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殺雞儆猴

  王嬤嬤髮髻凌亂，不停地朝老夫人磕頭，老淚縱橫地哭訴著：

  「老奴勤勤懇懇在廚房幾十年，從未有過任何差錯，全府上下都能作證。」

  「今日不過是提醒少夫人，以後切莫忘記時辰派人傳膳，她、她卻指使婢女，砸了大廚房！」

  「不僅如此，少夫人明知灶上給老夫人您燉著芙蓉湯，仍是命人將湯倒掉，分明是不把您放在眼裡。」

  「都怪老奴，沒能及時阻攔，請老夫人責罰！」

  老夫人來的路上，陸蘊儀讓婢女送龍鳳胎回去，隨後才領著眾人進屋，就在王嬤嬤身後，靜靜聽她顛倒是非。

  先前她故意示意綠柳鬆手放王嬤嬤進屋，要的就是她惡人先告狀。

  王嬤嬤果真沒讓她失望，一番添油加醋的話下來，把自個兒塑造成忠心耿耿的忠僕，她則是十惡不赦的壞人。

  「陸蘊儀！你竟敢如此蠻不講理！」

  聽完來龍去脈，老夫人大怒，看到陸蘊儀身影后，不管不顧怒罵道。

  她全然忘記自己捏著孔蓮兒的手，一用力，孔蓮兒疼的眼冒淚花，並不敢縮回來。

  「祖母說得不對，我正是因為講道理，才會教王嬤嬤該如何做事。」

  陸蘊儀不慌不忙，將她準備好的說辭娓娓道來，「我本只想重新讓王嬤嬤做份膳食，誰知卻聽她說，侯府規矩重，甚至比得上宮中。」

  「近日我聽相公說，陛下似是心情不佳，若這話傳出去，恐怕…會引來大麻煩。」

  霎那間，所有人的聲音都消失了。

  老夫人喘著粗氣，眼神兇狠瞪向王嬤嬤。

  蠢貨！隔牆有耳都不懂！

  「老奴冤枉啊！老奴發誓，沒說過這話，明明就是少夫人你污衊我！」

  王嬤嬤被她那番話唬得心虛，後來轉念一想，她根本就沒這麼說。

  「不是你說，難道還是我冤枉你？」陸蘊儀反問道，抬眸看向老夫人。

  「祖母，您不妨將大廚房的人都叫來，一問便知真假。」

  她的話明顯有利王嬤嬤，王嬤嬤卻蜷縮著脖子，身子微微抖動。

  道理很簡單，她擔心廚娘不會站在她這邊。

  「弟妹都這麼說了，祖母，您就給王嬤嬤一個機會吧。」

  出人意料的是，孔蓮兒會開口求情。

  陸蘊儀對那道倩影目不斜視。

  她自是早發現孔蓮兒在場，並沒問好的意思。

  她毀了孔蓮兒的算盤，便不可能會去熱臉貼冷屁股。

  「朝雨，去大廚房叫管事的過來。」

  老夫人發話，底下人趕緊執行。

  一盞茶的工夫後，三名管事滿臉忐忑來到靜心堂。

  「你們幾個，聽過王嬤嬤說起大逆不道的話嗎？」

  老夫人有些不耐煩。

  她剛喝過藥，藥勁逐漸上頭，如今只想快點完事，好躺著休息。

  「敢問老夫人，什麼叫大逆不道…」

  一名管事怯生生問道。

  「意思是，她有沒有提過侯府的規矩比宮裡多。」

  陸蘊儀貼心解釋道，故意偷換概念，令管事們產生誤解。

  她之所以特意站在門口，就是等著管事給出最後一擊。

  「不關我們的事，都是王嬤嬤，是王嬤嬤惹出來的！」

  三人極力辯解，把鍋甩給王嬤嬤。

  她們信了。

  「賤人！少來胡說八道，我沒說！」

  王嬤嬤的擔憂成真。

  她面目猙獰，想撲上去撕爛她們的嘴。

  她就知道，這群管事純粹是餵不熟的白眼狼！

  然而她沒成功。

  陸蘊儀不知何時擋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看著她。

  「王嬤嬤好大的膽子，祖母尚未發話，你當著我們的面想要殺人滅口？」

  「……」

  王嬤嬤啞口無言。

  從這個角度，她很清楚看到陸蘊儀眼中的嘲諷和不屑。

  直到現在，她的心情才跟廚娘們感同身受。

  王嬤嬤很後悔，為什麼要去招惹陸蘊儀。

  她想看陸蘊儀鬧笑話，結果卻天翻地覆。

  「我錯了，老夫人，求您開恩救救我，我真的錯了。」

  有管事們的證詞，王嬤嬤心裡清楚，她是栽倒陸蘊儀手上逃不掉了。

  為今之計，只有靠老夫人救她。

  王嬤嬤跪在老夫人床榻邊，恨不得把心掏出來，求老夫人。

  「行了，下不為例，罰你半年月銀，快滾回去吧。」

  老夫人被她吵得頭疼，三言兩語就想把這事翻篇。

  罰月銀對下人來說是最輕的懲罰，說明老夫人根本不當回事。

  陸蘊儀冷眼旁觀，漫不經心說：「綠柳，等會兒侯爺回府，你將此事完完整整告訴侯爺，以防侯爺萬一被言官彈劾，也好做個準備。」

  「是，夫人，奴婢記下了。」綠柳脆升升回道。

  主僕兩人一唱一和，再次令老夫人黑臉。

  賤蹄子，居然拿侯爺壓她。

  老夫人繃著臉，不情不願補充王嬤嬤的責罰。

  「再去領二十鞭子，休養半年！」

  「老夫人…」

  王嬤嬤本以為逃過一劫，聽到要被打鞭子，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蠕動著嘴唇，察覺到老夫人的不滿，只得跪著接受。

  這一局，陸蘊儀完勝。

  老夫人把眾人趕出來，她的貼身婢女領著王嬤嬤去受罰。

  從辰時到現在，不知不覺間，已是日頭當空。

  陸蘊儀有些餓了，吩咐婢女去醉香樓叫兩桌席面，隨後準備離開。

  「弟妹，等等我。」

  人未到，聲先行。

  聞著若有若無的香味，陸蘊儀停下腳步，轉身。

  「嫂嫂，我院中尚有瑣事未處理，我得趕緊回去。」

  「我就說兩句，不耽誤你。」

  孔蓮兒蓮步輕移靠近，聲線溫柔。

  她皮膚白，哪怕不用上妝，嬌嫩的肌膚在陽光下也能白如冰雪。

  「後天有個賞花宴，我有孝在身不能拋頭露面，能否勞煩弟妹帶北辰前往。」

  似是怕她拒絕，孔蓮兒從手腕上褪下一副玉鐲。

  「先前找不到機會尋你，我便一直戴著此物，是我特意買來的見面禮，還望弟妹不要嫌棄。」

  毫無疑問，在做表面工夫這項上，孔蓮兒不輸任何人。

  前世的陸蘊儀正是被她這副皮囊所欺騙，將她視為知己，一步步跳進孔蓮兒為她靜心編制的死局。

  「我拒絕。」

  陸蘊儀如是說道，「我可以帶楚北辰赴宴，但我不要你的鐲子。」

  「我嫌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