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14 14:46:45 作者: 彭友懷
  槐花城中路,二十里長街,從古廟小廣場到山南區遊樂園,中心地帶。寬闊的馬路兩旁搭起木架子,鋪上木板,像兩條並駕齊驅的跨海長橋,看上去就有氣魄,一眼望不到頭。徐老大木材公司借著光了,發了一筆小財兒,光木頭就賣這兒好幾十萬元的,陣勢不小。

  兩邊木台子上,不遠一輛小轎車,紅黑綠藍各種顏色都有。車身上扎著彩綢,飄飛著氣球,戴著紅花,飄揚著誘惑人的「錢」字,耀眼奪目,眼花繚亂。

  立著的杆子上挑著大喇叭筒子,下面台子上講桌、話筒各方位都有。台子空隙擺滿貨物,摩托車、電視機、電冰箱、洗衣機、搶刀子、飯勺子、婦女衛生紙,牙籤耳鍋勺,小刀橡皮洗衣粉。這兩座「大橋」上,簡直就是百貨大全,吸引著來自八方的男女老少、大小孩丫各界人士。

  天空中懸飛著氫氣球,扯下來巨幅標語:中大獎、發橫財、轉眼巨富!獻愛心、小投入、票票有獎!單是這種氣勢就讓人著魔,就讓人看了走不動道。

  台子下邊,兩旁四側,一個挨一個站的全是學生,槐花城學校所有的中小學生,幹什麼?賣彩票。十美金一張,給八十人民幣也行,小額的彩票也有,十元一張,照樣中大獎。

  寬闊的大馬路上,從早到晚,人山人海。一眼望去,看不見穿的是什麼衣服,全是黑壓壓的腦袋,遞過去的錢,奪到手裡的是彩票。

  鞭炮,遍地開花的鞭炮,四處開花的鞭炮,永遠能聽到不同方向傳出的鞭炮響。

  「噼里啪啦咚咚!」鞭炮聲夾雜著喧嚷聲,淹沒不了大喇叭里的嚎叫。

  「又中獎了,鐵西二傻子,就一張獎券,就那麼一張,八十塊錢,抓台摩托!」

  「走邪運了,近親結婚睡出來的也能中獎!」傻子都有運氣,正常人哪裡會服氣。

  「又中獎了,假丫頭抓五台洗衣機,這小子解放了,機械化伺候老婆。」

  不也誰嚷起來,滿口山東味:「娘個鼻的,俺們家沒女人,抓一三輪車婦女墊子,管屁用沒有!」

  旁邊就有人回應:「還得去抓去啊,有大獎,沒準抓一個媳婦回來,那墊子就派上用場。」

  洗衣粉銷路最廣,幾乎每人手裡都拎幾袋子,雨傘牙刷煤氣爐盤,大包小留連背帶扛,人擠人撞屁股,叮噹亂響,借光叫罵嗡嗡嗡。

  易大腦袋就有經濟腦瓜,圈一塊空地,開個獎品臨時寄存處,錢不少掙。背扛者大多數沒這個待遇,去給寄存費,還不如扔掉了省心。

  「噼!啪!咚咚!霹靂啪啦霹靂啪啦。」

  鞭炮鑼鼓閃光雷一齊響,天空中散發著灰煙。大喇叭,所有大喇叭都在報導:「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又中大獎!建築集團老總霍大……不能叫霍大肚子。霍大老闆,又中桑塔納轎車!快來抓啊,一張彩票,您也許就得到二十多萬!」

  霍大肚子正聽得惱火,立刻嘴裡罵罵咧咧:「奶奶個皮,我他媽抓紅眼了,扔進去三十多萬才抓台破車,劈篾子上稅老子賠大了!」

  廣播喇叭里不管他那個,繼續喊:「彩民們請注意,彩民們請注意,本體彩中心,本著公開公平公正的原則,一等獎一千萬,二等獎五百萬,三等獎五十萬,四等獎豪華轎車!給你機會,送你運氣,讓你瞬息巨富,轉眼就成千萬富翁!」發財的誘惑,太吸引人。

  就是這樣,大喇叭里的話太起作用,刺激得人心跳眼紅。南頭喊北頭中大獎,北頭說南頭又中,中間喊兩頭,兩頭帶中間,每一個中獎者,連外號都有好幾個名,一個頂十個,二十多里延長線,哪知道哪?只管忽悠。

  洪福貴小兒子分開人群,從背後一把抓住徐小三——徐三子唯一的寶貝兒子。這倆孩子要好,一個是洪區長三太子,一個是原野公司大老闆殿下。在一個學校里讀書,也許都隨他們父輩的根兒,倆人都是個小橫橫,打牌講話叫「混」。

  洪三小叼著菸捲歪戴個帽子,徐小三腰間別著他爹那把小鐮刀,誰說也不聽,就要學會他爹發明的耍刀法,徐三子是個粗人,寵著孩子學他的個性。

  「喂,三小,抓到古廟圖案了嗎?」

  彩票刮開密封,裡邊圖案要是槐花城古廟,那就發大財了,頭獎一千萬,老古槐樹圖案,二獎五百萬,憨王島上玉雕狗,三獎五十萬。

  「抓個屁,你還當真呢?告訴你啊,全是假的。」洪三小大大咧咧地說。

  「哦,不能吧?不是都有人抓到車了麼。」徐小三不信,和洪三小較真。

  洪三小是個直性子,心裡有什麼嘴上沒把門的,他從不考慮後果,想起來就說:「那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糊弄人上當,告訴你,所有抓獎的人都是輸家。」

  「哦?有這麼嚴重?」

  「嚴重的你還不知道,那個女人心歹毒得很,一肚子餿主意,中獎票捏在手裡,哪裡肯輕易撒手?獎台上開下來的車是給送回商城裡!」

  洪三小特不得意王芳,原因只有一個,母親總受父親的氣,他真想殺掉那個王芳。

  徐小三兜里還有五百美金,本來他打算碰碰運氣,抓輛車玩玩,聽洪三小這麼一說,也就泄了氣。


  「得,咱不能再抓了,全他媽白屁股,不受那個騙,拿錢砸鴨腦袋。」

  「走吧,去網吧,我差不多搞明白了,卸它裡邊的幣子。」洪三小說。

  「不去,爹要看見了我去網吧,非打折我的腿不可。」徐小三懼怕他爹。

  「那喝酒去,我請客,烤雞頭烙魷魚,來兩瓶啤酒。」洪三小拉起徐小三。

  「不去,爹說,小孩子不許喝酒。」徐小三沒動。

  「你爹也太霸道了。」

  「就是,他沒念著書,就想拿我來補,整天讓我讀書啊讀書!我一看見書,肚子就迷糊,總想吐!」

  沒轍,徐小三特怕他爸爸,最後倆人決定偷偷去了撞球廳去玩撞球。

  彩票市場不會因為人見少失去熱鬧,最後一天也仍然不減往日的沸騰。搞婚紗攝影的喬瘸子幾個人,今天也出動,拍攝錄像,忙得不亦樂乎,也許是只為做一次活廣告,擴大知名度,頭兩天人太多,不大方便,還許有其它的用意。

  不一會,幾個人匯集到一起,喬瘸子問:「怎麼樣,搞清楚內幕了嗎?」

  小翠死後,喬瘸子買去了她那台肇事車,果然在車隔板里發現了錄影帶,看後他脊背骨冒涼風,頭髮根兒都豎起來,但始終沒敢聲張,的確擔心自己的安全。

  一個扛著攝影機戴著眼鏡的人和他說話,打破了喬瘸子的沉思。

  「弄明白了,我問過裡邊好幾個內部知情人,也做了確切的調查,準確無誤。我們核算了,把說是抓出去的獎全去掉,沒被抓出去的獎有:頭獎六個,二獎六十,三獎二百個,車五十三輛,合人民幣四億六千二百六十萬元。」

  「沒賣掉的彩票還有多少?」喬瘸子問。「二百萬張,合人民幣一億六千萬。」身上掛著照相機的瘦子說。「哇,全給它包買下來,這可是一筆橫財!」喬瘸子聽後自言自語。

  不過喬瘸子立刻搖頭,一絲陰影在腦海里飄蕩,心裡說,小心點,千萬要小心,別捅馬蜂窩,誰會把錢輕易撒手。這幫人是幹什麼的?惹不起,他們要發現有漏洞,早該收攤子了,錢這玩意真不是東西,全能讓人眼睛火蒙。


  突然,人群里大亂,吵吵嚷嚷聽不出個數,人圍過去形成一個大圈。終於有一個大嗓門喊得清楚:「嘰擠房老太太昏倒了,快打 112 電話。」

  自從小翠失蹤,嘰擠房三嬸像丟了魂。幾個女兒都出了嫁,她跟老女兒在一起過,錢供著她花,手裡又攢下一萬來塊,生活無憂無慮。

  可是老女兒突然走掉,她放心不下,四處打聽。有人說她向西走了,終於找到那台計程車,確實看見紅色風衣、披肩發、圓臉兒挺白的,分明是她,老太太哪裡知道,那女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女兒。

  但是老太太年歲大,沒能力去尋找女兒,只有大女兒離她近。老太太說了,讓他們兩口子去找,怎麼也得問出個下落,否則自己掛念老女兒這顆心永遠放不下。

  可大女兒滿口答應,女婿卻總是忙,東一趟西一趟做生意,硬說既然有人看見,翠又是走慣了的人,外國也曾去過,那麼大的人還會丟了不成?就是不動地方。

  老太太心裡明白,不就是差錢嗎,手裡有個萬兒八千的哪裡夠用?易大腦袋這個女婿找的,開始老太太就不同意,早些前偷雞摸狗什麼屎都拉,如今又眼睛裡總盯在錢上,跟丈母娘也細算帳,掉錢眼裡去了。

  正趕上抓獎,老太太心活了,隔壁二傻子都能抓台摩托車,我怎麼就不能?傻子都能辦到的事,我去抓個三獎,不,就是抓台車也行,那小汽車擺台子上兩大排,一輛挨一輛擺出二十多里地長,就不碰巧有我一個?我只要錢,給女婿大腦袋去找老女兒!讓他們兩口子都去找。這老太太也走火入魔,就看見有一台車等著她去抓,七十多歲了也來到這兒抓獎。

  有道是魚饞誘餌,人怕被洗腦,老太太就完全被洗腦了,被抓大獎這場面給吸引住了。滿腦子裡都是能中獎,滿腦子裡都是小汽車,都是錢。她就覺得那份大獎就在那等著她,只要交了錢拿到彩票,錢就到手了。

  事實上老太太火蒙,認準能抓到獎,全是為了尋找老女兒。老女兒下落不明,又有人說她還活著,心裡就總是有件事讓她鬧荒,綜合起來就是差錢,有了錢就能指使女兒女婿去找老女兒,真是人老了思想也單純,聰明得糊塗。

  這老太太尋女兒心切,也走火入魔了,她在人群里擁擠著,臉上身上都冒著汗,努力尋找著自己所認為的機會。

  小面額的彩票沒了,抓一張就八十元,但中獎的誘惑太讓人刺激,總能聽到喇叭里喊:

  「特大喜訊,特特大喜訊,又中了,頭等獎一千萬!」

  老太太順獎台走著抓,捨不得把錢出手,一張一張抓,走半截聽到後邊又中獎了,後悔為什麼不一直在那裡抓!這老太婆,抓獎也入了魔。

  終於把兜里的錢一點一點往出掏,一點一點都擠了出去,腰包里空空,心底裡邊發慌。她不由得發冷,身上冒虛汗,頭重腳輕,迷迷糊糊,兩眼冒金星,六神無主。老太太抓獎抓脫水了,昏倒在人群中。

  老太太剛被救護車拉走,搞配貨的三驢子就來到抓獎現場,帶幾個攻關的酒蒙子,這幫人可厲害,道踩得寬,此時正遇上喬瘸子幾個人在那嘀咕什麼,便走過來搭話。


  「喂,喬哥,可碰上好運了嗎?」

  「我這土鱉命哪來什麼好運,抓一萬來塊錢的,弄一堆洗衣粉,這不,夠我用到死。」

  「喬哥。」楊三驢突然想起了什麼,湊到喬瘸子近前:「告訴你個秘密,蘇萍可能沒死……」

  「啊?」喬瘸子嚇了一跳。

  「別瞎說,蘇萍明明是被郝祝寶下的圈套,大橋底下車毀人亡死多悽慘!」

  「這你就不懂了吧,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道上人和我說的,這裡頭的貓膩你恐怕全不知道,偷梁換柱金蟬脫殼你知道不?有人看見,蘇萍她還活著。」

  喬瘸子半信半疑,不過他聽到這個消息,心中產生念頭,覺得蘇萍託付給自己的事,還有希望繼續。楊三驢道上踩得寬,哪都有人,一定知道很多,何不做一個交易,便說:「兄弟,想發財嗎?泄露給你一個商業機密。」

  楊三驢了解喬瘸子,此人別看是個三級殘疾,麻坑臉悠蕩腿,個頭和正常人矮半截,但智商一點也不殘,那是鬼精鬼精,轉眼一個道兒,能琢磨事。但是,有這等好事他何不自己留著,還會輕易送給別人?

  「得了吧喬哥,你當我不知道你?那一條瘸腿不能白繞花,有什麼好事還能送給我?」

  「你說得不假,好事情我自己一定會留著,哪能輕易讓給別人,可這一回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又捨不得白花花的銀子溜掉了。再說,我們倆什麼關係?最起碼來錢道會把我們連在一起,告訴你說,我只差沒這麼大本錢,不然,琢磨好的買賣我能和你說?做夢去吧你!」

  楊三驢也認真起來:「什麼好事?透露給我,兄弟我絕不會虧待你。」

  喬瘸子把楊三驢叫到一邊背靜處,倆人嘀咕了好一陣,就聽喬瘸子鄭重地說:「老三,這可是一次難得的大好機會,但動作一定要快,而且要講究策略,如果他們內部一旦覺警,發現有這麼大出入,早就收攤了。」

  「喬哥,此事你可敢叫准?別買到手都是空彩,那我可就賠大了!」

  「絕對不會錯,你哪裡都有人,可以調查嗎。不過有一點我事先告訴你,錢可不是別的東西,沒準你擠不出來,沒看幹這樁生意的都是些什麼樣的人?權道錢道占全了,手眼通天。告訴你啊,別到時候得不到錢干憋氣,你啞巴吃黃連,有話說不出來,所以我才沒敢伸托。」

  「這個我不怕,只要是實有事在,我楊三驢就能把天給它捅個窟窿。」


  「那就好,就這麼定了,你立刻就去實施,我們這裡聽你的好消息。」

  楊三驢這邊暗中行事,二十里長街撒下人馬,各負其責,一張不拉,乾淨利索收購全部彩票。

  體采中心這邊也分外忙碌,每一時刻賣彩票收上來的錢,不是及時送到銀行存上,而是先運到體委。王芳要經一下手,看一眼才送到銀行。她有這個毛病,願意看到錢,願意親手摸一摸,把票子捏在手裡點出咔咔的聲響。習慣成自然,她願意聽到點票子時候發出的動人的聲音。

  忽然,保衛部的人跑了進來,面色慌張:「出事了王主任,醫院裡有人跳樓!」

  「嚷什麼嚷?我們這裡是體委,醫院裡跳樓關我什麼事!」王芳有些不大高興。

  「是,是個抓獎的老太太……」

  王芳聽完事情經過有些擔心,恐怕生出事端,便喊:「快,到那裡看看!」

  嘰擠房三嬸抓獎昏倒,被送到醫院,打完吊瓶里的藥醒了過來,心裡憋屈。老女兒失蹤,留下點錢還讓她鬼迷心竅,都抓了空頭彩票,現在是什麼都沒有了,她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覺得死了好,上吊吧?對,上吊!半天沒找到上吊的繩子。她一心想到死,便從病房二樓爬過窗戶,到大門上邊防雨台上。就從這跳下去,一了百了。

  王芳一伙人來到醫院,老太太還沒往下跳,站在那高處邊沿,雙眼緊閉,時刻有跳下來的可能。

  「快,快鋪海綿墊子!這麼大歲數,跳下來摔不死也得腿癱胳膊折!」王芳著急,緊張羅,老太太因為抓獎賠了錢,真要跳樓摔個好歹,影響極壞!

  正忙得暈頭轉向,後邊體彩籌劃組長相的蝦米腰的人,把王芳扯到背靜處。「出事了王主任,有人包買了彩票,都拉到體委,聲稱他們做過詳細調查,裡面還有多少獎,體委大院圍得人山人海,弄不好會出大麻煩!」

  「是誰這麼大膽子,裡邊還有多少獎,連我們自己都沒統計,他們怎麼會知道?」

  「是楊三驢子,這種事別人誰敢幹!我們也納悶,做了統計,包括假報的,裡邊應該有的獎比他說的還要多。都是因為保密的緣故,知內情的人手太少,忙不過來,我們的工作出現了漏洞,被人鑽了空子!」

  一聽是楊三驢子,王芳不由得心情沉重,這個人專干黑吃黑的事,勢力不小,讓他抓著理,破褲子纏腿,就不怕事大,這可如何是好?

  急中生智,想出了辦法,立刻吩咐手下人:「趕快去人和他談,先穩住楊三驢子。」


  王芳沒回體委,直接到政府大樓來找洪福貴,發生這種事,惟有他能想出好辦法來。可是,沒想到找到洪福貴,他卻挑起王芳的理兒。

  「王芳,我看你是越來越跟我向遠,抓彩票這麼大的事,事先也不跟我商量!」

  王芳是幹什麼的,對付他這種男人有一套,便很沉著坐下來,婉轉地說:「區長大人,這你還不明白我的用意嗎?又不是升官,也不是分錢的時候,瞞天過海的事,你還是裝不知道為好,沒看出來我這是為你好麼。」

  一句話,洪福貴開了心竅,是啊,這種事為什麼非要知道呢,撈到好處的時候別忘了就行了。洪福貴撓了撓腦袋,覺得王芳還算夠意思。

  「不過,這事不太好辦,楊三驢子那人我太了解,專在雞蛋裡挑骨頭的茬,讓他得著縫兒找到漏兒,這小子就腦袋削個尖往裡鑽,沒理找理兒,得著理不讓人,這個人多少年了,專抓人小辮子討便宜。」

  王芳不大是心事:「得,別跟我說這個那個,要好辦的事我自己就解決了,還用來找你,快拿出辦法來,一會獎票都撥開了,大家全難看。」

  楊三驢子領一伙人,坐在大卡車上撥獎票,他擔心看熱鬧的人少了,影響小,沒有太大的效果,他手裡拿著擴音話筒,站在車上喊:「老少爺們,有錢的你們兜里揣著,有錢沒錢在這裡捧個人場,我楊三驢不是那個吃獨食的人,有福同享,有錢大家花,在場的每人一百塊,三天後到配貨站去領錢。」說完又吩咐:「老五榔頭,你給大家放票,憑票取錢。鄉親們注意,這可是大傢伙有掙沒賠的獎票!」

  三驢子鬼頭,他在造聲勢,發動群眾,轟動越大越好,看熱鬧的人越多越好。他知道他這一回的賭注,贏是贏定了,但得到得不到錢,那可不一定。那個王芳是幹什麼的,生意場上做夠了,又混到官場上來,差不多已經就是槐花城第一夫人,事情一旦弄不好夠自己喝一壺的。不過他心裡有底,索性踩在刀刃上,就叫足氣力,只許成功不許失敗。關鍵的是圍攏群眾,這是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如果他們玩硬的,就發動群眾,上告下鬧……

  不一會,洪福貴來了,此人如今可是槐花城二把手,又是公安局長,讓三驢子去體委辦公室,楊三驢見洪福貴來,壓力不小,立刻吩咐:「五榔頭,你和假大姑給大家唱一段,越熱鬧越好,慶祝大傢伙共同中獎。」

  三驢子這夥人,五行八門幹什麼的都有,五榔頭和假大姑就是過去唱地方戲的,嘴都溜得很,此時體委大院成劇場,幾個人表演起來。

  「鄉親們注意,我五榔頭和著名演員假大丫頭,給大家來一段,唱什麼呢?就來一段,趙本山大觀燈里逛小廟吧。假丫頭喂,你把眼睛閉上,哥給你來一段。」說完話,五榔頭和假大姑娘就站在卡車後斗上唱了起來:「正月那個裡來呀正月正,我領著那小妹妹去逛花燈,進廟裡四下摸呀,妹呀,你是個雙眼瞎,吁而呀而呦。」瘸子搖腿瞎子碰壁,表演得真像。

  不一會兒,三驢子從裡邊出來,跳上車,向大家拱拱手,臉上沒有表情,對身邊幾個人小聲嘀咕:「唱,鬧得越熱鬧越好,裡邊人正在鬧心,我借去廁所工夫出來跟大夥通個氣,我還得進到裡面去。洪福貴這傢伙不好調理,如果我進去半個小時不出來,就向大家公布彩票裡邊的內情。」

  楊三驢交代完,囑咐妥當,自己又進到體委大樓裡邊去,進行下一輪談判。

  「下面,由假大丫頭給大家來段寡婦難怎麼樣?拍拍手鼓掌呱唧呱唧。」

  院子裡一片起鬨聲、鼓掌聲、打哨、叫好聲混成一團,楊三驢子這夥人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正月那也是里呀,正月那個正,小寡婦在房中擔憂愁,誰給我噴香水,誰給我擦頭油,年輕輕的人兒香粉還沒擦夠哇,哎呀我的天呀。

  二月那也是里呀,二月龍抬頭啊,小寡婦在房中做了個夢,夢見了我的丈夫啊,走進了繡房中,我倆人手拉著手哇,怎能夠放鬆。

  三月也是里呀,三月是清明,小寡婦拿著香把廟上,人家那上廟為兒女,咱們上廟為夫妻。

  四月也是里呀,四月十八……」

  千里扛驢槽子,餵的不是你,為的是要演贏這場戲。唱寡婦難,從一月難到十二月,連打情再罵俏,半個小時到了,還沒見楊三驢子從裡面出來,車上的幾個人心裡有些發毛。怎麼辦?最後一個撒手箭,向群眾公布彩票內幕,把事情鬧大,越大越好,這可是不到萬不得以的時候不能這麼做,楊三驢子進到裡邊去時特意囑咐過。

  五榔頭從兜里掏出一張紙,正要公布「爆炸性新聞」。楊三驢子忙從裡邊出來,伸手叫停,他頭上冒著汗,一臉神色不安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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