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鮑爾修電器
2024-09-14 07:59:36
作者: 趙進生
芮勇德在他那間寬大而豪華的辦公室里來回地踱著步,色彩斑斕的高級花格羊毛地毯上,留下了一串串他那雙義大利高級皮鞋印。他剛坐下,地毯上的鞋印又自然地恢復了原狀。
辦公室里,分離式吸氧機發出了低音度「嗡嗡」的聲音,歡樂而快活的各色小金魚在玻璃盛裝的水中自由地游來游去;高級仿古瓷器有條不紊地安放在各自應放位置上,它們靜默地在行使著各自的職責;芮勇德與社會各界名流及國外企業巨頭的合照,排列有序地掛在辦公室進門對面的牆壁上,而於此牆對面的牆壁上又掛滿了企業公司的經營執照;其它的兩面牆壁掛了一些字畫,一幅「龍馬精神」赫然入目,它裱裝得就如同一面幡旗,釘掛在芮勇德的寬大辦公桌對面牆上;屋頂裝潢講究,凸凹不平的條形板經過處理,顯得自然豪華,各種異形燈具錯落有致地鑲在頂部的裝飾板里。
電話鈴響了,它打斷了芮勇德的思路。他隨手在辦公桌眾多的電話機群提起了一隻話筒,連低頭看一眼也沒有就對著話筒問道:
「是誰,什麼事?」
鈴聲依然響著,他知道拿錯了話筒,這一回他不得不低頭看一眼是哪一部電話機上的指示燈亮著。
「芮老闆,我是小韋。」對方發出的是個女聲。
「有話快說,什麼事?」芮勇德不耐煩地問道。
「鮑爾來電話,說他屋裡的熱水器壞了,叫公司派人給處理一下。」韋媛急切地說。
「這麼一點小事還要告訴我,我給他處理去好嗎?」芮勇德開始發火了:「在公司待了那麼長時間,都不知道怎樣處理事務!你只要通知牛主任,讓他給安排人處理就行了。讓牛主任趕快接電話到工地,叫曹升去辦。」
芮勇德說完,嘭一下掛了電話。
而電話另一端的韋媛,驚愕般地睜大了眼,她提在手中的電話好半天才放下來。
她弄不懂芮勇德為什麼發那麼大的火,她感到很委屈,一個人在資料室暗自揉著紅紅的眼角,想了一陣,她搖了搖頭,獨自一人發出了一陣無聲的笑。
自從沈承義同鮑爾吵過架後,沈承義便自動辭職了,當然他的工資也就無法結算。他在太清公司幹了三個多月,只拿了一千元,這還算他碰上了運氣。他知道餘下的即使結算,也沒什麼錢可拿。因為他沒有超過試用期,又是自動辭職,餘下的那幾百元,對他來說沒有必要低頭哈腰向芮勇德要,抑或說跟芮勇德紅著臉爭吵,他臨走時只是用電話向芮永德打了一聲招呼便算完事。
沈承義的辭職,給韋媛留下了發揮才能的餘地。雖然她的口語表達還欠火候,但作些簡單的翻譯還能擔任。
這些日子韋媛處在高度的亢奮狀態下,每天大清早就起床進行口語練習,在她看來,能經常和老外接觸交流,對自己今後的工作將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她仿佛看到了整個公司的人一下子全部對她尊重起來,她現在不僅僅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資料員,而且是一個舉足輕重的公司翻譯。
韋媛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個請示電話,得到的卻是芮勇德的一頓大火。她想,很可能是鮑爾直到目前也沒有為公司融到資金的問題使然。
她很懊惱,也很難以理解,鮑爾常住這兒,又經常跟芮勇德要錢。而芮勇德又總是像擠牙膏似的給他一點點,這其中好像他們在聯手做著某種見不得人的事。她努力回想著,得出的結論是他們在聯手設騙局,這難怪沈承義自動要走人。
韋媛想了許久,才想起應給牛主任掛電話,於是她提起話筒。
曹升接到通知以後,攜帶上一些必備的工具,就急忙忙地向鮑爾的住處趕去。
「這美國佬真害人!」
途中,曹升在心裡不免恨恨地罵道。他清楚,這次不僅僅是保險燒斷的事,可能其它線路也存在問題。都是這鬼子整天開著空調,冰箱,熱水器等電器影響的。特別是熱水器,整天開它幹嗎?一天沖兩次涼,不也就開兩次。可這鬼子連廚房,便池等用水也都使用熱水器,使它終日不停,能有不壞的道理嗎?再說在南方,也沒有個必要,都進四月份了,天氣很熱,曹升胡亂地想著。
鮑爾住的地方在三樓的一個大型的平台上,他的屋子四周都上了防盜門窗,而且所有的門窗都裝上了布簾。
曹升在門外轉了足足三分鐘,也不知道怎麼喊鮑爾開門。如果直接喊,他又聽不懂,說英語曹升又不會。假如用力敲門,曹升又覺得太粗魯,他輕輕地敲了一陣,可是,裡面一點反應也沒有。
「鮑爾,鮑……爾……」曹升捲起了舌頭,學著電影裡的某些鏡頭的喊法,高聲地叫道,並用雙手拍打起了鐵門。
不一會兒,窗簾掀起了一角。鮑爾伸著腦袋看了一陣,認清是曹升,又發現沒什麼問題時,他的嘴角才發出一些淺淺的微笑。
曹升怕他沒有看清楚,便用手舉著螺絲刀及鉗子,做出修理電器的動作。
在這之前,曹升已和鮑爾很熟。除在公司值過一個多月的班認識以外,鮑爾暫住這裡的所有房間布置和牆麵粉刷及門窗的重新油漆,曹升都是一直自始至終地參加了。曹升記得,那天鮑爾從賓館搬到這屋子的時候,芮勇德為了節省開支,特為鮑爾租了三室二廳的房。他認為鮑爾住賓館每天需要付四百元的住宿費和開支,然而在住宅區租一套房一個月才付八百元。長期下去,太清公司可以省下一大筆錢。鮑爾在室內只轉了一圈,便皺起眉頭連聲說:「NO !NO !」當時急得牛主任不知如何是好,他趕緊叫韋媛與鮑爾交談,方知是房間的布置不行。在這種情況下,牛主任只好叫人又把鮑爾的行李拿上了車,送他回了賓館。最後,公司又派曹升他們把房間重新粉刷油漆,加固防盜門窗,上窗簾,布置花草等,直到鮑爾看了滿意後,他才肯搬過來住。
就這麼折騰了一下,使曹升他們忙了三天,又是鋪地毯,又是擺花盆,連所有窗戶上的玻璃都貼上了彩色塑料紙,以免晚上亮燈時,外面暗,能見到裡面的人走動時的人影。
「這美國佬太絕了。又不是美國總統,怕別人搞槍擊。」曹升當時笑著對其他員工說。
鮑爾打開了防盜門,等曹升一進去,他就迅速地帶上了鐵門。爾後,他又拉上了鋁合金玻璃門,使掀起的布簾又放了下來。
屋裡很暗,因為所有的窗簾沒有拉開。曹升想說點什麼,覺得又不能交流,他便試著按了一下燈開關,沒電!這說明屋內的配電箱內出了問題,於是他急急地打開了配電箱。突然,一股濃烈的焦味噴了出來。
鮑爾站在一旁看了,便嘰里呱啦地說了一大堆曹升聽不懂的英語。此時,鮑爾完全忘卻了他說話時的對象。然而,曹升還是明白鮑爾的激動,最後曹升總算聽懂了一個字「嘭!」這也就理解了鮑爾的一大堆嘰里呱啦的意思。原來是線路發生了「短路」現象所引發了爆炸。
曹升笑呵呵地連連點頭,表示已知道了。接著,他又準備拆除被燒壞的漏電保護器。
配電箱內,黑乎乎的很難看清楚。曹升專注地憑感覺擰起了螺絲,有時實在擰不起來,他就用隨身攜帶著的打火機照一下,又繼續擰。不知道什麼時候鮑爾站到了曹升的身邊,用一支筆型的小手電幫著照了起來。
「這美國佬想得還真周到,他身邊竟然還攜帶上這種小巧玲瓏的玩意。」曹升心裡暗想道。
配電箱裡的漏電保護器已燒壞,不能再用。曹升想直接把電源接上,但他又怕以後那些電器漏電,電壞了人就不得了。特別是這個美國佬,如果因電的問題,有個三長兩短的,他曹升可負不起這個責任。假如馬上換,又沒有新的,就他們兩人在,總不能叫鮑爾掏錢出去買。
曹升想了一陣,只好到市場自己掏錢去買了一隻,他知道,這二十幾元的墊付又泡湯了。太清公司對於這些小額的墊付從來不報帳,你即使想報銷,那煩瑣的手續也會使你打消這一想法。所以,員工們對此類事都滿腹牢騷,並都說下次決不會再為公司辦事墊付。然而,在特殊的情況下,往往又會使你不得不拿出錢來為公司辦事,曹升的這一情況,就足以說明。他本想到公司去要錢的,但為了這一點小事,跑很遠的路,又要興師動眾的,讓芮勇德知道了,不罵個狗血淋頭才怪!
室內的燈全亮了,鮑爾的臉上露出了粲然的笑,他連聲說:「OK,OK !」
曹升也長長地喘了一口氣,他忘乎所以地點燃了一支煙。
鮑爾發現屋裡飄起一陣煙霧,走到曹升面前,搖頭用右手晃動著對曹升說:「NO,NO !」
曹升睜大眼看著一臉不高興的鮑爾,迅速地把煙從窗口扔了出去。
正當曹升不知所措時,鮑爾像變魔術似的拿出了一聽醇正的美國可樂,拉開了蓋便遞給了曹升。
「這美國佬還挺保重身體的,怕吸菸污染了空氣。」曹升心裡想著:「是不是接受他的飲料呢?假如接受下來,他會不會認為中國人太賤?如果不接受的話,他又打開了蓋,這樣是否對他不尊重?」
瞬間的思索,使得曹升猶豫不決起來。但曹升看見了鮑爾的兩道誠懇的目光以後,還是果斷地接過了飲料。
「管他呢!不就是一聽飲料嗎?再說自己不也在為他幹活,而且連漏電保護器也是自己花錢買的,權當此事扯平啦。」曹升這樣想道。
曹升喝了一口飲料就到衛生間兼沖涼房,把熱水器進行了一番調試,發現一切均正常,就準備收拾工具離去。這時鮑爾走了進來,他用手輕輕地而且迅速反彈了一下,見沒有什麼問題,又接著如此試了幾遍。曹升知道他的這一動作是試一下熱水器的外殼是否帶電。他就乾脆用自己的手掌貼在了熱水器上,以便好讓鮑爾徹底放心。因為在此之前,曹升已試過了漏電保護器的靈敏度,一但有漏電的現象,它將迅速地切斷電源,是不存在問題的。
當發現曹升的這一勇敢動作,鮑爾滿意地笑著說:「OK, OK !」然而,沒等曹升收拾好工具,鮑爾不知從哪裡找出一支精緻的測電筆,仍不放心地在熱水器的外殼測了起來。測電筆里的氖泡發出微略的紅點,鮑爾剛才臉上掛著的笑容被瞬間浮起的霜氣罩住了,他的嘴裡便又嘰里哇啦吼開了。
曹升無奈地搖了搖頭,鮑爾說了一大堆,他一句也聽不懂。過了一會,也許鮑爾說累了,抑或說他知道自己面前的人無法交流,便急急地跑到他的辦公室里,拿出一部厚厚的《英漢詞典》放在曹升的面前翻了起來。
鮑爾指著「壞東西」一詞給曹升看了以後,又忙著找到「修理」一詞,他又不停地翻找著「短路」「危險」等詞句。
「中國的壞東西!」鮑爾憋住氣忽而居然吼出了這樣一句話。
「你他媽的狗屁不通!」曹升心裡罵了一聲,接著又想:「和他扯不清,簡直是對牛彈琴。」
雙方僵持著,不知如何是好。曹升想到了打電話,可鮑爾的辦公室桌上除了一部手提電腦及大堆書籍以外,就是沒有電話。他想起來了鮑爾有手提電話,曹升便做了一個打電話的姿勢,用手指著鮑爾叫他打。這個動作,鮑爾竟然很快領會了。
二十分鐘不到,韋媛就從太清公司趕到鮑爾的住處。
「這美國佬真難辦,看樣子還真要學會一點英語呢。」曹升見韋媛進來調侃地笑著說。
韋媛笑著用英語和鮑爾談了起來。
「是這樣的,他說短路把開關燒壞到現在還很害怕。」 韋媛轉過身對曹升說:「目前,他說熱水器上還帶電,叫你徹底把它修好。」
「那是感應電,沒問題的。」曹升解釋著:「有可能熱水器里的線路受水霧影響,絕緣程度達不到,等熱水器工作一段時間,感應電也許就沒有了。」
韋媛把曹升的話跟鮑爾說了一遍,鮑爾皺了皺眉,用一雙不太信任的目光看著曹升。
「這鬼子還不相信是嗎?」曹升對韋媛說:「那好!我到外面抽支煙以後再試。如果沒感應電就行,假如還有那就叫公司花錢到修理鋪修一下。」
一支煙工夫,經複試果真沒有了感應電。曹升臨走的時候交代韋媛,叫她告訴鮑爾,沖涼用水時注意一點就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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