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徐老大老丈人劉家的老丫頭劉巧文，國際貿易學院畢業。她在學校里，處個男朋友叫武雄，此人穩重，在班裡很少跟同學們說話，見人點頭哈腰文質彬彬。他是後轉到劉巧文這個班上來的，對於他的情況很少有人了解。

  乍到這個班，又不愛說話，大家偷著叫他個外號：武姑娘。此人雖然是個男子漢但卻是女人的性格，便落個男人不親女人不愛的境況。

  穿衣戴帽各好一套，劉巧文卻偏偏喜歡這個文質彬彬的小伙子，瞅哪哪好，看哪哪舒服。

  可是，這小伙子又是個摳門的，第一次在一起吃飯，他只掏自己那一份錢，劉巧文怎受得了，索性自己付了錢，可下一次吃飯，還是如此，她怕讓人笑話，乾脆再吃飯時，她提前先把錢付了。猜想他家境一定很困難，能讀起書就不錯了。也好，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知道節省就是很好的習慣。窮不紮根富不結果，說不上將來一定有出息。

  沒說麼，愛情這東西誰也搞不明白，當一個人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就是看不見對方的缺點，就是發現有不足之處，至少也能包容原諒。當一個人，看不見你的短處的時候，那你就大膽地往前走吧，因為，對方已經愛上你了，你在愛人的眼裡是完美的，勝過周圍的任何一個人。

  劉巧文就是這樣，愛上了「武姑娘」。她問他家住哪裡，武雄沒說話，只是一笑。這個劉巧文傻不傻？那個武雄連家住在哪都不肯說，還值得愛嗎？可巧文不那麼想：沒關係，不說有不說的原因，一定是家境不好，住在偏遠的窮山溝，說出來怕人笑話，也許家在北大荒也不一定？

  此後，生活用品管什麼劉巧文都給他買，連男人穿的內衣內褲都給他備齊了。學校里交學雜費她給付，伙食費，買書買筆，凡是她用的，就給他帶一份。

  假期，她領他回了家，開著奔馳車，槐花城裡滿街逛，各地方都轉了一轉。

  最讓武雄感興趣的是肉禽生產公司，巧文心想，既然他喜歡，就答應他，畢業後分配到哪裡也不去，就到他喜歡的地方去，就到肉禽公司工作。

  武雄很高興，巧文心裡話：這個傻帽，真是個山榔頭，哪家公司不比肉禽公司好，偏偏喜歡殺雞宰豬臭哄哄的地方。也罷，只要他喜歡就好。

  畢業前夕，武雄一返平常，邀請巧文去他家一趟，劉巧文心裡納悶？這是哪方打雷，把他震醒了，要帶自己去他家，而且也不怕丟面子了。

  又一想，可也是，她看出來了，他已經做了最徹底的決定，他要娶她，所以要把她帶到家裡去。

  就是，家裡再不好，再窮，既然是一家人，也就無所謂窮富，都是一家人嗎，早晚也得知道。

  武雄突然大方起來，要去了她的證件說：「巧文，去哪裡這回聽我的，你只管跟我走。」

  第二天，他們打上計程車，大城市裡穿梭，來到了桃園國際機場。

  劉巧文擔心他花錢。「喂，幹什麼，還要坐飛機不成？坐車就可以了，別浪費錢。」

  「玩一玩嘛，我總是花你的錢，這回就聽我一次好不好。」說完，他微笑著，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一到飛機場劉巧文心裡就犯合計，上了飛機，她更覺出不對勁。「不回家嗎，這是去哪兒？」

  「玩一玩嘛，順便回家。」武雄打趣回答。

  真是個怪人，用得著這麼浪漫嗎？她也看出來了，也許是這麼些年來總花她的錢，藉此機會給她一個高興。

  怪人就能做出別出心裁的事，早知道就阻攔他，現在說什麼都晚了，由他去吧。劉巧文心裡說。

  飛機起飛，地面縮小，山山水水展示在小窗玻璃相框中，離開了國土，進入海洋上空，不一會鑽入雲層，下面全是一望無際的白雲，什麼也看不見。

  巧文心想，武雄這個人，就這樣，問一句說一句，只知道笑，真是拿他沒辦法。

  飛機降落，那是另一個國家，到了日本，他們被接上車，來到一個去處。

  日本的建築，也像日本車一樣，華麗簡單而且實用。拉門進屋就是炕，地中央有一個矮的方桌，桌上擺個小相框，相框裡的倆人巧文看了太熟悉了。

  「我們的相片怎麼在這兒？」劉巧文不解地問。

  「這兒，是我家呀。」武雄仍是微笑著說。

  我的媽媽，他是日本人？巧文一下子愣住了，到了機場劉巧文就知道去日本，但絕對沒想到武雄是日本人。

  「早先沒敢和你說，時間短，擔心你接受不了，這回，我是先斬後奏。」武雄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你，真壞……」巧文含笑抬手去打他，就在此時，忽聽見有腳步聲，外面有人進來。

  進屋一位中年婦女，長長的繡花衣服，頭髮高高盤起，後背上背著一塊東西。

  「這是我媽媽。」武雄介紹著。

  又進來一位中年男子，穿一套黑色西服，武雄介紹：「這是我父親，原本也是中國人，現在我們家可是中日大團結。」

  第二天，武雄領著巧文來到一家公司，牌子上寫著：萬力宏株式會社。

  「這是爸爸經營的肉禽公司，和槐花城的相似，這裡需要中國所說的綠色食品，所以……」

  劉巧文明白了，難怪武雄選擇肉禽公司，原來他只是不說，卻默默在做。

  畢業回家，劉巧文到肉禽公司工作，不久當上了公司總經理，丈夫武雄在公司任總工程師，質量關由他親自把握，將來屠宰後的肉食雞，準備出口到日本。

  對日出口不是件簡單的事，質量這一關達不到標準，武雄這一關就過不去。原先的廠長，滿以為自己把關宰殺的雞，一定合格，可是到總工程師武雄那就是說不行，哪一方面都不合格。

  「這就叫綠色食品？差遠了。要想出口，必須從根本上做起，否則絕對不行！」

  原廠長認定：這小子，什麼是廠里的總工，顯然是日本人那邊派來的奸細。結果，就背著總經理，背著武總工，發走了兩車皮貨。這廠長也姓武，不知道的，都以為他是武總工程師的哥哥，他叫武平。

  肉禽公司，除劉巧文、武雄外就廠長說了算。廠內裝車怕兩位上司知道，就調到古廟新站裝車。

  武廠長也是好心，肉食雞出口的價格，那是超過內銷的三四倍，出口廠家是總經理丈夫的本家，哪有自家人推掉自家生意的道理，他想到的是公司欠下的貸款，雖然轉到總公司，但也得還，儘快還清債務，他當廠長的臉上也有光。

  武平是外鄉人，曾經冒過許多次險，闖蕩到今天，落腳槐花城，也是因為冒了一次險，才當上這個廠長，很多時候，他慶幸自己的冒險精神，冒險才使他成功，所以他還要冒一次險，那將贏得公司第一次肉食雞出口的功績。在槐花城他勢單力孤、人孤姓寡，不干出點成績怎麼能立得住腳。

  裝完車，武廠長一直跟到海關，很快通過商檢，貨上了船，他才長長出了一口氣，完成了一次偉大的創舉。

  然而，事情還沒等武平廠長到家，就已經敗露了，家裡邊已經知道，但船已經走了，再追回來已經來不及，武總工第一次發這麼大的火。

  「如果這批貨被拒收，那將造成極壞的影響，半年內，不准許出口！」

  「闖一闖運氣吧，也許這一次就過關了，事情只有這樣。」劉巧文僥倖地說。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日本商檢我還不了解，絕不可以蒙蔽過關的。」

  武平廠長回到家，才知道後果嚴重，然而已經晚了，只有僥倖等待。

  二十五天後，消息傳過來了，入境海關商檢證明，三項藥物殘留超標。處理，就地銷毀，公告發出，半年內，槐花城肉禽公司，不得向任何國家出口肉雞產品。

  武平廠長傻了，貨要給退回來，還能減少一些損失，在那裡就地銷毀，損失就大了，他哪裡能賠得起，更嚴重的是影響極壞，暫停出口。

  武平犯了嚴重的錯誤，總公司決定，撤銷武平廠內一切職務，罰款兩月工資，這是給他照顧，最輕的處理，否則，追究責任後果嚴重。

  然而肉禽公司被通報，信譽急劇下降，生產銷售境況陷入了極度低迷。

  三個月後的一天，徐三子主張，家裡人在一起吃飯。除祥子兩口沒來上，哥幾個姐妹幾個都來了。

  喝酒吃飯中武雄提到缺廠長一事，其實他早就相中了徐老四，認為這個人心細，做事一絲不苟，而且三大姨子爽快能幹，是把好手，就從老三借人。

  老三多爽快，出口便就答應了，從此老四兩口挑起了屠宰加工廠正副廠長的職務。

  有前一次教訓，加上老四認真仔細，從種雞場開始著手管理，到孵化飼養、用料用藥都嚴格把關。老四媳婦還特意去了日本學習。

  這回養出的雞，肉眼都能看得出，雞體內的肥油不見了，肉質鮮嫩成粉白色。還特意拿到海關商檢化驗，完全達到出口標準才進行屠宰加工。後來又進行分割加工、精細加工、花樣品種加工，肉禽公司的生意漸漸地火熱起來，產值利潤不斷上升，年收入達到上億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