎麼也抹不掉。

  監理人員臨走的那天，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厚厚的霜層，他們都有著一種被戲弄的感覺，作為國有企業的員工到私營公司工作，連吃兩遭這樣的閉門羹，他們心中能感到平衡嗎？但他們又無可奈何。

  曹升仍在想著什麼。可是，進進出出的人流又打亂了曹升的思維。他在想，這是在工作，不能走神。否則，自己的恍惚神智被芮勇德發現了，其後果不堪設想。

  這時，設計院的方院長向辦公室走來，他夾了個公文包，一臉的笑容。他中等身材，略顯得瘦些，頭的頂部已禿謝大半個腦袋，而且禿謝的部分油光鋥亮的。但他的一雙眼睛特別有精神。

  「唷！我們的曹主任親臨上崗，看樣子貴公司又有什麼大的動作啦。」方院長說著戲言：「登記嗎？」

  「方院長大駕光臨，誰敢擋駕？」曹升笑著說：「你們總院的人也來了，老闆和他們在等著你。」

  「真的嗎？」方院長故意地問了一句，爾後笑著向辦公室裡面走去。

  大約過了半個鐘點，方院長從辦公室的深處，罵罵咧咧地向大門走來。

  「算個什麼東西，簡直是個無賴！」方院長滿臉的怒氣。他邊走邊說：「叫我走，到時請我的時候還長著呢！」

  牛主任從後面急忙追上，對方院長不停地解釋，並連拽帶拉地想把方院長留下。可是方院長一個勁地掙脫，不給牛主任一點情面。

  「今天我們老闆心情不好，望你諒解一下。」牛主任賠著笑臉近乎於哀求道。

  「什麼心情不好，他是個無賴，是個大流氓。」方院長一時激動，不知怎麼罵出了這樣的話。

  牛主任聽了，臉色刷的一變，由白到紅，又由紅到白。他很想教訓一下方院長的，可見他那麼大年歲，又剛正不阿的樣子，一時語塞。

  曹升在前台處見到這難堪的局面，急忙站起身在方院長剛要邁大門的時候，一把攔住了他。

  「你方院長大人大量，哪會計較這工作上的一點小摩擦？消消氣，到那裡去坐。」曹升臉上堆起了笑，用手指著會議室說。

  方院長立在大門邊，也沒有再走的意思。但就是不肯進去，任憑牛主任千說萬勸，不再理他。

  牛主任搖著頭走了。臨走時對曹升說：「倒杯水給方院長解解渴。」

  方院長還是不肯到會客室去，他在過道大廳里，慢慢地轉悠著，抬頭把大廳內牆壁上的各種字牌瀏覽了一遍。

  太清集團四個大字鑲在不鏽鋼框架里，在紅色駝絨緞面的映襯下閃閃發光。牆壁上掛滿了太清公司的宗旨，精神及口號，社會名流的題字也歷歷在目。

  大廳內，四周的花木擺放得井井有條，一切顯得莊重，肅穆。連很有靈氣的花草在這樣的氛圍下，也顯得一臉的嚴肅。

  「什麼務實，求新，開拓、進取，都是糊弄人的東西。」方院長見曹升站在門邊望著他，便指著牆面上的東西沒好氣地說：「這些東西統統都是芮勇德用來騙人的鬼把戲。」

  方院長在大廳內又轉了起來。

  「你們對芮勇德還不了解，我和他打了近三年的交道對他太清楚了。他是一個十足的流氓。」方院長又轉到了大門處，他像有些自言自語般地說道：「你們牛主任也不是個東西，這馬屁精現在騙人臉也不紅了。他每天都對我說，錢已匯出了，可全是騙人的話！他昨天竟開出一張空頭支票糊弄我。把我當小孩子玩？不給錢不要這樣作弄人！這次就是總院同意給圖紙，我也不會答應的。除非先付清前期的二十五萬設計費。」

  曹升從方院長的述說中，已知道他和芮勇德吵架的原因。也就是為了圖紙問題，一個要先拿圖紙，以後付款，而另一個堅持把前期設計的費用付清，再領圖紙。雙方相爭的情況下，他們吵了起來。而芮勇德一怒，就讓方院長滾出他的辦公室，這讓受了多年高等教育的方院長變得義憤填膺起來，也使他的脾性倔強得多。

  方院長聽了芮勇德這句話，一氣之下跑出了辦公室，任何人勸說他也不聽。

  前台處的電話鈴響了，曹升急忙提起話筒，裡面傳來芮勇德低沉嘶啞而又粗暴的聲音：

  「你給我把方院長叫進來。」

  沒容得曹升回話，芮勇德已把電話掛斷。

  「方院長，我們老闆叫你過去。」曹升放下電話，對方院長說。

  「他不是趕我走嗎，又叫我幹什麼？」方院長故意歪著頭，像個孩子似的對曹升賣起了關子。

  「前面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大家在一起，都是為了工作。」

  「不理他，他算個什麼東西！」方院長說完了抬起頭。他用眼到處看看，顯得漫不經心的樣子。

  曹升感到為難，勸吧他不聽，硬拉又不行，正當他進退兩難的時候，設計院的人走了過來。

  「方院長！不和他計較那麼多。我們現在進去跟他進行最後的攤牌。如果付錢，我們明天給圖紙，不給錢的話，我看他的工地怎麼能施工？」來叫方院長的人，也帶著一肚子火氣。

  「他芮勇德要圖紙是真，付款的事目前我看是不可能的。」方院長對來叫他的人說：「你們和他談吧，我也不進去了，免得再跟他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