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都是地攤床墊子，屋子裡沉浸在姑娘們的酣睡聲中，也許是因為女人的氣息太濃，祥子始終睡不實，恍恍惚惚，夢境裡好像妻子聞傑緊緊地摟著他，正和他親熱，刺激得他身體發燒。此時，他恍惚覺得，有一個很沉重的東西在他身上動作，上半身也被包圍，喘不過氣，他終於徹底清醒過來。

  啊？啊！他嚇了一跳，就看見一條雪白的大腿壓在他身上，脖子也被摟住，是韓雪睡鄉里滾到他這邊來，嚇得祥子不知道怎麼擺脫。

  他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是好，身體裡有一根精神特別緊張，但也絕對不敢輕舉妄動，不知道該怎樣把韓雪的身體從他身上移過去，不過一定要處理的，他伸手去挪動她的腿，松松的柔軟，當分開她摟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時，韓雪突然醒了，萬分神經地驚坐起來，滿臉緋紅，她發怒了：「你，流氓！」

  「我？你說是我流氓嗎，是你的身體跑到我的床墊子上來的。」祥子辯解著。

  「什麼我，你，你胡說！」韓雪瞪著眼睛叫喊。

  祥子詫異也很無奈，無法和一個不講理的人辯解，然而韓雪憤怒至極，輪起拳頭猛打，嘴裡胡亂喊著：「流氓流氓，流氓……」

  到底把所有的人都吵醒了，誰也不知道情況，儘管韓雪還坐在大個子的地鋪上，但是這種事，多半還屬於男人的過錯，傻祥子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況且夢裡邊他真的摟著聞傑在睡覺，而且……

  戴紅走進來，滿臉藐視的表情，把祥子臭罵了一頓：「真看不出來，裝得像是人似的，這你也煩，那個你也反對，原來你竟是個假正經！」

  但是，在這樣的一個環境裡，也不算什麼了大不起的事，吵嚷一陣，挖苦一氣呆頭呆腦的祥子，事情也就過去，沒人去理會誰反誰正。

  祥子的覺再也睡不下去了，他一直坐在院牆跟兒椰樹下發呆，很苦惱，在這裡他已經發展到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地步，甚至他根本就不是人。

  不知道什麼時候，天已經大亮，祥子聽到抽抽搭搭的哭音，才發現婭妹頭頂著另一棵椰子樹，靠在那裡哭泣，他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猜，莫不是因為自己的那一幕吧？在這裡，婭妹是最不輕視他的一個。他走了過去，輕聲地問：「怎了，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嗎？」

  「你，你竟然……」

  祥子明白了，想解釋，但無從說起。他又看見婭妹那一雙眼睛，多麼熟悉的眼神，但是還是聽見她哭著埋怨說：「真沒想到，你能做出這種事！」

  祥子無法辯解清楚，他想，還是離開這裡吧，女人是很可怕的！出國來混到今天，這裡已經沒有一個人把他當人看待了，就現在的境況，他很難在這裡混活，他苦苦地思索著，身不由主向大門外走去。

  清晨，馬路上過往的車輛逐漸多起來，祥子毫無目的地走著，盤算著到哪裡去。沒有選擇，一直到半晌也沒拿定主意，太陽火辣辣烤著他，熱得他耳面發燒。他一乎想起飯店裡打雜的小伙子，還是到他家裡去吧，他家裡有那麼多菜地，還是需要有人管理的。祥子想起來在那裡他修過水泵，一家人對他印象不錯，也許能混口飯吃，具體將來要怎麼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拿定主意，祥子來到客車站等車。

  這些天他時時能想起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事情，那些與自己毫無關係的問題，他想：再在這裡呆下去是很危險的，還是先找一個暫時能混活下去的地方，管不了那麼許多。一個閃念在他腦海里經過，立刻就被他消滅，此時他心底里的那一點隱藏起來的遠大理想幾乎再不敢露面了。

  公交車到站停下，正當他蹬上車門的時候，後邊有一雙手緊緊地抓住了他，回頭看時，是和婭妹一個房間住的冷艷，她的神色很緊張。

  「大個子，快，快回去，婭妹投印度洋了，死活不知道，正在海邊搶救！」

  「啊！為什麼？」

  「哎呀，人命關天，都到什麼時候了，還問為什麼，你可真是傻到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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