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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局長的懊惱

2024-09-14 07:59:52 作者: 趙進生
  傍晚的工地,又披上了萬道霞光,只是一片空蕩蕩的感覺。除了公路沿線豎立著三道寬大的門樓和圍著一線的鐵絲網外,工地裡面便是平坦坦的黃色土地。

  山腳北面一排簡易的樹皮屋,是海工局的生活區。自從工地停工近半年來,海工局部分人員都一直在山腳的一隅苦守著。工程款一直沒有拿到,帶來的資金早已用完,機械缺油轉不起來,工資一直付不出去,到如今連正常的吃飯錢也只能靠東湊西借了。他們每個人的面孔像烏雲籠罩著,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曹升每天都要作慣例性的巡視,這也是芮勇德的交代。其實空蕩蕩的工地有什麼好巡視的,無非是芮勇德要人經常性的在工地上走動,做個樣讓別人看看而已,以顯示他的工地馬上又準備動工了,起一個安定人心的作用。

  今天,曹升竟鬼使神差地來到了海工局的住處,往日沒事他決不到這兒來,因為海工局所有的人對太清公司及員工都持有一種成見。到了這裡第一看不見好臉色,其次還得受著一些冷言冷語。曹升想,既然過來了,就不妨轉一轉,再說自己又不欠他們一文錢,心裡有何愧疚。

  「俞局長,你好!」曹升見海工局的俞局長從屋裡出來,招著手說道:「今天是什麼風把你這大局長吹到這兒來的。」

  「好個屁!」俞局長出口重重的:「現在兄弟們連吃飯的錢也沒有了,你們老闆也不管,打他的手機關機,拷他不回復,連他的人影子也找不到。」

  曹升聽後只能笑笑。

  「你們是老朋友了,有困難他會解決的。」

  「他早把朋友給忘了。你知道這填土工程是別人不願給他幹的情況下,我帶資金來給他捧場的。沒想到他真不是個東西,欠了六十多萬的工程款一分不付,做人總不能這樣吧?」

  俞局長顯得有些激動,他那寬大的臉膛較粗糙,一副典型北方漢子的模樣,粗眉大眼,虎背熊腰。雖然在南方生活幾十年,但他那一口的北方話音一點也沒有變味。

  曹升望著俞局長笑了笑,他理解俞局長的苦惱和憤懣,對於俞局長與芮勇德之間的關係他多少也了解一點。

  當初芮勇德作為一名打工仔,來到這個地方打的第一份工,就是在俞局長手下幹活。也就是說當初的芮勇德是俞局長的打工仔,不過在機場和海港工程中,憑著他那敢拼敢打的勁頭使他大大的發了一把。想不到數年以後,芮勇德搖身一變卻成了這一方的投資者,往日的打工仔變成了大老闆,使堂堂的海工局俞局長如今成為他手下的一名打工仔,真是世事變遷,令人難以料算。

  曹升驀然回想起芮勇德在一個傍晚的時間,並且也是在這個山腳下,與一幫公司員工在工地現場大談他的宏偉大業,使在場的人無不含首點頭。針對土石方工程停工,他的話題很快就轉到了俞局長身上。

  「原來我給他打工,沒想到他現在卻為我打工了。」說完芮勇德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他的笑容剛掛上嘴角,瞬間卻又被那圓睜的雙眼強制地扯開。他歪著頭用一種陰晦式的口吻繼續說:「我要整死這老鬼,讓他上天不成,入地無門。」

  曹升聽了心裡咯噔一下,但臉上仍掛著笑,裝作很認真地在聽他的高談闊論。心想:「你芮勇德也太缺德了,人家帶資金來做工程,捧你的場,給你以幫助,你反過來卻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還想整死人。你的良心安在哪裡?即使無毒不丈夫,做人也不能這樣。縱然,別人做工程為賺錢,你也不應該把人往死里整。」

  不過,曹升心裡也明白,芮勇德的話有時簡直是無稽之談,有時也可以說是信口開河。他放出的話,很多時候往往是聲東擊西。就拿對俞局長的話來說,他也不過是作一種欲蓋彌彰的幌子,說要整死他是講給別人聽的,以顯示他做老闆的多智,手段之辛辣。其實真正的目的是,他在運用一種工程操作手段——使填土工程不花一分錢而把事辦完。真正的做法是讓你無法幹下去,他好再招標,就這樣循環數次,等別人醒悟過來以後,他的填土工程也就完成了(在俞局長承接土石方工程以前已有三家含恨離去,這裡面固然有合同方的欺詐,但主要的是當事人求財心切),不過他也有他的招數,那就是拋出高價格的誘餌,引你上鉤,直至以後吊死你。

  「進屋喝點水嗎?」俞局長的語調平和了些,臉上也浮出一點微笑。

  「謝謝啦!不喝了。」曹升聽到俞局長在說話,迅速地從回憶中緩過神來。急忙說:「不早啦!有機會下次過來喝你的茶。」

  「甭客氣!雖然吃飯的錢困難,但目前喝點水還是不成問題的嘛。」

  俞局長雙手合抱胸前,望著曹升自我嘲諷般地說笑著。

  「麵包會有的,牛奶會有的。」曹升心裡沉甸甸的,總有一種做人不踏實的感覺。但他知道絕對不能把芮勇德所說過的話告訴俞局長。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然而,他違心所說,內心又不是個滋味。他覺得自己太嫩了,如依這種心態辦事,他自己還停留在市場經濟的初級階段。若不經過風吹雨打,火燒煙燻,如果說想日後有所作為的話,恐怕是不可能的。

  曹升感到很矛盾,邊走邊情不自禁地搖了搖頭。

  「管他媽的,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曹升自言自語地說著,反正沒人能聽見。

  他不由自主地笑著,眼前隨即又浮現出去年俞局長與姜邦爭吵的一幕。

  那是個比較悶熱的下午,在工地辦公室,圍繞著填土工程的停工,幾方人馬聚集在一起,召開現場辦公會議。芮勇德在會上慷慨陳詞,說資金馬上到位,希望大家再支持一下,共渡難關,迅速恢復開工。然而,乙方總承包姜邦卻直言不諱,一針見血地指出這樣的話聽得太多了,讓人不可再相信。

  「你芮老闆也太不夠意思了,大家幫著你、捧你,所有的錢都用在了你的工地,現在連開伙都成了問題。目前,欠我們一百多萬元工程款暫不說,但你起碼先付個十幾萬給我們修理機械購些油料,支點菸錢給工人。為了這一點款我們跟你要了幾個月,你一分不給,我們硬著頭皮為你干下來。你只是天天說資金要到位了,說什麼這兒匯出了五千萬,那邊已定下八千多萬元,只要我們挺一陣,馬上就付款。你又不想一想,我們的口袋早已掏空了,還有什麼辦法可想。」姜邦越說越激動,連脖子都漲得通紅,他咽了一下口水,繼續說:「今天不把款子的事定下來,我們是堅決不開工的。」

  辦公室里亂糟糟的,有人在附和姜邦,有的卻打圓場。

  芮勇德則歪著頭,叨著一支煙,做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聽著。

  「到底開不開工?」芮勇德霍地站了起來,拿出甲方老闆的嚴威,用一種高壓口氣對姜邦說:「不開工後果你們自負。」

  「堅決不開,除非今天拿錢,明天就開工。」姜邦堅定地說。

  往日姜邦對芮勇德說話都是低聲下氣的,今天卻是一副犟脾氣。使得芮勇德聽後兩隻眼變成了死魚眼珠一般,一氣之下他急吼地大聲叫道:


  「不開工,明天就清場!找工程做的人大把的有。」

  姜邦把桌子一拍:「沒有門!看誰敢清場,我和他拼了。」

  坐在一旁的俞局長按捺不住了,他站起來向姜邦走去,勸他不要發火,希望他給芮勇德一個台階下。

  然而,肝火正旺的姜邦哪能聽他俞局長的規勸,這令俞局長很掃面子。

  「這是我和芮勇德的事,請你走開!」姜邦毫不客氣地對俞局長說。

  「事事聽人勸,發那麼大的火幹嗎?」俞局長仍心平氣和地說著:「發火也解決不了問題,不如我們先幹起來,讓芮老闆及時付款不就得啦!」

  「放你媽的屁!天天叮著我要錢的是你,什麼機械沒油啦,要維修啦,工人沒伙食費啦。」姜邦像斗紅了眼的公雞從脖子下一直紅透了臉,雙眼充滿了血絲,氣也不喘地接著又往下說:「如今你站出來做好人,這像話嗎?你問一問其他工程隊同意不同意?要干你去干。」

  「請你把嘴放乾淨點,不然當心我揍你!」俞局長見姜邦出口不遜,再好的修養也會克制不住的:「怎麼啦?我干還怕你不成!你不干我還非得幹下去不可。」

  當俞局長說著坐下去的時候,姜邦卻氣得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用右手指著俞局長的方向不停地抖動著。

  忽而,他領著一幫人憤然而去,臨出門時姜邦還是重重的扔出一句:

  「姓俞的,我看你能幹下去,你死定啦!」

  「土八路,他也能搞工程?」俞局長見姜邦已離去,有些自言自語地說著。

  芮勇德剛剛睜圓的暴眼,此時變得眉開眼笑了。在這種情況下,有人悍衛他,怎麼不令他心花怒放,喜形於色。

  「好!還是我們夠兄弟,這土石方工程從此以後就讓你一個人包啦。明天你就去公司定合同。」

  也只不過僅僅過了半年不到的時間,俞局長真的落到了當初姜邦的那一步。他有苦說不出,有火不好發。

  姜邦卻逢人就說,他的料定絕對不會錯,因為他與芮勇德是老鄉,從事也多年。他太了解芮勇德這個人了,但他絕對沒有想到芮勇德這一次連他也給坑了。

  夕陽已落到西邊的無名山頭上,斜射的光芒硬生生地把俞局長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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