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2024-09-14 14:46:06 作者: 彭友懷
  區府大樓第十層書記辦公室里,賈中貴站在大玻璃窗前,半個城市盡收他的眼底。從一個小村寨萬十來人,發展到如今好幾百萬人口。他心裡暗自嘲笑祥子,充其量不過如此,就知道干,擴大啊、發展啊繁榮,僅此而已。

  他拿起電話:「人事局嗎?段局長啊,你組織一下成立個工作組,你當組長,到下面做個調查,多少個小區,多少個街道。對對對,你做個詳細的規劃,過去的編制太不成體統。對,我就是這個意思,馬上成立街道辦事處。」

  編制改革,關鍵時刻,在位的、當職的、準備升官的、打算調動的,都在暗中蠢蠢欲動。

  下班前段局長來到書記辦公室。「賈書記,您看怎麼辦,錢都塞到我這裡來了,十萬二十萬,看見了都嚇人。」

  「錢你收了?」賈中貴嚴肅地問。

  「我哪裡敢收,這不是犯錯誤麼,您放心好了,我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

  作為下屬的小段哪裡敢收這些錢,他知道自己半斤八兩,收了人家的錢,這個官也未必能讓人家當上,自己根本沒有這個權力,再說,自己正往上走,跟領導把關係搞好了,就許能快些提拔上去,錢雖然是好玩意,但取之有道,自己要管理好自己,一定要把握住分寸。

  賈中貴對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小段很滿意,說:「對,你做得很好,這種歪風邪氣,一定要剎住,堅決不能讓它腐蝕我們黨的幹部。」賈中貴的語氣逐漸變得嚴肅。

  「那得想個辦法,不然擋不住啊。」小段向領導匯報著情況。

  賈中貴聽後非常嚴厲地說:「你在辦公室門口貼上告示,說得嚴重點,就用我說話的口語,如果有誰想拿錢來買官當,幹得再好也不用!」

  洪福貴到處找不到賈中貴,心裡琢磨:這小子?越來越精怪,竟然來無影去無蹤。又發現王芳也失去了蹤影,就猜出幾分:哦,怪不得,原來……

  古廟修建是塊肥差,國家投資,大工程,撈錢的好機會。哪裡會料想徐家兩個女人腦袋讓門擠了,承建古廟工程,國家給一塊,她們卻只收五毛,國家拿錢修建古廟,這麼好的機遇,不知道多計算出些錢來,真是騍馬上不了陣!

  洪福貴本來是個大老粗,多少年摸爬滾打,闖官場上來才文明了許多。不過他還是那麼粗,說話不文明,蠢話髒話順口開河,但這個人絕對不白給。

  自從賈中貴腦袋受傷,洪福貴找不到他的蹤影,覺得賈中貴越來越神秘,不好琢磨。他心裡鬧得慌,無聊,就想起給徐三子打電話,散散心,解解悶,到他那裡喝酒去。

  「喂,三子,我累了,消閒消閒,要到你那裡去喝酒。什麼,賈書記在你那?啊,他們在葦盪里貓膩?這傢伙,真會瀟灑。」洪福貴自語。

  徐三子度假村這邊,王芳有事回娛樂城去了。洪福貴來到賈中貴在徐三子這兒住的地方。真是個好的去處,小橋,一個小院兒三面環水,幽靜而又文雅。

  坐下不久,賈中貴聽明白洪福貴的意思問:「那你說怎麼辦,我們不能出爾反爾,事情敲定古廟已經開工,還能不讓人家幹了不成?」

  「我不是那個意思,修建古廟的活,憑實力,非人家徐家娘子軍接不可。我是說,她們不是出這個價了嗎,照數給她們,但得設個機構,資金管理這塊得攏過來,成立一個機構,進行專門管理。」洪福貴給賈中貴指出該怎麼做的道理。

  「錢都如數給施工方撥過去了,還管理什麼?」賈中貴不太理解地問。

  「這你就不懂了,事在人為,修古廟我知道,上邊預算是這個數。」洪福貴伸出巴掌。

  「你是說,我們還能從上邊要出錢來?」賈中貴還是不太理解地問。

  「太能了,總之,錢能撥到槐花城裡越多,對我們這兒發展越有利。」洪福貴解釋。

  「那好,找空我和祥子說說。這小子古怪,和正常人思想不一樣,拿國家錢比掏他自己腰包還難受,那倔強得用牛拉都費勁,一條道跑到黑。不過我了解他,心眼實好周旋,倒是用誰來管理這個部門是個問題。」

  好一會沉默,洪福貴說:「你看胡浩怎樣?這個人很有工作能力,上上下下手眼通天,他要插手,沒有辦不明白的事情,准能活動出錢來。」

  賈中貴沒回話,心裡說,胡浩這人行是行,但傲氣十足。我摔個跟頭腦袋磕了大家都來看,他可倒好,面都不著,沒把我當回事兒,便對洪福貴說:「我這個同學,工作能力有,但很難把握,我有小半年沒看見他了。」

  洪福貴多聰明,沾點即犯,書記官挑理了,忙解釋:「你還不知道吧,他是大忙人,能在家裡呆著不露面麼,去加拿大有些日子了,可能這幾天就回來。」

  「哦,原來是這樣,那就等他回來再說。」

  心裡明白,各下一盤棋,各有個的打算,大家都不能言說,只在暗中較勁。

  區委大樓會議廳,賈中貴背手站著,仰臉向上看。整個一面牆壁上,雕畫著槐花城十六大區域圖。

  編制改革基本結束,二百五十個街道辦事處,新當選的書記主任陸續就職。一切按他意圖進行,小段幹得不錯,成績顯著,被提升副區長主抓人事。

  范德朝走馬上任,當上了新港建設工程總指揮,林大賀從碼頭那邊撤回來,一區之長怎能只管碼頭。況且農業是槐花城一大塊,始終出現問題,必須得讓林大賀挑起擔子。賈中貴臉上露出幾分得意,暗贊自己的能力。


  此時林大賀走進來,賈中貴語重心長:「老林吶,不用硬方式,你就躲新港里不見影?家裡邊工作堆成山,想把我累死不成?」

  林大賀面帶幾分苦笑:「哪呢,我倆是同學,我總擔心,你東我西的,時間長會出矛盾。和你說,新港那邊我可干出了成績,計劃還得七年完工,目前考證再五年就可以運行使用。這可是提前了兩年的時間。」

  林大賀說的是心裡話,這些年,他經著過也看著過,黨政兩邊一把手,沒幾個能幹和的,不少搭檔成了死對頭。況且,賈中貴又專權,容不得別人說話。

  「我說老林,別跟我過河捧傢伙,多加那份小心,你是區長不是港務局長。槐花城這麼一大攤子,你就不怕把我壓犯錯誤?我這裡還真得有個人監督,要不一言堂,犯官僚主義。再說,我們倆學生時代就在一起,能有什麼過不去?你要再來這份臭氧層子,我可真要有意見了。」

  「中貴兄,我聽黨的,你開方子我抓藥,放心好了,保證準確無誤。」

  「又來了是不是,你總在我倆中間設個隔,黨政分工不分家,告訴你啊,該你做的事,必須挑起來干,脫滑不作為,那可不是你的個性。」

  「我努力工作就是。」林大賀答完話坐在沙發上,雙手摟著後腦海,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餵老林,槐花城農業仍然是最大的一塊,你得多著點眼,弄不好會扯我們槐花城後腿。據反映,不少農戶不打算種地,嫌掙得少。說什麼過鬧市區這邊,站廁所門前收費,都比刨大地掙得多,這種想法匯集起來很危險!」

  「確實,這兩天我做了個調查,不少農戶扔下鋤頭去做買賣,今年農業有撂荒地的危險。」

  林大賀停一會又說:「過去寨子裡叫嘰擠房那家二丫頭,去年就把四口人地都撂荒,整個一片地長的全是草。她領爺們帶孩子,在皮草城那,支起個平鍋烙餡餅賣,一年沒到,賺十來萬。種地哪裡能刨得出來?掙錢是好事,可影響極壞,烙餡餅擦皮鞋,又不是什麼高科技,誰都能幹,可地撂荒,沒有人去種,我們做領導的責任可就大了。」

  賈中貴聽著,倒吸一口冷氣,幸虧把林大賀給逼回來了,要不然,出了亂子,沒人給揩屁股。

  「老林,這可不是小事,你得多做些工作,不管用什麼辦法,地一壟也不能撂荒。」

  胡浩回到家,被任命為古廟建設新機構負責人,他沒得喘息的空,就忙起來。

  找領導請專家,一撲三返,對槐花寨古廟修建,又進行了一次反覆考察具體論證,單是環保設施和寨外綠化,國家就又給撥一個億。

  雖然是胡浩的功勞,賈書記內心對胡浩仍不大滿意,這小子太傲了,我出點事,頭摔破了,他連問都沒問,太不重視我,不行的話,找個藉口把他換下去。但是洪福貴可不這麼想,他在布施著下一步計劃。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