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行覽·首時》講析

  聖人對待事情，好像很緩慢而實際上急切，好像遲宕而實際上迅速，他在等待著時機。

  周文王父親季歷被殷紂拘困而死，文王很痛苦，又不忘記被殷紂囚禁在羑里的恥辱。他所以沒有討伐紂，是因為時機尚未成熟。武王臣事奉紂王，時時刻刻都不敢懈怠，他也沒忘記文王被罵於玉門的恥辱。武王繼位十二年，終於在甲子日那天大敗殷軍。時機本來就很難得。

  太公望是東夷的士人，他想平定天下，可是沒有找到賢明的君主。他聽說文王賢明，所以到渭水邊釣魚，以便觀察文王的品德。

  伍子胥想見吳王僚，但沒能見到。有個門客對王子光講了伍子胥的情況，王子光見到伍子胥卻討厭他的相貌，不聽他講話就謝絕了他。門客問王子光為什麼這樣，王子光說："他的相貌正是我特別討厭的。"

  門客把這話告訴了伍子胥，伍子胥說："這是容易的事情。希望讓王子光坐在堂上，我在兩層帷幕里只露出衣服和手來。請讓我藉此同他談話。"王子光答應了。

  伍子胥談話談了一半，王子光就掀起帷幕，握住他的手，然後跟他一起坐下。伍子胥說完了，王子光非常高興。伍子胥認為享有吳國的，必定是王子光，回去以後就在鄉間耕作。

  過了七年，王子光取代吳王僚當了吳王。他任用伍子胥，伍子胥於是就整頓法度，舉用賢良，簡選精兵，演習戰鬥。過了六年，然後才在柏舉大敗楚國，九戰九勝，追趕楚國的敗軍追了千餘里。楚昭王逃到隨，吳軍於是占領了郢都。伍子胥親自箭射楚王宮，鞭打楚平王之墓三百下，以報殺父殺兄之仇。他先前耕作，並不是忘記了殺父之仇，而是在等待時機。

  墨家有個叫田鳩的，想見秦惠王，在秦國待了三年但不能見到。有個客人把這情況告訴了楚王，田鳩就去見楚王。楚王很喜歡他，給了他將軍的符節讓他到秦國去。他到了秦國，才見到了惠王。也告訴別人說："到秦國來見惠王的途徑，竟然是要先到楚國去啊！"

  事情本來就有離得近反而被疏遠、離得遠反而能接近的。時機也是這樣。有商湯、武王這樣的賢德，而沒有桀、紂無道那樣的時機，就不能成就王業，有桀、紂無道那樣的時機，而沒有商湯、武王那樣的賢德，也不能成就王業。聖人與時機的關係，就像步行時影與身不可分離一樣。

  所以，有道之士在沒有遇到時機的時候，之所以到處隱藏逃匿，只不過是為了等待時機。時機一到，有的人從平民百姓一躍而成為天子，有的人從千乘的諸侯起家而取得天下，有的人從地位卑賤的身份一躍而成為輔佐三王的大臣，有的人身為一名普通百姓卻可對擁有萬乘軍車的君主進行報復。

  所以聖人所重視的，只是時機。水凍得正堅固時，后稷不會去耕種；后稷耕種，一定要等待春暖花開的時候。所以一個人即使擁有聰明智慧，但如果遇不到時機，就不可能建功立業。當樹葉正長得繁茂的時節，一天到晚採摘它，也採摘不光；等到秋霜一落，林中的樹葉就都凋零了。做事情的難易，不在於事情的大小，而在於必須掌握好時機。

  鄭國的子陽遇難，是在追逐瘋狗的混亂時候；齊國的高氏、國氏遇難，是在追趕逃竄之牛的時候。眾人乘著混亂殺死了子陽和高氏、國氏。遇上合適的時機，狗、牛尚且可以作為人們發難的先導，更何況以人為先導呢？

  飢餓的馬充滿了馬棚，安靜無聲，是因為它們沒有看到草；飢餓的狗充滿了狗窩，安靜無聲，是因為它們沒有看到骨頭。如果看到草和骨頭，那麼它們就會爭搶，制止不住。混亂世道的人民，安靜無聲，是因為他們沒有看到賢人；如果看到賢人，那麼他們就會去歸附，禁止不住。他們去歸附賢人，難道不是身心都歸附嗎？

  齊湣王因僭稱東帝被天下諸侯弄得困窘不堪，又被魯國奪取了徐州。趙肅侯因修建寢陵擾民，人民都不親附他，因而被衛國奪取了繭氏。憑著魯國、衛國那樣的小國，卻都能從大國那裡占到便宜，是因為遇到了恰當的時機。

  所以賢明的君主和傑出的人士想為百姓憂慮的，遇到混亂的世道，正是恰當的時機。上天不會給人兩次機會，時機不會長久停留，人的才能在做事時不會兩方面同時達到精巧，事情的成功在於適逢其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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