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狂瀾

  星期天的早上，按往日太清公司的慣例，所有員工一般情況下起床很遲。然而，這個星期天早上八點不到，大家幾乎都穿戴整齊，曹升想大概今天又要加班。可是，做好的早餐沒有一個人去吃。

  曹升感到有些納悶，但他又不便問其他人。公司有制度，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說的不說。再講曹升也不是一個多管閒事的人，他只是自顧自的吃了一些早餐，此時顏梅琳已推著車上街市買菜去了。

  太陽斜照，穿過錯落有致的樓群，使小區裡的草坪花圃灑滿了金黃色的斑斕；微風輕吹，各種南方樹木舒展翠滴，榕樹盤根錯節，芭蕉胸懷敞開，檳榔樹高聳挺立。花草樹木間的各式園藝造型別具一格，到處呈現出一派南國風光。

  曹升吃過早餐就出來，他見公司絕大多數人員已悠閒地圍在草坪旁，聽著芮勇德的高談闊論，每個人都興致盎然的。

  「曹升，今天就不帶你去嘞！工地需要人，有機會再帶你去吧。」芮勇德見曹升從這邊走過，瞥了他一眼開口說道。

  「沒關係的！」曹升應答道。

  「這娘們怎麼到現在還沒有下來，又不是出國訪問。」芮勇德發現虞蓉還沒有來，有些不滿地嘰咕起來。

  過了一會兒，虞蓉挎著一個流行坤包才姍姍來遲。她臉上掛著微笑，一雙大而嫵媚的眼在鏡片裡閃動著。那精心打扮的面龐和一身做工精細的服裝，使她更顯得儀態嫻熟。

  「我的大小姐，你出門還真難啊！」芮勇德嘴裡叼著煙，站在人群中用一種玩世不恭的口吻說：「北方佬就喜歡裝相，出個門不知道哪裡來的那麼多囉里囉唆的事，南方女人就隨便得多，像人家羅小姐……」

  芮勇德話沒說完，虞蓉已臉色黯了下來。他發現後只好裝作大聲地「哈哈哈」大笑起來，以掩蓋剛才說錯的話。

  「你把羅小姐找來陪你就是吶！」虞蓉純正的京腔裡帶著不滿口氣。

  「你們女人就喜歡吃醋，把她找來又怎麼樣？」芮勇德有些蠻橫地說。

  「你簡直不是個東西！」虞蓉見芮勇德歪著頭，斜著眼看著她，氣憤地說。

  虞蓉說完轉身向小區裡面走去。

  眾員工早已習慣了他們倆人的爭吵，沒有一個人去理會他倆的事，他們仍然站著談閒話。

  「可以開車走了吧？」仇國強帶頭提出了意見。

  「錢浩，你給我快去把她喊過來走。」芮勇德對在一旁和柳霞講話的錢浩命令道。

  大約十分鐘後，錢浩和虞蓉向這邊走來。

  虞蓉跟在錢浩後面，低著頭走著。可是她沒有像其他人一樣上車，而是趁別人不在意逕自又回到了宿舍。

  上了車的錢浩發現虞蓉沒有上車，只好又下來到宿舍去叫她。誰料她的臥室門已反鎖，任憑錢浩百般好說，虞蓉就是不答話。

  車上的人等著急了，不免發出一些嘀咕聲，見錢浩一人上車，眾人的目光一起落在了他的身上。

  「怎麼啦？」芮勇德沒好氣地問。

  「她不肯開門唉！」錢浩吞吞吐吐地說。

  「媽的個巴子，看樣子還要我去請。」芮勇德從駕駛室邊座位上跳下車，猛的把車門關上。

  「看樣子老闆要發火啦。」大郭雙手搭方向盤上，臉露出玻璃窗，雙眼眯著，衝著站在離車不遠的曹升在訕笑。

  「老闆也是的，還提那羅小姐幹嗎？」錢浩走下車像是自言自語般地說：「虞小姐一聽那名字，肺都會氣炸。」

  前幾天虞蓉和羅小姐大吵了一架，當時羅小姐來找芮勇德，虞蓉當然知道她和他的不平常的關係。所以，碰了面以後虞蓉不僅不理睬羅小姐，而且用一種鄙夷的眼睛看著她。

  羅小姐也不是凡人，並不怯陣，昂著頭自顧自的朝辦公室里走去，根本就沒把虞蓉當一回事。她問過幾個人以後，沒有得到滿意的回答，乾脆自己倒了一杯水就坐了下來，大有不見到芮勇德就不走人的意思。

  「出去！這兒不歡迎你。」虞蓉忍耐不住了，大聲地對羅小姐吼道。

  「你有這個權利嗎？」羅小姐飲下一口水，不緊不慢的回道。

  「你這個騷貨，給我滾出去！」虞蓉被氣得有點聲嘶力竭。

  「話不要說得那麼難聽，你又是個什麼貨色？」羅小姐傲視著虞蓉：「不要指望別人不知道你的底細，你是芮老闆的原配嗎？你昧著良心從別人手中把他奪去，現在居然吃起醋來，不怕別人笑話。」

  羅小姐不容虞蓉接口，便繼續滔滔不絕起來：「你要是吃醋，就把你老公管好，別在我面前來這一套，我不信這個邪。另外，我得告訴你，我來這裡是生意上的往來，你別管得那麼寬。再說，芮老闆也不是你一個人的。」

  虞蓉聽後氣得渾身發抖，臉色醬紫，可羅小姐卻花容月貌，一臉燦爛。

  「你這個不要臉的騷貨，看我把你的皮撕下來。」

  說著，虞蓉突然橫衝出去，兩個女人就揪鬥起來。

  羅小姐的披肩長發被虞蓉抓了一把拽著，但她也不示弱，冷不丁抽手朝虞小姐臉上摑了一掌，連她的眼鏡也被打了下來。

  眾員工見打鬥起來，幡然醒悟，七手八腳般地把兩人拉開。

  虞蓉戴好眼鏡，摸著火辣辣的臉龐，感到吃了大虧。於是趁人不備，從一張辦公桌上抓起了一把裁紙工具刀，迅速地又一次向羅小姐衝過去。

  「我宰了你這不要臉的東西！」

  沒等虞蓉挨近羅小姐身邊，大郭迅速地一把握住了虞蓉持刀的手。

  「別這麼衝動，會出事的！」大郭勸著發了瘋般的虞蓉，又扭頭對其他員工說：「趕快把羅小姐拉出去……」

  曹升見錢浩提起羅小姐，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訕笑。他自然也就知道了虞蓉今日心情不高興的原因。不過，在這種場合，都是打工的誰也不願把話挑明，也只能意會而已。

  大郭臉上多元化的表情最能表現這一點，連他那「嘿嘿嘿」的笑聲也不例外。

  突然樓上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

  「救命啊！」

  樓下所有的人都聽得很清楚，包括坐在車內的。因為車門車窗幾乎都敞開著，也就是沒有聽不見的理由。

  錢浩悄然地向樓上跑去，可坐在車內的眾員工仍然談笑風生，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

  「大郭，老闆和老闆娘吵架啦。」曹升因為今天是星期天，回工地遲點，一直站在車前，聽到呼叫，他顯得有些不安地對大郭說：「還不快點到上面勸一勸。」

  「正常的！別大驚小怪。」大郭的一隻腳蹺在方向盤上，眊著眼看著曹升說。

  樓上的吵罵聲不斷地傳下來。一浪高過一浪。

  「我打死你這個婆娘！」

  芮勇德咬牙切齒的聲音又傳了下來，而且上面越吵越激烈。

  小小的臥室里雖然布置得豪華氣派，但也不過數件家具而已。牆壁上除掛了一台分離式空調外，還掛了幾幅芮勇德和虞蓉的生活照，特別是芮勇德的一張標準型巨照，猶如國家領導人的標準像那般莊重，引人注目。其次是上檔次的地毯及幾件衣櫃。緊挨富麗豪華的寬大高低床邊是小巧玲瓏的梳妝檯，上面的高級化妝品一字式擺開，並井然有序，與亂糟糟的床面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虞蓉突然從床上爬起，順手從床頭櫃的抽屜里拿出一把剪刀，怒目圓睜，一副誓死相拼的姿勢。

  「你再過來，我就刺死你！」

  「你這婆娘，一段時間不給你松松筋骨，你就不舒服嘞？」

  芮勇德虎著臉，一副煞相，兩隻手忙著從錢浩的雙手中掙脫著，錢浩一時感到難以阻止，這時曹升上來乾脆插了進去，並用身體擋住芮勇德前進的路。

  瞬間的停息，使得錢浩和曹升放鬆了警惕，他們滿以為戰爭到此為止。誰料，芮勇德不知氣從哪兒來，竟一下子連鞋也不脫，踩著床被向虞蓉沖了過去。

  「我看你刺死我！？先打死你這婆娘再說。」芮勇德氣急敗壞地說道：「都是你他媽的壞事，前面四人辭工多少與你脫不了干係。今天一起出門玩一下，你又叫人掃興。」

  虞蓉抓剪刀的手一下子被芮勇德握住，芮勇德的另一隻手卻一把揪住虞蓉染過的短髮，並順勢把她拽倒在床上。芮勇德側過身奪下剪刀，又把它從窗口扔下。

  沒容得錢浩他們趕過去，虞蓉的臉及屁股上早已挨上了芮勇德的拳掌。她邊尖叫著，邊掙扎著拼命抵抗起來。

  錢浩趕緊過去一把抱住芮勇德，和曹升兩人連推帶搡地把他拉出了門。

  虞蓉伏在床上掀著被子，淚流滿面地號啕大哭。儘管錢浩和曹升又轉身勸說，也未能阻止她的哭聲。

  她的哭聲並沒有阻止芮勇德的外出遊玩計劃。公司里所有的員工都跟芮勇德上了車，唯獨曹升因為要去工地，沒有跟去。但他此時又不便一個人留下進行勸說，在公司所有的人準備乘車離去之前，他趕緊找了一個藉口，推著自行車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途中，曹升心中總感到有種憤憤不平：好端端一個京城女大學生，委身於這樣一個男人，值得嗎？目前，芮勇德的事業還沒有成功就這樣待你，日後如果事業有成，他的眼裡還會有你？既然他為了得到你而休掉髮妻，難保以後就不會因為別的女人而甩掉你嗎？

  曹升在為虞蓉鳴不平。忽而他又覺得虞蓉這幾年跟了芮勇德經過一番風風雨雨的磨礪，從一名南下單純的女大學生，變成了一個刁鑽陰險的女人，為她鳴不平不值得。他感到自己的思想感情瞬間變得很複雜，便禁不住地啞然失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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