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立威

  忠義侯府歷經幾代，府中下人勢力錯綜複雜。

  按常理，新婦進門，上一任主母就該把管家權交給她，好以迅速在侯府站穩腳跟。

  奈何侯夫人早逝，侯府上下皆由老夫人牢牢掌管，密不透風。

  身為下人，他們極其懂眼色，看風向。

  那日，陸蘊儀向老夫人敬茶之事早已傳開。

  原本處於觀望的各院嬤嬤，由此對陸蘊儀不抱希望，轉身投向老夫人。

  其中以老夫人手下最囂張。

  王嬤嬤便是其中之一。

  廚房裡，新來的廚娘惴惴不安，因先前受到示意不給蒹葭閣送早膳，這會兒生怕被主子追責。

  王嬤嬤聞言，嗤笑道：「怕她作甚，不討夫君喜愛，老夫人也瞧不上她，我看，過不了幾日，她就會哭哭啼啼跑回娘家告狀咯。」

  「嬤嬤說得對，本就是老夫人定下的規矩，即便天王老子來了都不能改。」

  她身邊的老廚娘急忙附和，沒忘記又踩陸蘊儀一腳。

  「確實，這不能怪我。」王嬤嬤佯裝嘆息，拍拍身上的瓜子殼。「少夫人年少不懂事，以後可得好好學學規矩二字。」

  未等她話音落地，眾人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女聲，如玉石撞擊般冷冽如冰。

  「我竟不知，侯府的規矩比宮裡還大。」

  陸蘊儀來得巧，踏進廚房，便聽到王嬤嬤張狂言語。

  她身後浩浩蕩蕩跟著一群婢女，不多時就占據大半個廚房。

  「少、少夫人？！」

  王嬤嬤愕然，手裡的瓜子悉數掉落。

  反應過來的廚娘們磨蹭著朝陸蘊儀行禮，態度格外敷衍。

  「少夫人，這是何意？」

  畢竟見過大風大浪，王嬤嬤即刻擺正好姿態，率先發難，「廚房事多繁忙，少夫人想要什麼，派人知會一聲便是，若誤了時辰，老奴不好向老夫人交代。」

  「好一張尖牙利嘴，久聞王嬤嬤大名，今日相見，果真不同凡響。」

  陸蘊儀語氣輕柔，不帶半個髒字，直接重拳出擊。

  「本夫人聽你一口一個規矩，想來是學得極好。」

  「那我問你，忠義侯府可曾有過不給主母送膳的規矩。」

  她臉上掛著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面對陸蘊儀的質問，眾人鴉雀無聲，唯獨灶上蒸籠散發出的香味四溢，令楚雲佩忍不住摸摸乾癟的肚子。

  她餓了。

  王嬤嬤眉頭皺起，她知曉陸蘊儀會對她發難，並不知竟來得如此之快。

  陸蘊儀有意無意略過那群廚娘。

  主子不發話，她們只能半弓著身子保持行禮的姿勢。

  廚房悶熱，不一會兒，眾人額頭上沁出嘻嘻汗珠。

  偏生又等不到陸蘊儀叫起。

  有資歷深的廚娘幡然醒悟，這便是陸蘊儀的下馬威，簡單又奏效。

  「王嬤嬤，想好了嗎？」

  「回少夫人，老奴……」

  王嬤嬤吞吞吐吐。

  她頭回遇見陸蘊儀這般說話直白的主子。

  不拐彎抹角，也不給老夫人面子。

  饒是王婆婆有千百種答案，卻始終說不出口。

  作為下人，耀威揚威是要看場合的。

  當著所有人，王嬤嬤不敢落下把柄，只能憋屈的把話塞回肚子。

  「先前是老奴考慮不周，這就叫她們重做。」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就暫時向陸蘊儀低頭，待會兒定要找老夫人狠狠告狀！

  王嬤嬤咬著後槽牙，表情扭曲。

  「不必那麼麻煩，我倒是有個好主意。」

  陸蘊儀淡淡說道，忽然令王嬤嬤萌生出不安的念頭。

  她猛然抬頭。

  陸蘊儀到底想做什麼？！

  瞥到她攥緊衣袖的動作，陸蘊儀勾起唇角，心情甚是愉悅。

  「不會做事，那就別做了。」

  「來人，給我砸。」

  伴隨她一聲令下，早已準備好的婢女們齊聲答到，捋起袖子開始幹活。

  綠柳帶頭，先把目光蹲准櫥櫃。

  「啪！」

  她隨手一摔，上好的瓷碗，就這樣四分五裂。

  這僅僅只是開胃菜。

  接下來，王嬤嬤等人見識到了她們的兇殘。

  所到之處，滿地狼藉。

  「啊！不可以砸，我的芙蓉湯！」

  有個廚娘突然反應過來，灶上燉煮的湯，是老夫人指定要喝的。

  眾人如夢初醒，連忙上手護住她們的菜。

  婢女們自是不肯讓，兩方人馬你推我讓，比集市都還熱鬧。

  混亂中，陸蘊儀穩坐釣魚台，耐心的向龍鳳胎解釋：「看清楚了，以後若是有人欺負你們，不要怕，先禮後兵，打不過就跑，知道嗎？」

  楚雲軒和楚雲佩乖巧依偎在她身邊，紛紛點頭。

  王嬤嬤被眼前一幕氣得渾身發抖，顫顫巍巍指向陸蘊儀：

  「你、你欺人太甚！老夫人絕不會放過你！」

  對她的威脅，陸蘊儀不為所動，淡淡道：

  「正好，我也想見老夫人。」

  「都停手，帶王嬤嬤去靜心堂。」

  綠柳聞言，火速同另一個婢女上前，拖著王嬤嬤向門外走。

  「放開我！放開我！真是反了天了，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王嬤嬤扭動著肥胖身軀，發出慘叫。

  都到這個地步，她還沒忘利用老夫人的身份威脅陸蘊儀。

  可惜，陸蘊儀充耳不聞。

  眼見不管用，王嬤嬤只好念著廚娘們的名字，讓她們幫忙。

  然而無人回應。

  她們怕了。

  王嬤嬤好歹是老夫人身邊的老人，少夫人都敢下狠手打砸廚房。

  這時若想不開去救王嬤嬤，保不准被責罰的就是她們。

  眾人面面相覷，誰都沒吱聲。

  回頭看著不成樣的廚房，又是一陣後悔。

  以後不能再惹怒少夫人，絕對不能！

  …

  靜心堂，裡屋。

  老夫人披著外衣，半靠在引枕上。

  孔蓮兒剛伺候她喝完藥。

  婢女將窗欞打開小半縫隙，微風拂動，吹散屋裡的藥味。

  把藥碗交給婢女，孔蓮兒側過身，替老夫人捏捏被角。

  「祖母，大夫說過幾天您就能下床，北辰那孩子一直嚷著要見您，還托我去靈隱寺，給您求平安符呢。」

  「他有心了。」老夫人一臉慈愛，拍拍孔蓮兒手背，「也虧你教得好。」

  言罷，老夫人補充道：「玉瑩，去庫房拿套文房四寶，給楚天閣送過去。」

  老夫人私庫里的東西，就沒有差勁的。

  孔蓮兒正想起身答謝，屋外突然傳來陣陣嘈雜。

  緊接著就見管理大廚房的王嬤嬤連滾帶爬進屋，撲通跪在老夫人面前，聲嘶力竭道：

  「老夫人！你要為老奴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