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14 14:46:35 作者: 彭友懷
  政府官員和老百姓發生衝突,林大賀犯了個不小的錯誤,被停職審查,工作關係被掛到組織部,雖然沒被開除公職,但什麼差事沒有,閒人一個。

  打完場,糧食處理完畢,所有的農機具停放在院子裡,浩大一個農場變得冷冷清清。

  林大賀找來了祥子,臉上掛著幾分無奈說:「種地掙點錢,但是都添置了設備,搞了基礎建設,欠你的錢我還不起,沒辦法,就這一堆一塊,都給你吧,我知道什麼用處沒有。」

  祥子沒做聲,臉上露出歉意:「大賀,當初都是我鼓動的,讓你去承包土地,不然你也不會……不過,當時的境況誰都清楚,迫不得已而行之。我想,你的問題很快就會解決,別太低落,沒大事兒。」

  「得了吧你,別給我開心丸吃,我這個位置,多少人饞得流口水,再說,老賈他也不得意我。」

  「大賀,別把誰都當做敵人,老賈自己的事還鬧心著呢,知道不,王芳懷孕了,老賈張羅著和蘇萍離婚,蘇萍那裡干不干還兩回事。」

  「哦,不是說蘇萍鬆口了麼,同意離婚,蘇萍要走了,說是移居到國外去……」

  自從蘇萍把自己那些錢交給弟弟,讓他給匯到國外去,她就再也沒看見弟弟蘇來寶的蹤影。打電話不通,蘇萍心裡總覺得不對勁,似乎有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時刻就會發生,她有一種感覺,恍恍惚惚、時時能想起來,又不知道確切如何,只是一種心理反應,蘇萍很是擔心。

  最近這些日子,幾個臭男人不大聽她的擺弄,時不時就獨自闖進來。尤其那個郝祝寶,有個賴皮賴臉的精神,老糟頭子,給你貸款,想得美!

  是的,郝祝寶急於要找到蘇來寶,他太需要錢捂屁股。有錢的時候大把揮霍,花錢似流水。撥下來的收糧款,他搞宣傳,造聲勢,打廣告,堵老饑荒,剩下一部分,給林大賀賣糧款就沒了。後來送糧的百姓,不給現錢說什麼也不賣。糧食不收進來,破包子露餡,那還得了!趕緊找蘇來寶,要能給貸出款來一切都好辦,都能擺平。

  范德朝被抓入獄,少了中間說和事的人,郝祝寶知道自己力度不夠,特意拜託洪局長,倆人一起來到蘇來寶家。

  按幾下門鈴,裡邊沒反應,郝祝寶撅個腰從門縫向里瞅,黑洞洞一點亮也沒有。

  小區門衛過來說:「蘇處長一家人走好幾天了,可能去南方旅遊,走時帶不少東西,打包小留搬大家似的,看來三五天指定不能回來。」

  倆人磨回來,郝祝寶心裡這個彆扭,這姐弟倆壞出膿水了,騷娘們只管使損招數,往手裡忽悠錢,壞小子王八鑽沙不見影。真他媽憋氣透了,事還沒辦,先吃頓閉門羹。

  沒別的辦法,眼下洪局長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賴也賴得,誰讓有這份交情,給出個主意也好。

  倆人磨回來到洪局長家,洪福貴讓老婆給切幾個涼菜,倆人躲進書房裡喝酒解悶。郝祝寶是個草包,他哪裡覺得,洪福貴是幹什麼的?別有用心。

  「郝兄,不要上火嗎,振作點端住架,急也沒用,俗話說車到山前必有路。」

  郝祝寶哪有心思喝酒:「洪老弟,自打德朝被抓,金融部門就緊起來,衙門興進不興出。這叫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看來我也是要完蛋了。」

  「哎,幹嘛那麼悲觀,沒看出風向嗎,這年頭都向錢看,有幾個乾淨的,不露餡就是好包子,我看……」洪福貴話到嘴邊又咽回去。

  「你倒是說話呀,洪老弟!我們是鐵哥們,你不能眼看著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都……」

  「所以,我說胡浩。只要你把胡浩……」洪福貴貼近郝祝寶耳朵小聲嘀咕。

  「胡浩,不可能吧?」郝祝寶自言自語,琢磨了好一會兒,默自搖頭信心不足。

  「天下就沒有不可能的事!祥子那東西怎麼樣?說得像個人似的,正直誠實,屁,都他媽是裝。本來他和那姓鄭的配上一對正符合邏輯,他卻偏找聞傑結婚,為什麼?軟飯硬吃,一箭三雕,鋪平道路打通各路財神,瞅把他發的,這叫手腕!」洪福貴暗裡指點著。

  郝祝寶只是個大敢幹,哪裡研究過這些,聽得滿臉驚訝莫名其妙。

  聞傑風風火火來到總公司大樓,工作太忙,沒重要事,她很少來這兒。

  情況非常,她神情緊張,推門闖了進來,不曉得此時鄭何玉芬正撲在祥子身上,臉上掛著淚花。

  眼前的一幕聞傑驚呆了,她深知鄭何玉芬內心深處的隱秘,但她相信她,相信鄭何玉芬不會做出對不起她的事。可眼前看到的是事實。

  自從陳小青調這裡文物局當局長,三個女人曾經鄭重坐到一起,推心置腹掏出心裡話。其間各自都做過保證,絕不會做對不起聞傑的事,可是今天?

  聞傑來祥子這兒之前,鄭何玉芬也剛過來,她母親打來電話,催她動身,她是過來向祥子辭行。

  「哥,香港金融危機,何氏集團處於半停產狀態,母親叫我趕緊回去,可是你這裡,我又放心不下。」

  「什麼時候走?」祥子問。


  「下午。」鄭何玉芬答道。

  「也好,不過你得快去快回,我這裡問題不大,又不跟他們爭權奪利,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只是這兒的許多業務確實離不開你。」

  「哥,你要小心,你……他們!許多事情,並不像你想像的那麼簡單。」

  鄭和玉芬出言又止,昨天蘇萍特意找她,向她透露出許多內幕情況,鄭何玉芬聽後倍感驚訝和可怕,她擔心祥子被捲入政治權勢鬥爭中去,無意中充當無辜的受害者。

  許多事情都擠到一起,玉芬控制不住自己情緒,一下子撲到祥子身上,淚容滿面,欲說又止……就在這時聞傑走了進來,讓她看得真切。

  此情景大家都很尷尬,擔心聞傑誤會,節外生枝更麻煩,鄭何玉芬解釋說:「嫂子,香港那邊發生金融危機,母親催促我趕快回去,一會就走。」

  聞傑提著的心放了下來,雖然心裡不是滋味,但此時顧不得去理會。

  「正好你們倆都在,出大事了!」聞傑停頓片刻,遺憾地說:「蘇來寶攜款潛逃,光他屬下銀行就虧空十個億!」

  「啊!」沒有人料到,事情來得太突然,聽著這消息的兩個人同時叫出聲來。

  「跑到哪裡去了?」祥子問。

  「據說是加拿大,具體情況還在調查中。銀行內部有指示不要聲張,目前很少幾個人知道,傳出去會引起金融恐慌,很難控制局面……」

  賈中貴得到蘇來寶攜款潛逃的消息,像有人當頭給了他一棒,立刻昏倒在辦公室里。

  槐花城出這麼大事,儘管銀行部門和政府沒太直接關係,但他賈中貴也有責任。況且,無論如何蘇來寶還是他小舅子,儘管實際中有插曲,但仍然是事實。

  關鍵的關鍵還不在這兒,他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的錢!這麼些年積攢下來的錢,都被他蘇來寶捲走了,這可要了他賈中貴的命!

  為了錢,他費盡心機,做了多少違心的事,而今,錢沒了,雞飛蛋打。如果有一天露出真相,說不清也道不白,落個洗錢也不過分。


  他越想越窩囊,有種莫名的恐懼,身體裡的水分好像一下子都從汗毛孔里擠出來,脫水了,他失去了知覺。

  深夜,洪福貴突然闖進蘇萍家裡來,蘇萍睡眼朦朧,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幹什麼?深更半夜。」蘇萍給洪福貴開門,像沒睡醒,仍然打著哈欠。

  洪福貴沒吱聲,臉色難看,沒搭理蘇萍向樓里奔去,蘇萍隨後跟了上來。

  洪福貴猛轉過頭,鐵青著臉,眼睛裡射出凶光,他一把抓住蘇萍睡衣的衣領,頓時給扯個半開。

  「錢呢,我的錢!」怒吼從牙縫裡擠出來,洪福貴一隻大手掐住蘇萍的下顎。

  蘇萍從沒見過洪福貴發怒的樣子,今天才看見他真實的兇相,有些害怕。

  「錢,在,在銀行。」

  「存款單呢,把存款單拿出來給我看看!」洪福貴手使勁抖動一下才鬆開。

  蘇萍一乎覺得洪福貴發現了什麼,內心裡震驚,暗自叮囑自己:此時害怕是沒有用的,一定要冷靜。她振作起來,抖了抖扯開腰帶的睡衣,坐到床上去。

  洪福貴見她沒動,立刻變得像凶神,又大發雷霆,雙手惡狠狠抓過來,揪住蘇萍的睡衣。

  「幹什麼你,哎喲,疼死我了!」蘇萍尖叫,臉色都變了。

  洪福貴怒吼:「存摺,把存摺拿出來,我要看存摺!你這個陰險的傢伙……」

  「放手!」蘇萍也橫起來,「那麼大一批款,存單我能放在家裡嗎?要看也得明天。」

  與其再騙,不如把謊撒到底,此時蘇萍暗中給自己壯膽,挨到天亮再說。

  洪福貴把她提起來摔到床上,按下去,臉對著臉,眼睛對著眼睛,暴露出從沒有過的兇相。


  「別跟我繞圈子,你弟弟跑國外去,你再跟我耍心眼,沒你的好下場!」

  蘇萍暗自打個愣,弟弟他走了?她根本就不知道,心中暗暗叫苦:來寶哇來寶,你個鬼賊的東西,你夠狠!臨走和你親姐姐也不言語一聲,讓我一點準備也沒有!

  氣急敗壞的洪福貴再度撲上來,抓住蘇萍的頭髮。「騷娘們,告訴你,錢還不算大事,可氣的是我洪福貴一世英明,卻栽在女人身上!」

  蘇萍呆愣愣躺在那裡,茫然看著洪福貴離去的背影,還沒等他醒過神,屋裡已經進來幾個人,都戴著面具,也不說話,只管滿屋裡翻騰。

  來人搜走幾本錄影帶,蘇萍沒吭聲,她神智清醒。還好,重要的幾本帶子,一部分交給了喬瘸子,還有幾本藏在自己轎車的隔板里。雖然關鍵的東西沒被發現,但蘇萍深知自己目前處境,她已經徹底被監禁,只是沒被捆住手腳而已。

  振作,這個時候一定要振作。蘇萍暗自提醒自己,此時此刻沒有退路,想辦法脫身。好在出國簽證已經辦完,只要能走出槐花城就萬事大吉。

  洪福貴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打開電視,看著從蘇坪那裡搜來的錄像帶,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許多畫面讓他直起雞皮疙瘩,不少事情他連想都沒想過。和幾個男人上床的場面,根本不算什麼主要問題。

  王芳和賈中貴房間裡有個假壁牆,裡面是空的,裝的全是錢!郝祝寶在河口糧庫時的老帳本,還有他走私轎車、卸車時的場景,她是怎麼錄下來的?這娘們好陰險,連自己的辱恥都不顧,她不想活了?洪福貴看著,審視著,揣摩著。

  洪福貴把有關自己的錄像帶藏起來,急急來到賈中貴家,把錄像帶打開,就像演三級片,把王芳和賈中貴看個臉白。當她們看到王芳提著皮包,向假牆暗壁里放鈔票的場面,賈中貴和王芳頓時驚訝:怎麼拍下來的?這個密室沒有外人知道,他們哪裡知道是郝祝寶暗中幫的忙。

  賈中貴茫然望著窗外,暗嘆:十三樓啊,她蘇萍怎麼會錄到?草木皆兵!賈中貴本來自己的病剛見好,這一驚嚇,他又犯了頭痛病,整天恍恍惚惚,仿佛失神一般。

  同樣把各自有關的帶子,拿給郝祝寶看,拿給胡浩看,洪福貴成了拿捏著幾個人的把柄的人,但是內心裡頭,他自己也不輕鬆,把蘇萍恨得咬牙切齒。

  夜裡,祥子兩口子躺在床上,誰都沒有睡。聞傑眼下代理蘇來寶的位置,槐花城總行金融發行處處長,事業對她很重要,但是,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她側過身,習慣地把胳膊摟過來:「祥子,上邊派來人清查郝祝寶了。」

  「我看早就該查,有這種人在崗位上,一定不會好,在哪兒哪就一定遭殃。」

  「米業貸款事項牽扯著你!」聞傑有意提醒著祥子,祥子並沒有在意。


  「開始是,後來我跟賈官做過聲明,郝祝寶那裡任何業務與我們總公司無關。」

  聞傑的話祥子沒往心裡去。

  「可是後來,後來的貸款,也還有你的名章。」聞傑進一步提醒祥子。

  「不會吧,這不可能。」祥子一軲轆坐起來,眼睛愣愣地望著聞傑。

  「什麼不會,我還能看錯?」

  祥子警覺,思索著,嘴裡默念:「胡浩,對,胡浩,一定是他?我的名章以前就在他那裡,可是我已經跟他吩咐過,他為什麼會這麼做?」

  「胡浩,倒是個不錯的人。」聞傑突然想起來又說,「最近,他好像有多少錢都不夠,跟我借去好幾回錢,頭些日子,我在翻查帳目,無意間發現他管理的古廟資金少了兩千萬,我打電話問他,他吱吱嗚嗚,說出差回來和我說清楚,當時也是我含糊,後來就忙忘了,到如今也沒有問他。」

  祥子震驚:「啊?哎呀聞傑,你糊塗,這麼大事怎不和我說一聲,這,這叫什麼,他胡浩是在犯罪!」

  此刻倆人都著急起來,覺得事情嚴重,聞傑不住地埋怨起自己:「唉,都怪我,一天淨瞎忙,看來我這處長的位置,恐怕也難以承擔。」

  「得了,別去多想,本來不是你主管的業務,哪想得那麼周全,這事交我來處理,至於郝祝寶貸款的事,你也別擔心,假的真不了。睡吧,明天還有許多事要做。」

  祥子把聞傑摟在懷裡安撫,給她一個重重的吻,拍了拍她的腦門兒,意思讓她休息。

  紙里包不住火,蘇來寶攜款潛逃,消息很快傳開,越傳越懸乎,說他洗錢,很多人不明白,錢又不埋汰幹嘛要洗?總之都知道了,他把銀行里所有的錢,包括企業帳戶資金、老百姓存款,都轉移到國外去。

  槐花城風雲滾滾,所有的大小銀行門前,亂糟糟全是人,排隊,擁擠!爭搶著取出自己的錢。一時間造成金融恐慌,不少小儲蓄所相繼關門,大銀行也一三五或者二四六才營業,前來取錢的人越來越多。

  賈中貴還在醫院裡,病沒好,腦袋疼,迷糊,虛脫,多病纏身。但得到匯報,立刻簽署一道命令:穩定局勢,保證資金正常流通,相信本地金融部門會把問題處理妥當。

  聞傑剛提升上來,運作上各方面都有難度,又不理解領導的意圖,只有及時把情況如實向上級有關部門反映。事情全部通天,更加快了槐花城金融大整頓……


  蘇萍知道自己處境,雖然表面上沒被限制人身自由,但她發現,大門外時常有人出沒,許多雙眼睛在暗中監視著她,她知道自己已經很難逃脫。

  槐花城沒幾個跟蘇萍要好的朋友,有來往的也只那麼幾個,鄭何玉芬回了香港,喬瘸子那不能去,會被盯梢,她陷入了極度為難之中。

  她突然想起小翠,做幾回美容,和得來,跟她關係不錯,而且不容易被人懷疑。在家裡被軟禁,不如走出去,也許會找到離開的機會。

  她開著自己那台小奔馳車,來到美容院。

  小翠很熱情,倆人很快天南地北聊起來,幾天來的恐懼與不安到這裡得到緩解,蘇萍似乎很開心。

  「翠,你這件風衣,上次我試穿很舒服,感覺特別好,我買幾次都沒買著。」

  小翠哪裡知道,蘇萍時時在想著脫身路徑,這件艷紅的風衣,槐花城只她有。

  「蘇萍姐,你要喜歡就送給你,這件衣服我穿多少有點大,你穿正好走時你就拿去。」

  「別,你當我是王芳呢,總想著占別人的便宜,給了我你穿什麼?奪人所愛我干不來。這麼的,我這件咖啡色的給你,義大利捎過來的,正宗名牌,我們倆換著穿好了。」給也給得,小翠哪裡想那麼多。

  「行,看你,真是的,幹麼這麼叫真,我們倆誰跟誰?別說衣服,就是……不過我還真喜歡你這件咖啡色的,換著穿吧,你這件比我的貴得多。」

  說著小翠拿過自己那件衣服往出掏東西,不小心兜裡邊的駕駛證滑落到地上。

  「駕駛證都考下來了,一定是洪大腦袋給你辦的吧。」蘇萍取笑說。

  「得,我們倆嘮嗑,提他幹什麼。駕駛證是下來了,可車我還不大會開,自己沒車,駕駛車這東西說白了就是熟練工。這不,這些日子,大傢伙起鬨,都到銀行里取錢,像銀行真能倒閉似的,我也就把錢都取出來了,趕明個買台車開。」

  事情涉及到自己的弟弟蘇來寶,蘇萍低下頭去,面色慚愧,喃喃地說:「翠,你該不會取笑我吧,弟弟他……不該把……就這樣跑到國外去!」

  「得了吧,你可別多心,別說是姊妹,這年頭,就是自己生養的,父母也管不了,關你什麼事。蘇萍姐,我倆可是好姐妹,最合得來的一對兒。」


  蘇萍低下頭半天沒言語,而後表現出內疚地說:「翠,這麼的,我這台車,閒著也沒用,就留在你這兒,給你學開車,等把駕駛車學熟套了再買車。」

  「不行不行,我這兩把刷子,笨手笨腳的,從沒單獨駕駛過車,別把車給你開壞了。」

  「幹嘛,拿我當外人是不?你當它是紙糊的,那叫奔馳,真就是壞了,姐也不會怪你。」

  小翠沒吱聲,看著院裡門前停的小奔馳車,讓她眼饞,她特喜歡開車。

  「翠,姐和你說心裡話,我也打算走,俗話說眼不見心不煩。」

  蘇萍說完話茫然地向窗外看著。

  「走?也要到國外去?」

  蘇萍半晌沒吱聲,默默點了點頭說:「如果我能走上的話,這台車就歸你好了,你不願意要那天就送給喬瘸子,他汽車美容院那邊,設備改造時我指手畫腳的跟著瞎摻和,讓他多花了不少冤枉錢。」

  「怎麼,你真的要走?」小翠問。

  「心裡話我在這兒也呆夠了,說白了簡直就不是女人過的日子。不過,眼下我這可是八下沒一撇的事,心裡話透露給你聽,你先別對外人說。」

  「放心吧,你還不了解我這個人嗎,沒準的事,我不會瞎說,沒有用。」

  「那就好。」

  蘇萍在小翠那裡做了美容,修了修臉形,燙了和小翠一樣的頭型。倆人站在鏡子下對照,共同驚訝,也共同高興,真宛如一對孿生姐妹。

  從小翠美容院那裡出來時,蘇萍穿上小翠的那件艷紅色風衣,誰看了都會以為是小翠,天麻麻黑,影影糊糊的時候她走出了美容院。

  蘇萍沒有回家,也沒走進市區,僻靜的小馬路,她一直向西走。穿過鐵道,越過高速公路,來到複線上,她打了一台計程車,向西奔駛下去……


  來日傍晚,槐花城外環公路上,一台奔馳車,撞壞大橋水泥護欄樁,沖向洪河裡。

  打撈上來,經過查驗:女性,身穿咖啡色風衣,頭部和左肩已經粉碎,幾乎沒有相貌特徵,初步斷定死者是蘇萍。據說,有人看見,是因為躲一輛對面來的大貨車,衝到橋下面去,車毀人亡,人摔得粉身碎骨。

  讓人離奇不可猜想,美容院老闆小翠,不知去向,不知什麼原因突然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有人明明知道,蘇萍進了美容院就沒出來,小翠為什麼要消失?如果和她無關,為什麼消聲滅跡?

  不過蘇萍的死,有人喜歡有人憂,是一個不解的謎,尤其是洪福貴,屍體他徹底檢查了一遍,覺得有許多地方不對勁,他懷疑,難道搞錯了?

  幾台運鈔車來回往返,給槐花城供養,鬧騰了一個來月,危機才算平息,到銀行取款的人逐漸少下來,但此時,城內各金融部門幾乎處於半癱瘓狀態。

  蘇來寶捲走巨款,引起了各方面極大重視,槐花城開始金融大整頓。

  從古廟分行調礦區銀行不久的出納員,不敢隱瞞真相,如實向清查組反映情況。胡浩私下動用古廟修繕資金,金額巨大,訊問胡浩本人供認不諱,被公安部門收押。

  胡浩何許人?槐花城功臣,數一數二的人物,犯了罪照樣被抓,轟動不小,不少人懷揣小兔子,忐忑不安。

  星期天上午,辦公大樓里,郝祝寶獨自一人躺坐在轉椅上,困惑的樣子,他眉頭緊皺,雙眼瞪圓,陰沉的面孔裡面透出幾分焦躁和不安。

  窗外,春末的旱風颳得天昏地暗。風向還好,不至於……但是郝祝寶的臉上仍然沁出了汗珠。突然,他一拳砸在辦公桌上:奶奶的,一不做二不休,與其等著蹲大獄,還不如冒這一回險!謀劃已久,他要重演過去的天災。

  從米業公司大樓里出來,郝祝寶雙手捂著頭上的帽子,他從來沒戴過帽子。風太大,他彎著腰,萎縮著脖子,萬分小心地鑽進那台林肯車裡。

  車開出大門外,看見有一台車在不遠處路邊停著,看見此車,郝祝寶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打個愣!心臟跳動立刻加快,臉色都變了。

  郝祝寶每看見這台車,像是有幽靈附身,他都會變得反常,甚至大腦失控。

  這台車是死人蘇萍的,肇事後,車讓喬瘸子買去了,當時車從大橋上躥下去,落到河床上,已摔成一堆廢鐵。


  這些日子,奇怪得很,好多天了,郝祝寶總能看見這台車,總能看見喬瘸子,就總想起蘇萍,讓他心裡特不舒服,滿身起雞皮疙瘩。

  這喬瘸子也玩邪的,擦你的皮鞋,做你的汽車美容得了,又搞什麼婚紗攝影,到處拍外景,這麼大風,吃飽撐的,神經病!郝祝寶在心裡大罵。

  夜裡,風比白天小了,天上沒有月亮,連星星也沒有,天特別黑暗。

  突然,西南方向,天空中變得通紅,火光沖天,光芒閃射,就聽見有人大喊起來:「不好了,米業公司大樓著火嘍,快去救火啊!大家快去救火……」

  米業公司辦公大樓,火舌從窗口裡噴出來,發出呼呼怪叫,窗子玻璃燒得咔咔三響,不時有東西脫落,噴發出來。火借風威照紅了半邊天。

  多少台消防車向上噴水,春天萬物乾燥,風又大,火沒個救,幸虧辦公大樓在最北側,燒不著別的東西。

  電視裡播送著新聞:星期天晚上,米業公司辦公大樓失火,樓內辦公物品及雜物全部燒毀,整體損失不大,起火原因正在調查中。

  水火不留情,令人害怕,也是令人痛心的事。但是至少有一個人特別高興,那就是郝祝寶,他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沒了,全沒了,什麼真帳假帳,好帳壞帳呆帳掛帳報損帳,全他媽沒帳。水火不留情?水火有情,火燒旺運!我郝大敢幹運氣又來了,無帳一身清。

  郝祝寶兩袖清風,神情自若,內里悠閒表面謹慎,來到賈書記辦公室。

  「郝總,怎麼樣,這一把火,一把火燒得沉重吧?」賈中貴不是心思問。

  「是啊,非常沉重。」

  「沉重個屁!你別幸災樂禍,只不過燒毀幾顆糧食帳,銀行貸款能燒沒嗎?老百姓有多少畝地能燒沒嗎?別以為一把火燒溜淨,就看查不查你!」

  「怎麼了賈官,一進屋就跟我發火?我可以向你保證,小錯誤雖不斷,但大錯誤我可一點沒有。」

  「得,得得得,別淨挑好聽的嘮,上邊正在清查,這回我可保不了,貸款是怎麼回事?你個賊膽子,銀行成給你自己開的了,你要考慮到嚴重的後果!」

  「老一,這可不全是我的責任,祥子那裡通過的,沒他同意,我能貸出款來嗎?況且,銀行那裡把關的又是他媳婦,想要取巧也辦不到。」

  郝祝寶為自己辯解著,賈中貴瞠著疑惑的目光看著他,似乎有些傷感。

  「郝老兄,跟我你怎麼說都有理,但這一次,畢竟不是我們槐花城的行動,和你說,我不是給你施加壓力,你要有個心理準備,做牢的準備!」

  「我說老一,好朋友一回,我們倆都這麼些年了,你可別……」郝祝寶懷揣小兔子。

  「我可不是嚇唬你,法律是無情的,你掂量掂量自己,心裡有個譜。」

  郝祝寶聽得糊塗,弄不清賈官到底要試探出什麼?不過有一點他透明白,他太清楚自己,就算坦白從寬也是死罪,既然是這樣,自己何必還……

  這些天來,郝祝寶醒著的時候,多為自己慶幸,可是睡著後卻總做噩夢,又是水又是火,還有血淋淋的沒腦袋的蘇萍。他像中了邪似的,總覺得背後有槍口頂著他。他這些天總犯神經,忙開車也要向後瞅,似乎有人在盯梢。

  果然沒幾天,郝祝寶被隔離審查,押在哪裡不知道,當地公安部門也不知道,沒有任何消息。

  端午節這一天,民間習俗,舉國上下幾乎每家人都要同吃粽子。老百姓不理會別的,就是過節,吃粽子。

  徐三子從西甸子裡回來,心情挺好,他以為今年經濟蕭條,但草甸子裡葦草長得好,賣葦葉仍發走十個車皮,一點也沒比往年少賣。西大荒里的葦葉又寬又長,野生嫩綠,包出的粽子味道特別清香。

  和其他家裡一樣,徐家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吃粽子,劉家老閨女對象,那個日本國籍的武總工,講起古時候屈原的歷史,津津有味,一般中國人也沒他知道的多。

  大家正說笑得高興,外面警車來了。

  多少年沒出現過的場面,徐家所有人都驚訝,徐大姐手裡的粽子掉到地下,徐老蔫呆愣愣睜圓眼睛,徐三子又抄起他那把總沒捨得扔掉的小鐮刀,一乎想起來,如今必定不是打砸搶那個年代,他放下手中的刀子,蒼白無力地說:「你們,你們想幹什麼?」

  執法人員出示傳票,這一場景大概有許多年沒有出現過了,徐家人都驚得發愣。

  從郝祝寶貸款引發的經濟案,牽扯到祥子和聞傑,兩口子雙雙被帶上警車,雖然都知道此案和他們沒有直接關係,但在這經濟突飛發展的年代,金錢纏繞在各種事物中,情況複雜,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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