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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彈」的石主任

2024-09-14 08:00:56 作者: 趙進生
  「晚飯做好了嗎?」石主任哼著小調,趿著拖鞋,搖擺著走進了廚房。

  顏梅琳正在做菜,見石主任進來說:「還有一個菜切好了炒一下就可以開飯啦。」

  「這是什麼?」

  石主任指著放在案台上一大瓷盆在冷卻的下腳料肉皮問顏梅琳。

  「豬肉皮,餵狗的。」顏梅琳邊忙著邊回答道。

  石主任兩隻眼仍盯著還在冒熱氣的油光光的肉皮,他仿佛感到肚子裡那團龐大的脂肪發出了飢餓的怪叫。隨即,他的咽喉部發出了「咕咚」的吞咽聲。

  「這東西好,怎麼能餵狗。」石主任雙眼發出綠光,自言自語般地說。

  說著,石主任就用手迅速地揀了一塊大肉皮朝嘴裡扔去。由於肉皮還有一點燙,他邊呵著氣,邊使勁地嚼咬著往下咽,整個脖子如同鴨子吃糟糠被噎住時,不斷地吞著且不斷地伸直著,直到全部吞完。

  顏梅琳見石主任吞食了一大塊肉皮,急忙放下菜刀,驚兮兮的說:「這個能吃嗎?」

  「沒有事的,在我們西北,大街小巷,到處都是牛雜、羊雜的,別說不中看,可把鍋子一揭開,熱氣騰騰,裡面亂七八糟的雜東西馬上飄溢出濃濃的香味,挺誘人的。這東西要比牛雜、羊雜好得多,怎麼不能吃?」

  石主任腆著個大肚腩,一副大大咧咧不以為然的樣子。

  顏梅琳繼續向曹升講敘著。

  「那肉皮又沒有清洗和加鹽,而且還有很多豬毛,也不知道他怎麼吃下去的。」顏梅琳停頓片刻又說:「吃下一塊以後,他竟然又揀起一塊吃起來,那相不亞於從牢房裡放出的犯人。」

  「你沒見他那個大肚子,他的需求太大,可公司的伙食又差,時間一長,他也顧不上那張老臉了。他只圖個吃下去,讓肚子舒服一陣再說。」曹升邊走邊說。

  「石主任老婆前些日子來看他,沒住幾天就撒氣走了。這個老婆還剛和他談,都是二婚。她之所以來了就走,是因為她看到的,並不像他石主任所說的那樣。」顏梅琳不說則已,一說開了就滔滔不絕:「聽說石主任打電話給她,講他自己到南方來就找到一份好工作,老闆任命他副總兼辦公室主任,並給他配備了手機,要她過來帶她到深圳去玩。然而,沒等這女人過來,他的手機上繳了,副老總的頭銜也給罷免。只落得個空架子主任位子而已,有時辦事還不如大郭有權。」

  對於這些事,曹升也略知一二,就說這女人來以後,共計住了五六天,沒吃過公司的一餐飯。這是因為石主任已知道太清公司從來不接待家屬。他只能讓她到小飯館去吃,而自己有時為了省幾個錢,卻在公司打飯,但只能打一份,這個難堪的局面怎能不使這女人早點離去。雖然大家沒有聽到他們爭吵什麼,但可以肯定他們的這場婚姻是拜拜了。

  石主任最近看上去還挺忙的,芮勇德整天的不在公司,這個爛攤子明里要他管著,暗地裡芮勇德卻又和每個員工作了其它的交代,對於這一點,石主任也有所了解。不過,石主任為了博得芮勇德信任,把平時積下的一點怨氣拋開,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之中。他的想法是,要麼不到南方來,既來了就要干出一番事業。可是,自從和土方工程隊的小章打過架以後,他的心徹底涼了,再也聽不到他講干一番事業的話。聽到的總是牢騷滿腹與灰心喪氣的語言,他對芮勇德本來還抱著的最後一點希望也徹底地破滅。

  和土方工程隊小章打架的事,是發生在一天上午十點多鐘的時候。

  小章因到太清公司辦公室找芮勇德要前幾年的填土石方工程款,連去了幾次也沒有見到芮勇德,便在辦公室大吵大罵。其他人極力勸著,叫他息一息火氣,等芮勇德回來了再講。唯獨石主任看不慣小章的這種撒野態度,拍著桌子對他高聲叫道:「你在這兒狂什麼?這是辦公室,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給我滾出去!」

  「啊唷,你他媽的是什麼東西!倒教訓起我來了。你有什麼資格叫我出去?」小章橫著眼,怪聲怪氣地說。

  「給我把他拖出去。這個無賴!」石主任的火氣又上來了。

  當大郭等人準備上來叫小章先回去時,冷不防他操起放在辦公桌上的一隻白色的玻璃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向石主任砸去。只聽得「嘭」的一聲,水杯不偏不倚,正擊中石主任的啤酒肚上,隨即是石主任發出的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石主任抱著肚子痛得彎下了腰,臉色煞白。

  眾人譁然大亂,有的趕緊走過去扶石主任,有的開始質問小章為什麼打人,更多的人是驚嚇地想躲開。

  「你看他媽的個熊樣!」小章用一口的東北話說:「一個打工的何妨用這種口氣對人說話,你們芮勇德在,他也不敢說叫我滾出去,他只有躲和騙騙人而已。」

  石主任咬著牙,慢慢地撐著伸直了腰,兩隻眼瞪得比牛眼還大,看著仍盛氣凌人般地站在那裡的小章,恨不得一口吃了他。然而,石主任又迅速地想到,人家是為了幾十萬元的工程款而來的,如果再鬧起來,很可能他會豁出命來拼的,這從他一雙布滿血絲的紅眼不難看出。我又為什麼呢?直到目前連工資都拿不到,犯得著拿自己的命與他相拼嗎?在這種思想的支配下,石主任本想大打一場才罷休的念頭消逝了,繼而代替的是用一種不亢不卑,但又顯得無可奈何的口吻說:

  「你記住,今天砸了我,如果沒事則罷,有了問題你插翅難飛。」

  「你是罪有應得!誰叫你罵人。」小章單手叉腰,擺出一副橫相。「一個打工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這樣犯得著嗎?」

  過了一陣,小章見眾人已散去,便罵罵咧咧地走了。

  「重不重?」大郭臉上掛著一絲難測的笑,關心地問石主任。他看過石主任肚皮上留下紅紅的杯印,用一種經驗之道對石主任說:「這種人少惹他為好,因為他是來拼命的。一般情況下,你要根據來人的臉色行事,滿臉怒氣的人來了,要學會哄騙;有時一進辦公室就鬧喳喳的人,你要加高壓嚇。當然了,主要是以和善和糊為主,反正你不是老闆,付款的事你根本就做不了主,能把局勢穩住就算不錯了。」

  「這小子太狂了,把個辦公室鬧得雞犬不寧,無法辦公你說咋辦?」石主任仍用手在肚皮上輕揉著,說了一陣以後,他的火氣又冒了上來:「如果在家鄉,我不把他揍扁才怪!」

  第二天,石主任的小腹口出現了一塊紫茄色的傷。昨天他還不太在意,認為不會有問題,可看了這紫茄色的傷以後,石主任就感到應該到醫院去檢查一遍。於是他就找到了老闆娘虞蓉,把情況向她大體作了反映,並希望她暫借兩百元到醫院看一下。

  「我這兒沒錢,你打電話跟芮總講吧!」虞蓉抬起頭,託了一下眼鏡,用一雙無光的眼看著石主任說,復而又埋下頭去看她的書。

  「就借兩百塊!」石主任仍不死心,因為他昨天看到虞蓉付菜金給顏梅琳時,掏了一疊鈔票,從中僅抽了二百元給了顏梅琳,其餘的又收回到包中,他想難道這麼多錢一夜之間飛了不成?

  「真的沒有,還是找芮總要吧!」

  石主任睥睨著埋頭看書的虞蓉,內心湧起了強烈的憤慨。心想:我是為了公司而負傷的,借幾個錢還這麼吝嗇,看以後還有誰為你們賣命。

  給芮勇德的電話打通了,石主任有些憤然地把跟虞蓉借款一事說了一遍,也一併講敘了小章鬧事自己受傷的經過。

  「你這個主任怎麼當的,一點小事就鬧起糾紛,以後怎麼工作?要學會應付多種突發事件的發生和處理,免得下次再遭飛彈的襲擊。」芮勇德在電話那邊說著大笑起來,顯然有人已跟他把情況作了反映,繼而芮勇德關心地問:「傷重不重?先到虞蓉處拿幾百塊看一下再說。」

  芮勇德的電話掛斷了,可石主任還提著話筒。因為他根本就不想再去看虞蓉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即使傷再重。

  在遭受「飛彈」襲擊受傷而沒有借到錢的情況下,石主任對太清公司徹底地失去了信心。平時的牢騷話多了,很多時候,石主任連場合也不顧及。說什麼太清公司是所大學校,是為社會培養「奇才」的搖籃,而且太清是所監獄,更是一座屠宰場。

  敢於在公眾場合說這種話,而且是在沒離開太清公司之前,這對於太清公司來說是史無前例的。唯有他石主任這位西北漢子敢於毫無顧忌地發表這種言論,可想他內心對太清公司已達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不過,他的這種偏激之勇,也為他以後悲慘地離開太清埋下了禍根。

  雖然石主任已抱著走人的態度工作著,但他面對大郭的打小報告的這種行為還是懷恨在心的。他說大郭是芮勇德安插在員工內的奸細,並說遲早哪一天要代表大家治一治大郭,先把這「人渣」從太清公司清除掉。他之所以如此的恨大郭,是因為大郭陽奉陰違,兩面三刀的做法激怒了他,本來他們晚上是一起開車到街口找小姐的,而且大郭也的確幹過。然而,大郭依然把石主任的這種出軌行為向芮勇德作了匯報。不過,大郭還沒有蠢到說自己也參與了這種事的地步,他只是認為自己所做的事人不知鬼不覺,並起到了既能打擊石主任,又可以獲得芮勇德的信任。大郭的這種行為,也是導致上次虞蓉不借錢給石主任的部分原因之一。

  一想到這一點,石主任的牙就咬得「咯咯」地響。然而石主任心裡也明白,他雖然比大郭職務高,但在芮勇德的心目中,大郭要比他重要得多,可以說他拿大郭是沒有辦法的。所以在公眾場合,他和大郭仍然裝出一副有說有笑的樣子。而私下裡,石主任卻曾對人說過,要把大郭晚上找小姐睡覺的事告訴他老婆,讓他妻離子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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