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14 14:47:27 作者: 彭友懷
  天放亮的時候,可能涼快了,也許大家都累,女士們緊鎖著眉頭都睡了,祥子也迷迷糊糊,半醒半睡。

  門被推開,不小的聲響,祥子睜開眼睛,戴紅走進屋來,全能看見她臉上的嬉笑和袒露出的驚疑。

  「哇!雪亮的眼睛?看西洋景呢。天大亮了,去把牆跟堆的垃圾收拾到後邊垃圾場去,幹完這活剪院子裡的草,疏通下水道。老賊這東西,刁鑽得很,離開我的眼什麼也不干。」戴紅突然變得很嚴肅。

  堆著的垃圾太久太多,院裡門口堆過牆頂,有許多地方已經長出草來,看樣子從來沒打掃過,祥子使用兩隻塑料桶裝垃圾,不停地向外邊清理。

  戴紅雙手挽在胸前站在門口,看得出她精神頭很足,雪亮的眼睛裡放著光,好像沒一點困意。「哈,哈哈,小伙子,看上去就是條棒漢,滿身肌肉疙瘩,油光錚亮蠻帶勁的。」

  祥子哪裡聽得下去誇獎,只顧喝水,這裡的太陽太厲害,似乎一定要把喝進肚裡的水立刻給蒸發出來。水只管喝,喝完了還渴,渴了再喝,越喝越渴,漲肚,冒汗,喝水,肚子也就成了添不滿的水缸。

  熱和曬對於祥子來講不算什麼,幹活他也從來不在乎,卻是很害怕戴紅那雙帶鉤的眼睛,一路上他領教透了,這女人在外邊跑得太大方。

  樓後邊一里地遠有個垃圾場,滿是荒草的山凹里有一個雜樹林子,橫躺著枯樹,雜草有一人多高,天上飛的樹上落的有數不盡的烏鴉。深處有一個污水坑,被高草包圍著,垃圾都倒在那裡,已堆成了一個不小的山。

  這裡是烏鴉的「餐館」,離老遠就能看見,黑黑的落在垃圾上面一大群,品嘗著腐爛的食物。也許烏鴉們也喜歡新鮮,或許也都有爭食的激情,每當祥子把桶拎過來的一剎那,就一定會撲來眾多飛亂套的黑客,碰撞著壓下來搶啄著食物。

  這時候很恐懼,就連祥子他自己也好像突然成了腐爛的食品,稍不小心就會被啄上一口,疼倒不太過分,但烏鴉太口臭,洗過了還會留下殘餘的味道。

  下半晌,祥子有些累了,昨天晚上一宿沒怎麼睡。他把空桶放在一邊,坐在躺著的枯樹上打盹。似睡非睡,他哪裡會想到,烏鴉已經把他當作了腐爛的臭肉,就有膽大的一齊撲過來,有一隻狠狠地啄了他一口,把他上眼皮啄去了一塊小皮兒,他用手摸護著,心裡暗嘆:真是倒霉透了,人生途路就宛如下象棋,一步走錯,步步為艱,就連黑老鴰也會把你當作死肉吃,他憋了一肚子氣,窩滿身是火。

  晚上,大家都忙的時候,祥子困了,想睡一會,趁人都沒在屋,他懶得看見那些睡熟後的姿態,叉開的腿,裸露著的身體。

  他剛躺下,迷迷糊糊,帶睡沒睡,腦子裡全是亂七八糟的影像。

  忽然,戴紅推門進來了,很不高興的樣子,她不怪是常在外邊轉的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走南闖北管理上有一套,哪能允得下屬睡覺。「喂,幹什麼呢?大家都在忙,你卻跑這裡偷懶,起來,到門外邊接客。」

  他不懂得接客是什麼意思?生活已經把祥子鍛鍊得不願意張口問個究竟,也許他很疲憊,連精神都很疲倦。他睡眼朦朧,搬個凳到外邊去坐,不一會身上就被蚊子咬了許多疙瘩,連蚊子都逼著他清醒,趕緊撓,全身上下哪都刺撓。但是他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接客,發揮不出什麼作用。

  下半夜臨收攤前,他找個理由提前進屋躺下了,也許到這裡他才學會了偷懶,這在先前從未有過,連偷懶的想法也沒有過,這裡沒有什麼事情能夠激發他精神振奮,始終沒得休息,他的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睡覺。

  也就不一會兒,剛剛躺下的工夫,還沒給他時間睡著,女士們就都陸續進來了,讓他看見每個人臉上都不很高興的樣子,似乎大家都不怎麼開心。

  「屋裡什麼味,臭烘烘的?」戴眼鏡叫韓雪的皺著眉頭,捂著鼻子喊。

  皮褲衩珍珍不怎麼是心事,沒好聲色說:「哪個人做完事情不洗澡?別以為自己乾淨,倒是坐那裡久了,又不想起來去洗,反說起別人來了!」

  韓雪被嗆個臉白,到底大幾歲,沒繼續吵起來,但是她一眼看見了祥子,就全明白了:「啊,我說的,倒了一天垃圾,你洗沒洗澡?這股垃圾湯味,難聞死了!」

  祥子著急,把胳膊放鼻子下聞,也沒有什麼味,不覺得自己的臉漲得通紅,解釋:「我洗了,真的洗過了。」他覺得受到了很大的侮辱,但總不能和女人吵架。

  地攤床位隔一個人穿超短裙叫美美的,正把裙衣往下扒,連胸罩兒都一齊扯了起來,也全沒有在乎,卻從衣服裡邊傳出說話的聲音:「裝什麼裝,有能耐哪個人也不會來幹這個,想做貴夫人,摸錯門了!」

  韓雪突地坐起來,瞪了瞪眼睛,咽了咽嗓,又憋了回去,正好看見祥子紅著臉瞅她,氣便發到他身上:「瞅什麼瞅,轉過去你那張臭臉!」

  祥子無地自容,汗立刻從身體裡被戧了出來,有一種辣辣的東西,從心裡一直涌到眼睛,他坐了起來,很是尷尬,默默地走出屋去。

  大聲小叫隔壁也能聽見,祥子站在樓道,茫然地向漆黑的窗外望著,此時他的心情很低落。

  祥子茫然地在樓道里站著,後邊有什麼東西碰了他一下,祥子回過頭,就看見身後站著那個叫婭妹的女人,不是這次一起來的,他們還不熟悉,她遞給他一塊香皂,一邊解釋:「新來乍到,一定不會適應,誰能想像會是這樣,大家都不順氣,天南海北的,都是中國人,別跟女人一般見識,去洗一洗,沖一衝涼快,看你滿身是汗。」

  他看不清她的臉,她的臉上好像蒙著一層麵皮,但他看見了她眼睛裡的真摯,一雙多麼熟悉的眼神……久違了。

  他很快拉回了記憶,看出來她的一片好心,祥子接過了她手裡的香皂,向樓下走去。

  洗完澡,他想把香皂還給她,走上樓來,看見那個叫婭妹的女人依然還在樓梯口站著,眼睛望著窗外,好像在想著什麼心事,他把香皂遞過去,順口說聲:「謝謝。」

  她沒有接,淡淡地說:「就留給你用吧,以後買了再給我。」她顯得很平和。

  索性已經認為她是一個很柔和的好人,而且很容易接近,一忽突發出一個念頭:左右和她好說話,就不如再張一回嘴,也未必不答應,他不想再回去睡覺。


  「能借給我一點點錢嗎?我想到外面走走。」想當年多麼有錢的祥子啊,如今落難了,完全被戴紅所掌控。

  她理解他的心情,提醒說:「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外面還沒有亮天?」

  「沒關係,我不怕黑。」

  祥子進屋換上半袖背心出來,她也從對門屋裡出來,拿著五張一百字樣的票子,還有一些零的南洋幣遞過來,再次提示說:「這不是在國內,記性好也會迷路。」

  祥子打了個愣,心裡說,她怎麼知道我記性好?唉,可能是自己多想,自己的記性早已經遠不如從前了,難道她還知道我的從前不成?不可能,哪有那麼巧的事情。

  「樓下門都鎖了,你怎麼能出得去?還是等天亮吧,老賊早早開房門。」

  他思索片刻,往樓上戴紅老闆住的位置指一指,暗示,小聲說:「我能。」

  「啊,是。」她應和著。他又突然打了個愣,不禁引起他疑惑,好像她對他很了解。他沒在意,推開了二樓的窗戶,只一個輕響就跳下去了。

  祥子走出林道,來到大馬路上天才大亮,但是祥子哪裡知道自己要到哪裡去?只是不願意憋悶在屋子裡,聽不得奚落,不願意看冷眼,才想出來走走,沒有目的。睡覺的地方已經是他的負擔,實在讓他打憷,而且如此生活實在無聊,不如到外面遛遛。他似乎要找回過去的振奮,也許根本就沒有要找回什麼,只是為了逃脫壓抑,一定要出來走一走。

  來到一個車站,正好公交車過來,他也沒有多想,索性就上去了,坐上一段路再說。

  風從車窗外吹進來,格外涼爽,他觀賞著外面的景色,暗贊:這裡的自然景象真不錯,到處是花草樹木,他很喜歡。車行駛著,轉過彎,清新空氣撲面而來,不一會他看見了大海,心裡頓時敞亮,幾乎忘掉了所有的憂愁和煩惱。

  他面向車窗外,不知道走了多遠,他漸漸地在打盹,頭磕在前面座位上驚醒,然後再繼續打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什麼時候閉上了眼睛……他很累,放鬆下來自然就睏倦,大自然的美景仍在他腦海里放映著,他進入了夢鄉。

  中午的時候到了終點站,車停下來,有人碰他,祥子還在半睡當中沒醒。

  脖子上掛著票夾子的黑臉小鬍子,捏著水管往車上噴水,正在打掃衛生,和他說什麼祥子也聽不懂。

  祥子猛然徹底清醒,額頭上頓時浸出汗來。糟糕!瞪眼睛睡覺,看見的全是夢景?


  他太相信自己的記性,這回上當不輕。有什麼辦法,在這裡,自己說話不會,語言不通,也沒人聽懂他說的話,此時兩眼迷黑,才知道什麼叫瞎子、啞巴、聾子、瘸子!

  賣票的小鬍子大抵上猜出來了,把他拉到廣場邊樹下一塊石頭上坐下,可能是車又要向前走了吧?他猜。他徹底的成了一頭磨道驢,聽喝。

  大概也有很長時間,他向別人比畫,畫一頭野豬,一塊林地,南洋人哪裡知道,野豬林的地名是中國人叫出來的,這裡人誰會覺得?他沒敢動地方,就呆在那裡像個傻子。

  終於那一個賣票小鬍子青年,滿頭大汗回來。這裡人真是實在得很,他又找來一個人跟在他身後,是一個年齡比他還小的小青年,頭上戴個白帽子,肩上搭個毛巾。

  他倆吱吱哇哇,說一大堆捲舌頭的話,一句也聽不懂,小鬍子才跳上車,車跑出去好遠賣票的小鬍子還在向祥子擺手,像完成了一項艱巨的任務。

  白帽小伙又哇哇哇向祥子連比畫再說,祥子照樣聽不懂。沒辦法,只好被他拉著走,祥子此時的景象,悲慘透了,連磨道驢還不如。

  他被牽進一個小飯店,又被按坐在靠邊的桌旁,屋裡邊飄散著南洋咖喱飯菜的噴香。

  不一會兒祥子看明白了,白帽小伙挺忙,是個跑堂的,擦桌子端菜的服務生。

  說話又不懂,他只能對祥子笑,暗示得明白,讓他等,別動,千萬不能動,還給他端過一盤咖喱飯。

  白帽子小伙到了小半夜才下班,祥子又被牽著,順著小馬路,左拐右拐,路兩旁都是樹,樹空里有房子。

  這地方不錯,樹特多。走著,看著,祥子猜著。嗯,農村的模樣,好像比市里景色還好。祥子真有點傻傻的,都到什麼時候了,還有心左顧右看,四處觀景?真是沒心沒肺。

  他被領進一個小院,樹籬笆牆,院裡有燈,明晃通亮,就看見綠毯一樣的草坪,各樣的樹,樹上吊著盆花。在一堆美人嬌花旁有一口大井,水泥砌起的圓井口,古老的軲轆搖把。井旁地面石板上放著一個水泵,水管通向後邊。

  房子也很好看,紅瓦白牆,房沿探出很寬,棕色的圓木柱子,支撐著房沿下一圈遮陽的長廊。好看,看上去就舒適得很,祥子四下里環顧著。

  屋裡迎出來一位中年婦女,向他打招呼,但是依然是讓他聽不懂,但多數能猜出來歡迎的意思。

  那間屋還有兩個正在學習的女孩子。大家好一會兒比量,打啞迷語,白帽子小伙還把自己向女人身體裡靠,祥子看明白了,一個媽媽三個孩子。他想問爸爸在哪?但是不會說,只好比量自己的個頭,那白帽子小伙做出哭的模樣,抻胳膊蹬腿,他明白了,小伙子父親死了,母親領著孩子過。


  瞅小伙也有十八九歲,那他母親至少也得有四十左右,但不像,很年輕。她皮膚不太黑,圓臉兒,梳著兩條粗長的辮子,有點像中國的苗族婦女。雖然大家說話誰都聽不懂,但看得出來,她很熱情。

  她給祥子安排一個房間,雙人床有蚊帳,屋裡也有吊起來的盆花。這地方的住宿非常講究,一人一個臥室。中年婦女把一切都拾落好,撂下蚊帳,調整好電風扇速度,四下里看了一遍,才放心出去。

  自從跟戴紅出來,祥子沒睡過一宿好覺,這麼些天惟有這個晚上睡得好。一大早祥子就起來,但是還是晚了一些,已經發現所有的人都沒了。現實生活宛如夢境一般,像西遊記書里寫的那樣,碰上神仙了那麼離奇。

  大門已經從外邊鎖上了,大概是怕他再走丟。茶几上放著奶茶和麵包,果醬和烙得油黃黃的雞蛋。

  祥子沒事便在院子裡走走,這裡的一切都讓他感到很新奇。房子後邊右撇是很大一塊地,一片榴槤樹,樹上已長出拳頭大的榴槤,靠房子後面是栽種的一大片圓蔥地。一對水桶和扁擔放在地壟中,有澆灌的痕跡。祥子看著水管,心裡奇怪,有水泵為什麼不用呢?他來到大井旁,蹲下來檢查線路,沒發現有什麼毛病,他合上電閘,水泵根本不轉,啊,原來是壞了。再仔細看時不由得給他一個震驚,幾乎把他嚇一跳。雖然英文字母看不明白,但漢字卻寫得清清楚楚,「中國槐花城電子集團」。他的眼睛頓時一亮,像看見了家裡邊的親人那麼親切。

  顯然是準備要修,石板上放著電筆鉗子螺刀,他修了起來,這東西他內行。很快水泵好使了,祥子給菜地澆起水來,把自己走丟的事都忘到腦後邊去。

  傍晌的時候,圓蔥地澆完,榴槤樹也灌了大半,那母女兩個回來了,臉上都有喜色,啞語中明白了,大辮子母親找到了會說中國話的人,讓兒子把他送到會說中國話那人家裡去,也好送他回家。當她們看見水泵修好了,流露出很大的感激,倒很有一點戀戀不捨的樣子。

  祥子要感謝的話也無法表達,心裡頭熱乎乎的,只覺得這裡的人太讓他感動,臨別時按這裡的習俗,大辮母親給了他一個親切的擁抱。

  他想說,他還會來的,來看望她們,但是他不會說,心裡著急臉上浸出汗來。就這樣他往出走,到大門口他回過頭來看,大辮母親還在向他招手告別。

  坐上車兩站地,白帽小伙把他領到一個動物園,在一個老虎籠子跟前停下來,就看見一個瘦的大個,穿著白大褂,看樣子好像是一個獸醫,他一隻手拿著氣囊球,老虎好像怕他,規規矩矩躺在那兒,任他隨意擺布。

  一會兒,那個瘦大個另一隻手拿著體溫計從老虎籠子裡出來,走向祥子跟前:「剛來的吧,不熟悉一定會走丟。好的,我這裡忙完就送你回去。」他的中文說得特別好。

  白帽小伙臨別,仍然按他母親做過的方式,和他做一個親切的吻別。

  天黑的時候,瘦大個才忙完工作。「走吧,到我的家裡去,這時候路上車多,明早我送你回去,不就是野豬林那個地方嗎,我熟悉得很,我在中國工作好幾年,對中國有特殊感情,中國人都是我的朋友。」

  「請問,我得怎麼稱呼您?」祥子覺得眼前這個人很親切,最讓他感到舒服的是他會說很流利的中國話。

  「我叫威力谷得曼,就叫我谷得曼吧,翻譯成中文,非常好的男人的意思。」


  谷得曼的家庭條件好像比白帽小伙家境還要好,他開一台本田轎車上下班,家裡的房子也好,二層樓一個院,院落裡邊幾乎全是花草和樹木。

  谷得曼的愛人在國家稅務部工作,是一個小官,谷得曼兼職幾份工作,錢當然不少掙,自家裡有兩台轎車,看得出很富裕。他有兩個女兒,一個老媽,老太太是荷蘭人,信上帝,一家人都很熱情。

  「谷哥。」谷得曼很平易近人,祥子認識了就叫他谷哥。「英語好學嗎?」

  「怎麼說呢,我倒認為中國話特別不好學,我在中國呆了五年,也學個差不多,做事情怕就怕認真二字,這是中國偉大的人物毛澤東主席說的。」

  「那有時間就教我好嗎,語言不通在國外是最大的障礙。」祥子深有感觸,說。

  「行啊,只要你肯學。」

  短短的相識,祥子就好像和谷得曼認識很久了,倆人無話不說。

  談話中,聽谷哥講述,說他自己以前做了許多糟糕的事情,但祥子聽後說什麼也不信,初次接觸就給他個好印象,谷哥絕不可能像他自己說的那個樣子。

  為了不叫客人寂寞,谷得曼特意來到給祥子安排的這個房間裡來睡,他家不用蚊帳,屋裡沒蚊子。

  「哎谷哥,事情很怪了,動物園的老虎為什麼那麼怕你?見到你就躺倒。」祥子好奇,有許多話要問。

  「老虎哪裡會怕我呢,我手裡拿著藥,它知道會昏倒,所以就學乖,動物本能而已,不過先前我的脾氣是很暴躁的,這世上沒好人壞人,男女就是,壞人也可以變好嘍,當然好人也能學壞。」這一夜,他們幾乎沒睡覺,相互問話,互相了解各自不同的地方,一直談嘮到送祥子走。

  車在路上行駛,天大亮的時候,遠遠看見寫著中國公司字樣的樓影,前面就到地方了,谷得曼把車停靠在路邊,沒有再往前走的意思,祥子詫異:「進去坐一會兒麼?已經到了門口。」

  「不了,你那裡老闆始終纏著給我一份工作,上帝有話,現在我不喜歡去她那裡效勞。」

  祥子不能理解,谷得曼似乎對戴紅藏有戒心,到現在他還不知道戴紅那裡究竟經營的是什麼生意,只是捨不得和谷得曼分手,他呆愣愣地看著他。

  「有些事情以後你自然就會知道,逆境裡生活,不一定就都是壞事,去吧,祝你好運。」

  目送走谷得曼,祥子往家裡走,老遠就看見鐵欄杆院裡站了不少人,都抻著脖子向上望,惟有給過他香皂的那個婭妹站在門口,向他這邊瞅。

  走一段路看得清楚了,就見院子裡邊,樓門上端挑著的兩隻燈籠不見了,電線脫落下來,遠遠地聽見戴紅站那裡在大聲小叫地罵:「缺德做孽的,扯去燈籠還搗毀電線,害得我一晚上少賺好幾萬。老賊,老賊哪裡去了,你個太監,縮頭烏龜!遇上事就你躲得快。」

  戴紅回過頭看見婭妹,氣就更不打一處來。

  那天早上大個子跳窗戶出去就她知道,兩三天了還不見他回來,婭妹時時擔著心。

  「婭妹,你在那裡幹什麼呢,想野男人了,站那裡像弔唁,他一個老爺們還能丟了不成?傻大個,大傻子!任屁不是,我算養了個白吃飽!」

  祥子聽著,戴紅到底罵到自己頭上來了,他頓時心裡有說不出的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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