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像有魔法一般，歐陽回到中國一次電話也沒打來過，徹底中斷了和祥子的聯繫，似乎那麼一種兄弟之情、機場上的難捨難分，都被歐陽的離去帶走了，一同變成了泡影，全部消失了，一切都是假的，虛偽的，作秀而已。就連一向崇拜老大的冷艷，回國後也連一次電話也沒打過來，人世間真是怪怪的，很容易絕情，就說她冷艷吧，忘掉了在苦難中的他們的那份情，忘掉了她掙了那麼些錢拿回國，祥子有說不盡的不痛快。

  終於讓祥子猜透了，依洋的母親原來是一個很高深莫測的人，他看清楚了，凡是到了她身邊的人，就都必須聽從她的指揮，就都成了啞巴。至少對他給予全部消息的封鎖，讓他不知道任何情況，任何信息。

  祥子的心很亂，甚至影響到他的工作，他沒有心思去設計關於事業上的偉大工程，他的神智總是混亂不清，總像自己是被控制的，就如風箏在天空中飄著，上不著天，下不著地，而且有一根牢固的線牽拽著他。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屬於他，他也不屬於這個世界，心神不定，恍恍惚惚，沒有著落。

  關於他和依洋的事，這些日子他也想了很多，大家之間的關係太複雜，有很多地方不太相當，實在不行的話就算了。依洋母親心裡一定擰著一個扣，放在誰身上也不會舒服。但是何必封殺消息呢？留給他只是猜想的餘地。所有的能透給他信息的人，好像都被這個人給軟禁起來，大家為什麼都這麼聽她的話呢？看來這個沒見過面的嫂子，很是不一般的人。大家無論從哪方面說，將來都是一家人，這個人是很讓人害怕的。

  但是雖然說可以放棄，祥子的內心裡邊對依洋的那一份愛，仍然沒有熄滅。

  哥哥至少也得來個電話吧，就算是嫂子不願意，那也沒什麼，大不了依洋以後還是我的侄女，但是在這與世隔絕消息的悶葫蘆里，實在讓人承受不了。

  他猜想著剛相認不久的哥哥，雖然看上去有驚人的智慧，辦法也很多，但是一定怕老婆，否則，他至少得來個電話吧，哪怕是只打聽一下這邊的情況也好，哪怕是只過問一下生意上的事情也好。他可倒好，還是親哥哥呢，對這裡的事情大不管，竟然不聞不問！祥子此時沒有別的辦法，他只有胡猜亂想的份，只有站在他自己的立場上無端的指責別人。

  再就是進金成和他妹妹王丹，想當年他們創業，唉！好漢別提當年勇，別提過去的事，凡是想吃老本的人，那就是他已經不行了，或者是已經老掉干不動了，才翻開老本來自我欣賞，但是他們至少完全可以給我通個電話的，為什麼不呢？他們就都把我忘得一乾二淨了嗎？他搖著頭，不相信自己的推斷，但事實就是這樣，他被隔絕了任何信息。

  珍珍和她的愛人過到祥子這裡來，儘管祥子從不喜歡多說閒話，他還是把自己心裡解不開的謎都說給她們聽，希望他們能幫忙找到突破口，但是連社會經驗很豐富的珍珍，也說不出一二三，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依我看，你就不要去多想，放心好了，你哥哥對你，在這裡那麼幾天我們就看透了，對你那是指定沒說的。我想，他比你都得著急，一定會處理好這件事情，眼下還是安下心來，如何面對眼下這場金融危機。」

  祥子又給兒子打了電話，小兒子雖然不是他親生的，是聞傑帶過來的孩子，但跟他好有感情，跟親生兒子沒什麼兩樣。

  他要求兒子去找金成問個究竟。兒子答應照辦，不過更多是的勸他回國。

  「爸爸，這場危機，對中國未必也不是個機遇，家裡正在搞擴大內需，農村將有一個更大的發展空間，您不是總想搞農業產業化嗎，正是個好時機。」

  他此時沒往這方面想，和依洋的事兒讓他鬧心，這裡的事情有許多需要他去做。他覺得回國還不到時候，農場裡的經驗還需要積累，回家裡搞他的那個產業化農業，必須有足夠的資金，另外和依洋的關係必須得到妥善解決，不能就這樣都半途而廢，在事情沒有落實之前，回家去也不會把事情做好。

  小餐館裡吃飯的人不多，後從戴紅那裡過來的小婷婷和大家坐一起閒扯。

  「發現沒有？老大從愛情旋渦里跳不出來了，情況太複雜。他哪裡會想得到，搞個小對象，大富豪的女兒，卻是自己的侄女，到如今還撂不下，這一點，老大可不怎麼的。」

  「喂喂喂，小婷婷，不知道底細你就別瞎說。」美美手裡拿個本子，從這裡桌邊路過，嚴肅地說：「你們知道什麼，依洋不是歐陽老闆的親生女兒，和老大沒血緣關係，不過歐陽也有這個想法，要把養女嫁給自己的同胞弟弟，沒有血緣關係，想開了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眼下看，只等依洋的母親同不同意，事實勝於雄辯，大家都不要亂說話。」

  小老闆發話，小婷婷不好意思，伸了伸舌頭，美美說完話還有事向裡邊房間走去。

  事情沒有頭緒，祥子心裡總是不舒服，但這裡的生意交給他來管理，又碰到當前的形勢不好，他也想不出再好的辦法，正苦思無奈，電話鈴響了，他懶懶地拿起來。

  「喂，哪一位？」祥子漫不經心，許多方面沒頭緒，亂事如麻，他本不想答對。

  突然，對方傳過來的聲音，就使他豁然一驚，像有強制性的命令，使他立刻端坐起來。

  「祥子，你聽清楚了，不只是歐陽是我的丈夫原因，無論如何你和我女兒的事是絕對不可以的！這一點是絕對沒有任何商討餘地的。」

  話音裡帶著堅定不可動搖的語調，不可反對，不允抵抗，沒有任何商量餘地。

  但是祥子還是問了一句：「為什麼？」

  停了半天，裡邊才傳出回話：「如果她只是歐陽的養女，我也就同意了，可是……」

  電話里的聲音又中斷了，好半天才說話：「可是，依洋是你的女兒！」

  「啊！」

  祥子不由得大叫一聲，腦袋嗡一下子像挨了重重的一棒子，他突然清醒過來大喊：「你，你是？陳青！」

  「是……」

  祥子蒙了，電話摔落到地下，他眼冒金星，又一次受到沉重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