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又沒做皇帝，也不是什麼登基，區委政府搬家而已，其實並不是什麼可以炫耀的事。

  緊鑼密鼓頭兩個月就開張羅，三十門禮炮，三貨車鞭炮，天空飄飛著氫氣球，懸掛著巨幅標語。高級樂隊，民間大秧歌，二十年經濟發展大型圖片，車拉人扛，百里長街大列隊，聲勢浩大，像天安門廣場大閱兵那麼隆重。

  王芳早已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官場上的舉動不關她的事。誰都有幾個好朋友，經不住大家給張羅，小翠不在了，槐花城沒太像樣的化妝美容名手，王芳特意到省城裡去做了一次美容，挖了眼袋，抽除了褶皺，皮膚上颳了粉紅大白，這麼一修理，顯得特別年輕，非常受端詳。好看，真好看，一點不誇張，說年輕二十歲也不多。

  大家還嘎嘰說勸，讓她買帶鱗片的閃閃發光的衣服，真是賣呆不怕紙畫活多。不過王芳沒幹，不是捨不得錢，她不打算太張揚。只買了她和賈中貴的婚紗禮服，日後做個紀念。

  這次婚禮，是王芳最重視的，她以為前半生，男男女女，親親吻吻，爾虞我詐相互利用，沒一個是真心的。半輩子了也該有個歸宿。

  對於賈中貴這個人，還是她王芳心中最理想的一個，雖不是那麼一個聰明絕頂的人，也沒什麼大才氣，但也坐上了槐花城第一把交椅，和他結婚也算是做了槐花城第一夫人，女人混到這份上相當不錯了，好在歲數相當，挺帥氣，人得有個知足心。

  王芳知足了，也到了該守本分的時候了，她想收一收心。說風流也差不多，玩也玩個不得離，男男女女恩恩愛愛那些事，已經見的多了，回味起來，也沒有什麼大意思。如今論錢，雖不算太多，但也花不了的花，整個中國都是自己的又能怎樣？當不了會更操心。

  這次和賈中貴舉行結婚儀式，張揚就張揚一點，結婚是大事，僅此而已，以後打住，修個佛心，多做些善事，保佑老公把官做得太平，做到底。

  她建議賈中貴：「別把婚事混在政府搬遷慶典會上去，那樣就太誇張了，公與私要有個分別，混在一起影響不好。搬遷慶祝會完事，自行回家裡舉行個婚宴，親朋好友在一起樂呵樂呵，證明一下我們的婚事就可以了。」

  賈中貴徹底明白了夫人的用意，真是，家有賢妻，男人不做惡事。

  賈中貴本意是借搬遷慶祝會的聲勢，舉行一次別開生面的婚禮，表現對愛人的一份重視，展示給大家一個喜幸。熱熱鬧鬧，萬眾同慶，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多麼的有意義，而且還能多收入一筆錢，哪一個不想隨個喜幸的份子。賈官的心裡，錢似乎還不夠用，錢這東西當然是越多越好，但是，還是芳兒說得對，萬事適可而止，過分了會走向反面。

  洪區長身體不大舒服，不能參加搬遷慶典，他身體向來不錯，到槐花城還是第一次有病。

  賈中貴泡病號，把洪福貴累壞了，這一次病不清，頭兩天就走了，去療養院，說要療養一段時間。真有病還是心有病，別人哪裡覺得，只有他洪福貴自己知道。

  徐三子沒出來，祥子又被押進去，徐家人哪裡還坐得住，兄弟姊妹，嫂子兄弟媳婦，撒開人馬調查取證，找人核實，上下活動，要一個水落石出。

  過去不太相關的陳小青，也全撕開了臉面，顧不得讓人說三道四，一直活動到北京去，終於得到一個不叫準的消息，三子因為牽涉一起重大走私車案件，問題沒查清，暫時出不來，不過好像跟他自己沒多大關係。

  有一系列確鑿的證據，能證明胡浩在挪用公款期間內，一直到給補還上款項，祥子和胡浩，根本沒時間打過照面的事實，足能證明祥子是無罪的。

  據說政府搬遷這天祥子能放出來，胡浩所說的證人證據不足，還待查實，人必須得放。可是這一天已經到了，也沒見有祥子被放出來的動靜。

  白宮門前廣場內外、大道上人山人海。鑼鼓聲喧嚷聲漸漸靜下來後，一切儀式開場之前，白宮廣場上卻出現另一個場面，讓所有的人都感到震驚和意外。

  就見一大群算命瞎子、神仙，反正是一條街里算命的那幫人肅然出現，他們都穿著大黃袍，畫著花臉，打著黃旗，連蹦再跳走成一圈。

  周大仙穿的和別人不一樣，小丑們穿大黃袍，他披的是紅袈裟，帽沿下扯著飄帶，手裡拿著禪仗，像唐僧似的。在黃袍們的簇擁下，走一步退兩步，來到香案前，只見他雙手舞動，嘴裡念念有詞，吹一口仙氣，手裡的一把紙立刻燃燒起來。

  世界在這裡此時此景，已經變化得很是離奇，人們仿佛又回到了好幾千年前，舊日裡的習俗夾合著現代的文明，在這裡同台共映。

  這時的周神仙那還了得，在槐花城裡出了大名了，自從給賈中貴算過命，也沒有人替他宣傳，具體說還得保密，但是哪裡有不透風的牆，而且還有添梗加葉的傳說，單就是一個準字，他就自然成仙了。要說賈中貴是百姓這邊的父母官，那他就是仙界那邊的太歲爺，各霸一方權威。

  鞭炮齊響，禮炮轟鳴，整個空間瀰漫在灰色的煙霧中。鑼鼓喧天，舞步翩躚，載歌載舞，頭頂上紅旗招展，發展才是硬道理，此刻槐花城熱鬧非凡，慶祝著行政機關搬遷。

  王芳在家裡等待著，湖對岸鞭炮聲響過好一會兒了，按說中貴也該回來了？大家催促，她才著裝打扮，化妝師重新給她修飾整理一番。

  又等了好一會兒，還沒見賈中貴回來的動靜，她穿上兩次婚紗又都脫下來，呼啦啦順地撈，走幾步太不方便，不知為何，王芳此刻心裡很不耐煩。陪伴王芳的幾個姐妹和娘家客人、爺們家親戚，故意找些話說，打發著難熬的時間。

  已經過晌了還不見賈中貴回來，定好上午那邊一完事，賈中貴就回來舉行婚禮。

  習俗老論，辦紅喜事過晌是不吉利的，不管有什麼事情，也要搶在上午舉辦儀式。可是有什麼辦法，當官都這樣，以公家事為重，可是，過晌多時，已經有點太晚了。

  王芳蹬上三樓涼台，隔著湖水向白宮那邊張望。好像已經結束了，對面的人雖然還有，也不少，但都是三五成群在一起，全不像還有什麼舉動。王芳心裡火燒火燎，出了什麼事了？這麼晚還不回來！

  終於大門外有汽車到來的聲音，幾乎所有的人都跑出去迎接，王芳也急著下樓，趕緊穿婚紗，再耽擱一會太陽就要落西山了，哪有趕這個時候結婚的！

  跑出去的人像被一種無形的指令指使著，很快迅速的規矩起來，都老老實實站在一邊。王芳從樓上下來，手裡拖著長長的婚紗，來到客廳里向門口看時，不禁頓時臉色蒼白，沒見到有賈中貴的身影，卻淨是些穿警服端著武器的人，她大概猜中了即將要發生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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