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不單行,宮外又孕
2024-09-14 08:00:15
作者: 趙進生
自從顏梅琳做了清宮手術以後,身體恢復得一直不太理想,近些日子經血無緣無故地經常外流。曹升叫她歇下來到醫院去再查一查,看是否有其它什麼毛病。但是,顏梅琳固執地堅持每天上班,她怕休息下來把工作丟掉,曹升看在眼裡,內心酸楚。然而,面對在外打工的處境,曹升又能怎麼樣呢?
「我到過計生指導站查過,那裡的醫生也查不出什麼原因,她們只是說有可能是手術後產生的暫時現象,也許過幾天就會好的。」顏梅琳用手撫著小腹,憂傷地嘆息道:「今天小腹特別痛,流量又大得多,我看有問題。」
「那我們現在就到醫院去看。」曹升急急地說:「你等著,我到路上叫輛摩托車來。」
處在偏僻的開發地帶,到了晚上想找輛摩托車還真不容易。
曹升在路邊站了好一陣,也不見一輛車來,心裡煩躁得難受,與此同時,范思青卻在門邊叫開了。
「曹升你快過來。你老婆疼得厲害,很危險。」
曹升跑進了屋,見顏梅琳不停地大聲呻吟起來,雙手使勁地按著小腹,臉上豆大的汗往下落著。
「快走!我用自行車先馱著你去。」曹升見此情景,心快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一時竟沒有了主意。
「她現在連凳子都不能坐,哪能坐到自行車架上去?」范思青很清醒,並果斷地說:「我看打個電話到公司去,叫他們趕快派車來。」
「現在已經八點多鐘,估計他們也出去玩了。」曹升顧慮地說。他想大郭開車,石主任安排,近來他們好像對顏梅琳還存在一點看法,不知他們肯不肯幫忙,接著便擔憂地說:「即使他們在,肯不肯來還是個問題。」
顏梅琳的臉色急驟地變化著,她的呻吟也已變成了痛叫。
「你還磨蹭什麼,我……真的不行啦。」
面對這種狀態,曹升趕緊抱住了顏梅琳,並急切地說:「范工,麻煩你打石主任的手機,接通了我來說。」
石主任聽完電話迅速地作出安排,因大郭外出,便連續call了他三次。十幾分鐘後,大郭所開的麵包車終於停在了工地辦公室的門前。引頸翹盼的曹升,終於緩緩地出了一口氣,在大家七手八腳的幫助下,總算把顏梅琳抬上了車。
大郭見已安頓好,便把車開得如旋風般地快,只用了十分鐘的時間就趕到了醫院。
曹升打開車門,如箭離弦疾步奔到了急診室,忙著掛號辦手續找醫生。把顏梅琳安頓在急診室的病床上以後,曹升才站在醫生的身邊,聽醫生慢條斯理的詢問,搭脈和測量。儘管曹升看到顏梅琳的痛苦狀而焦急萬分、汗流浹背,但他卻不能促成醫生診斷的進程。
「醫生,到底是怎麼回事?」曹升已急得連說話都有些發顫:「是否抓緊治療。」
「據初步估計是宮外孕造成了內出血,但還需要進一步診斷來確定。通常這種情況很危險,幸虧來得及時,不然……」年歲較大的婦科醫生,平靜地推了推滑向鼻樑的眼鏡,直視著曹升,而緩緩地說:「現在已打了止血針和吃了藥,你馬上推著她去化驗。我準備做穿刺手術,如果確定不是惡性腫瘤的造成而是宮外孕,這就好辦一點。但是,必須馬上手術。因為內出血已淤積成了塊,時間再拖延會出現生命危險。」
當聽到「必須馬上手術」時,曹升的腦袋「轟」的一下,徹底的崩潰了。他清醒地知道,做手術意味著什麼。對於病人來說是痛苦、是災難,而對於直屬親人來說也是一種沉重的打擊和揪心撕肺的擔憂。何況對曹升來說,還遠遠的不止於此,最現實的困難是馬上需要許多錢,出門打工遇上這等事,真正算完了。
曹升瞬間產生了許多的思緒,他弄不明白,剛清除了宮內的,時間不長何至於宮外又同時著床了一個未被發現的。難道一不小心,一「炮」就放中了兩個目標,造成這樣的後果,這罪過似乎也太大太深唉!
事情已發生,容不得曹升胡思亂想,到了醫院一切只能聽醫生的安排。
「請先交五千元押金,馬上準備手術。」醫生對蒙在那裡的曹升毫不留情的大聲說道。
顏梅琳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掉了下來。此時的淚不僅僅是疼痛所造成的,這五千元對於他們打工的來說,要付出多少才能得到,而且必須馬上付出。
「你去打電話給老闆,叫他趕緊想辦法送過來。」顏梅琳哀傷地望著曹升,有氣無力地說:「反正他還欠我們六千多元的工資,何況又是在這緊要關頭。」
「我跟石主任講了,他也知道。打老闆的手機他早就關機。再說,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個天南海北。」曹升的頭蔫了下來。一陣沉默,兩人的目光向四週遊離,誰也不想在此時主動地把目光移到對方的臉上,因為這樣雙方傷痛的心無疑於赤裸裸、血淋淋地展示在對方的眼裡。
此時的曹升,把拳握得緊緊的,牙咬得咯咯響。他需要鎮靜,而且必須鎮靜。否則,這場災難怎麼能對付得下去。
「醫生,這麼晚了一下子籌不到那麼多的錢,何況我們又是打工的。」曹升一臉的哀色:「是不是……」
「不行,這是醫院的規定。」醫生還沒有聽完,就堅定地拒絕道。當她抬起頭看了一眼曹升夫妻的哀怨無奈和痛不欲生的表情時,她那種職業般的口吻已有所改變,她提醒道:「除非你找擔保人,或有什麼擔保。」「這是三千五百元的存摺。另外,我用身份證押在這裡,明天我就去跟我們老闆要錢。」曹升像抓了根救命稻草似的,急忙從身上掏出了預備著的存摺和身份證,並哀憐地懇求說:「醫生,你抓緊手術,錢不會少的。」
醫生疑惑了一陣,把目光重新投到了顏梅琳身上,發現了她的臉色已發紫,漸變烏色,出於醫生的職業道德,關心地說:「你看,已非常嚴重,麻醉師也已到了,穿刺手術結論也出來了——屬宮外孕引起的內出血淤積。現在趕緊把人送手術室。」
醫生說完,就風風火火地向手術室走去。
臨做手術的時候醫生叫簽字,並徵詢地問道:「你們都已三十多歲,孩子又已大,是不是手術的同時進行結紮?」
曹升思索了一下,並徵得顏梅琳的同意,果斷地答應了下來。
夜裡十二點多鐘開始手術,一直到三點半手術才結束。在這漫漫長夜裡,曹升經歷了有生以來最大的煎熬與折磨。他下意識地使勁用雙手揪住自己的頭髮,寧使一綹頭髮飄落腳前,也決不讓自己的意志和精神再垮下去。
慘澹的燈光,使得下半夜裡的整個醫院顯得更加的靜謐;燈光的慘澹與一臉慘澹的曹升形成了一種自然的和諧。此時此刻,已分不清這慘澹的光澤是發自無數的燈管,抑或是來源於曹升內心巨大光源的折射。
曹升如一尊蠟像似的坐著,他的思想已進入到太空去遨遊。但他的身軀卻變得麻木,失望、鬱悶以及哀傷的淚只能讓它在內心流淌……
他仿佛記得,像這一類事情如在家鄉只需和計生部門交代一下,餘下的一切麻煩事幾乎都是計生幹部的。另外,不僅自己一文不花,而且可以得到適當的補助。如今出門在外打工,遇上這種事誰來關心你?
「哐啷」一聲響,手術室的門已打開,同時也驚醒了坐在門邊的曹升。他急急地站起來,詢問道:「手術怎麼樣?醫生。」
「很順利,也多虧她體質好。」醫生的聲音從口罩里發出,略帶倦慵。但她的兩隻眼依然炯炯有神:「你幫著推到病房去,要好好看護。她現在還處在昏迷期,如有情況及時叫醫生。」
快破曉的時候,顏梅琳從沉睡中慢慢地甦醒過來,她微微地張開眼,露出一臉的茫然。
「別亂動,剛做過手術。」曹升發現顏梅琳想動關切地問:「好一點了嗎?」
顏梅琳點點頭,微啟乾裂的嘴唇,很吃力地說:「上班的時候,找芮勇德要錢去,也不知道公司安排誰做飯了。」
「還煩那麼多幹什麼?命差一點都沒有了。」曹升用棉球醮著水,小心謹慎地給顏梅琳擦著乾裂的嘴唇(手術過後是不能馬上喝水的),悲痛萬分地說:「你什麼都不要想,安心地養病,還有什麼比身體更重要的!」
「我生病,讓你也不能上班……」
「你都病成這樣了,還考慮什麼上班不上班的。到時隨他們怎麼安排,真正不要,就回去。在家還不過日子?」曹升極力安慰。
早上八點的時候,曹升沒顧得上洗臉、吃早餐就急急地乘車趕到了公司。他見到老闆娘虞蓉,把所有的情況向她作了反映,希望她馬上能支一些工資款給他。可是,虞蓉顯得不怎麼關心,仍然在做她的事。
「芮總還沒有回來,等他一回來我就告訴他。」
「醫院急著催款,能不能先支個三千塊?」曹升幾乎用哀憐般的語氣說。
「我這裡也沒有,錢的事要等芮總回來才行。」虞蓉用手習慣性地託了托眼鏡,她那大而無光的眼球,毫無感情地從鏡片裡灑出來,就仿佛是把使用過久的手電筒,照出的光是那樣的暗淡。她望了一眼曹升,爾後用一種悲天憫人般的口氣接著說:「生病是件頭痛的事,你們的心情我也理解。這樣好啦,芮總一回來,我們就把錢送過去。」
曹升無言以對,只能一個勁地說謝謝。但他內心像打翻了五味瓶,什麼滋味都有。
虞蓉既然這麼說,曹升只能先回醫院去耐心的等。
一天的時間裡,曹升都在焦急地期盼著。一直到晚上,公司連個人影也沒有來,更不用說送錢。醫院開始要錢,曹升不停地打電話,回答都是芮勇德沒有回來。曹升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樓上樓下不停地跑著。他知道醫生已盡了很大的力,並為他做部分擔保,總不能讓她為難。然而,他跟公司又要不到錢,此時此刻,令曹升肝腸寸斷。
在這種揪心痛苦的折磨下,曹升並且還要裝出很開朗的樣子,免得讓顏梅琳看出他內心的痛苦,而產生更大的憂傷,其滋味是別人難以體會到的。
醫院的錢要得緊,曹升只好硬著頭皮向一個認識的老鄉暫借了兩千元,好在這位老鄉和他關係一直不錯,這樣才解決了他的燃眉之急。
「公司的錢要了多少?」顏梅琳幾天後已開始能動一動,但仍很虛弱,她望著瘦弱的曹升問。
「老闆暫支了兩千塊,他說等公司有了錢再付一部分。」曹升違心地說。
他這麼講,完全是為了病中的顏梅琳不受刺激,這個時候撒點謊,看來也是情有可原的。
曹升把所有的苦惱和痛苦都攬了下來,他不想讓病中的顏梅琳再受到新的創傷。他決定要和老闆作一次最後的交涉,哪怕是吵架也在所不惜。
懷著一種義憤,曹升又一次趕到了公司。
一些關心的人問他情況,曹升便向他們簡單地說幾句。他深知所有的員工沒有一個人能幫得上他的忙。
到了虞蓉辦公室,曹升兩眼噴著火。
「芮勇德來電話說,他馬上回來。」
虞蓉見曹升鐵青著臉,仿佛已看見了他內心燃起的熊熊烈火。所以,沒等曹升發話她趕緊開了腔。
「虞小姐,這是救命的事,醫院看我們是打工的,都出於人道,給予最大的幫助。」曹升雖沒有發怒,但語氣較火辣:「我們在公司幹了一年多,現在生病動手術,不敢盼望公司給予多大的幫助,但把欠我們的工資支一部分給我們交醫院這總不為過吧?」
虞蓉的臉剎那間變得通紅,眼睛不停地眨著,嘴裡也發出「咂咂」之聲。
「甭急、甭急,他一會就過來。」
「當天住院,我都沒有打擾你們,僅叫石主任向你們及時的反映一下。現在過去了五天,跑了許多次也沒給錢。」曹升的語氣里充滿了怨憤。
一個小時過去了,芮勇德仍沒有回來,曹升因惦念著躺在病床上的顏梅琳,開始有點坐不住了,便跟虞蓉要過手機,給芮勇德打起了電話(曹升知道,用其它電話打,芮勇德是一概不會復機的)。
「知道啦,馬上回來。」芮勇德聽到又是曹升打來的,不耐煩地說:「別再打,真麻煩。」
芮勇德的手機「撲嗒」一下關掉,曹升的心隨隨「嘩啦」一陣瀝血,他感到頭昏昏的。
總算盼來了芮勇德,但他進了門就一臉的怒氣,他發著火說曹升不該老打電話給他,影響他的開車,致使剛買來的一輛新「奧迪」被別人的車擦破了漆。
「天天只聽到你要錢!」芮勇德氣咻咻地說:「去財務那邊辦一張五百元的單來。」
「芮老闆,手術費要五千元,五百元做何用?」曹升兩眼冒著火:「起碼借三千塊才行。另外差的我想辦法對付。」
「現在沒錢,都交了車款。」芮勇德裝出從幾個口袋亂掏的樣,最後從裡面的一個口袋拿出一沓鈔票,在手上拍打著說:「就這一點了,全部給你,去寫一個一千元的條來。」
芮勇德邊說邊猛的吸著煙,臉上露出奸詐得意的笑。過了一會兒他停下笑,向曹升說,等公司有了錢,再多借一些給他,算是對曹升的一種安慰。
「你這個無賴!」曹升揣著一千元,走出門時在心裡狠狠地罵道:「你他媽的簡直是個渾蛋!有錢買車無錢救人?你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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