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陸家

  用完早膳，陸蘊儀命綠柳遣人去備馬車。

  留下紫苑和桃夭留守院子，再帶上三個陪嫁丫鬟，算是低調出行。

  正巧針線閣送來新衣，陸蘊儀親自給龍鳳胎換上，襯托著本就氣質出眾的兩人更加乖巧可愛。

  牽著他們軟乎乎的小手，陸蘊儀心裡一陣柔軟。

  上了馬車，楚雲佩纏著陸蘊儀詢問起有關陸家的事。

  陸蘊儀輕撫她頭頂，目光望向前方，神色充滿懷念：

  「陸家到我這代，共有兩男兩女，我的兄長們皆已成家，育有三子三女，小妹也與京兆府嫡幼子定親，明年成婚。」

  「你們外祖父乃當今刑部尚書，為人剛正不阿，最痛恨小人，外祖母年輕時曾是赫赫有名的邊疆女戰神，她武功了得，但對小輩尤為寵愛，你們儘管向她撒嬌便可。」

  說著說著，陸蘊儀眼前浮現昔日未出閣時在陸家的美好光陰。

  春時賞花，夏有流螢，秋越高山，冬來煎茶。

  那會兒的她無憂無慮，上有父母疼愛，下有兄弟姐妹同心，憧憬著今後也能同楚子君建立這般好日子。

  阿父阿母希望她這一生過得順意隨心，只教導她該如何做個謙遜有禮的好兒媳好主母，卻沒教她遇到豺狼虎豹又該如何應對。

  人，只有經歷過慘痛的教訓，才能化繭成蝶。

  在她的描述中，楚雲軒和楚雲佩對陸家人又期待又好奇。

  不知外祖父和外祖母會不會喜歡他們。

  兩盞茶的工夫後，陸家到了。

  綠柳歡歡喜喜前去敲門，很快便來請她們下馬車。

  因是臨時起意，故而沒有送門貼。

  待下人稟報陸昭華和趙望舒時，陸蘊儀帶著龍鳳胎已經繞過了大半個院子。

  「娘親，那兒有魚！」

  楚雲佩圓溜溜的眼睛轉悠著，興奮地指給陸蘊儀瞧。

  「那是你外祖父的最愛，西域來的金魚，你若喜歡，可以求外祖父送你兩條。」

  陸蘊儀輕笑，楚雲佩立馬縮回手，她還是不要了。

  比起侯府略顯暴發戶氣質的環境，陸府則是頗有江南園林風情。

  穿過九曲長廊，前方便是陸府中心，由趙望舒親筆題名的「嘯林堂」

  沒等眾人走近，就聽見裡面傳來咆哮聲：

  「人到哪兒了！？怎麼不早些稟報。」

  「快快快，去請大少爺他們回來，都什麼時候了，還磨蹭。」

  「春花秋月，吩咐廚房，今晚就煮大小姐最愛吃的菜。」

  「你別急，她們又不會跑。」

  看著風風火火的愛妻，陸昭華很無奈。

  幸好今日休沐，否則沒他阻止，趙望舒指不定就要把整個陸府翻過來。

  「你懂什麼，沒聽見門房說蘊儀還帶了兩個小傢伙嗎？第一次見，我連禮都沒備好。」

  趙望舒不耐煩道，嫌陸昭華礙事，讓他呆一邊涼快去。

  周圍的下人早已見怪不怪，這就是陸家夫婦的日常相處模式。

  「爹，娘，我回來了。」

  「哎呦，快讓我看看。」

  陸蘊儀本以為會是她想像中的母慈子孝，結果趙望舒卻直接略過她，奔向龍鳳胎。

  於是她只好鬆手，任由趙望舒拉過楚雲軒和楚雲佩，一刻不停地同他們閒聊。

  「你娘的老毛病還是沒改。」

  陸昭華來到陸蘊儀身邊，摸了摸鬍子。

  「我習慣了，爹，我有事想跟您聊。」

  陸蘊儀巴不得他們能好好相處，正好方便她接下來想做的事。

  「隨我去書房。」

  陸昭華瞥她一眼，臉上閃過一絲詫異。

  明明也就幾天未見，他卻從陸蘊儀身上察覺到怪異的感覺。

  壓下心底那股不安，兩人來到書房。

  關上房門，陸蘊儀便拿出帳本，將她所看到的事托盤而出。

  為了能讓陸昭華信服，她不得不編造幾條謊話，順帶把楚子君企圖利用她一事通通告知，震得陸昭華久久不能回過神。

  他一下癱坐在椅子上，眼神複雜地看向面前站姿筆直的陸蘊儀。

  他的預感沒錯，陸蘊儀真的變了。

  陸蘊儀的改不是浮於表面，而是由內到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若不是確信她相貌談吐還是跟以前一樣，陸昭華都要懷疑是不是有人調換了陸蘊儀。

  然而看著眼前的帳本，他可以確信，裡面的證據足以顛覆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員。

  「蘊儀……」陸昭華蠕動著嘴唇，「此事千萬不能外傳，交給為父來處理。」

  「爹，我沒傻到會把這麼明顯的證據放出去，我之所以告訴您，也是想跟您表明，陸家已經被盯上了，若您還是坐視不管，日後只怕會毀了整個陸家。」

  陸蘊儀盯著陸昭華，一字一句道。

  她不能將重生之事完全告知任何人，哪怕是陸昭華和趙望舒。

  她能做的，只有一步步引誘他們暗中調查，避開前世的死局。

  前世的陸家再謹慎，到最後也被污衊跟皇子勾結，與其被動，還不如主動出擊。

  帳本只是最簡單的保障，至少能確保陸家不會被太多官員針對。

  「你在侯府到底發現了什麼，蘊儀，這不像以前的你。」

  陸昭華再次震驚，他萬萬沒想到，向來只會風花雪月的閨女竟能說出如此犀利的一番話。

  她的哥哥們在朝為官，卻沒有陸蘊儀的政治嗅覺靈敏，甚至能看出他的立身之法。

  看出陸昭華的懷疑，陸蘊儀心中輕嘆，如果還有時間，她必然不會這般冒進。

  但現在已然快要來不及，她必須要讓陸昭華快些清醒過來。

  「爹，你信我，我不會害陸家，這上面的信息隨您去查，您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傻孩子，為父不是不信你，只是我不明白，你是從哪兒拼湊出這麼多重要訊息。」

  陸昭華最終還是沒忍住。

  身為刑部尚書，名冊上的那些官員他都了如指掌，他們能做出那等事，陸昭華絲毫不意外。

  有了這份鐵證如山的冊子，但凡他稍微透露一點出去，就會引來各方勢力矚目。

  因此陸昭華才會更擔心陸蘊儀今後在侯府的處境。

  如此重要的東西被她拿到手，萬一忠義侯發現名冊不見，整個侯府都會進行一場大清洗。

  「您就當……是我做了一場夢。」

  陸蘊儀聲音輕的如同細風，瞬間飄散於空中。

  「我夢見陸家大廈將傾，滿門抄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