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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你,愛上雨

2024-09-14 23:59:58 作者: 緞蘇
  一

  那一個春天的雨季似乎特別長。時而的電閃雷鳴讓人心驚肉跳,而綿長的細雨下得沒有盡頭,幾天幾夜連著,漚得人心裡濕濕的,好象長了霉。

  我討厭下雨。

  討厭電閃雷鳴。

  討厭無休無止的小雨。

  我想,我就是心裡長滿了霉的人。

  最大一場雨來的時候,相戀多年的他提出分手。原因在我看來荒謬無比。千里之外的他說:「你太任性了,任性到我不知該如何把握你。」可是,五年前,剛上大學的時候,他曾經含情脈脈地注視著我,然後溫柔地耳語:「袖袖,你真是個任性得可愛的孩子。」

  我只會調皮地笑,從此就喜歡上「任性」這個詞。

  不過才畢業一年。

  不過才天各兩地一年。

  思念的濃情猶在身旁,分手已經突如其來。

  所有的理由都是藉口。分開,只是因為愛得不夠。

  我忍不住冷冷一笑。

  工作以後,我一直一個人在外,走在煦煦攘攘的人流中,很少有誰認識我。夜晚孤單的時候,我就拼命打電話,告訴爸媽我很好,告訴遠方的他我很想他,只有告訴好朋友,我才說我住的屋子冬天冷得象冰窟窿;我一個人足不出戶,有時害怕得不敢合眼。好友透過電話線,聽見我身邊清晰的蟲鳴和蛐蛐叫,不由嘆口氣:「袖兒,袖兒,那麼活躍的你居然可以忍受下這種象隱士一樣的生活。」我反過來安慰她:「嘿嘿,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啊!」

  有一個想念的人,孤單和寂寞都會蒙上一層甜蜜的滋味。

  可是,才一年的時間。

  物是人非,很多時候都不過是一瞬間。

  我想不明白是我們的愛改變了,還是愛改變了我們?

  我一直認定,我討厭雨是有道理的。

  那一天的雨真的很大,可還是多不過我的眼淚。我把自己關在宿舍里,把音樂開到最大。雨聲、歌聲、我的哭聲,混在一起。

  淚如雨下,我不忘記安慰自己:「寶貝,你一定要無比熱愛你的任性。」

  第二天一大早,小林看見我,就用他那該死的大嗓門吼到:「袖袖,你的眼睛怎麼腫得象個桃子?不要說你也會痛哭哦!」

  二

  小林是我的同事。

  小林比我晚一年工作,但比我還大一歲。他豪爽開朗,身上有種很可愛的江湖義氣。我和他都是離家在外,可能同病相憐吧,我們時不時就湊在一起打發閒暇時光。

  那年的雨季,我覺得小林象個天使。他拍拍我的肩頭,做個鬼臉說:「我認識的袖袖,從來都是無憂無慮,霸道得象……老虎,哪會這樣垂頭喪氣呢?」

  我伸手要打他,卻憋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也在那個雨季,我發現小林是個熱心而仔細的男孩。他常常呼朋喚友,叫一大堆人聚在他那個亂屋子裡。我懶懶的,總是讓他三番五次來請,去了,又不喜歡多說話,卻莫名其妙成為每次聚會的主角。小林一直不停跟他的哥們兒介紹:「袖袖的嘰嘰喳喳,你們沒見識過,不然你們不煩死也要昏死。哈哈!」

  在鬧哄哄卻很溫暖的氛圍里,感覺已經發霉好久的我,又開始變得鮮活起來,一種新鮮的氣息一點一點又從我心底瀰漫開。

  只是,我一直不明白,小林怎麼會有那麼多朋友,走馬觀花一樣,一撥一撥的。我總是不停面對新面孔,所以我總是記不住很多人的樣子。縱然如此,我還是認識了小林的那幾個死黨。阿遠就是其中之一。

  阿遠不高,也不英俊,但很有一種男子漢的氣勢。也許因為他在小林他們當中是最大的,他常常流露出些許老成和滄桑。他是一個沉默的人,那幫朋友卻都喜歡聽他的話。他有一個女朋友,在省城念書,還有一年就大學畢業。女孩我見過一次,是很溫柔嫻淑那種。聽說,他們感情很好。可是,很奇怪,從第一次見到他開始,我總覺得有一種飄忽不定的什麼在他的笑容里。


  我對複雜的、沉重的人或者事都退避三舍。阿遠,他就在這個範圍里。所有關於他的故事和傳聞,我都是零散聽人說起。我和他,在幾次聚會中,也只是淡淡地點頭,打招呼,並不多言。

  我們的熟識有點讓人措不及手。是在一個雨天,淋了一場大雨後。

  三

  是一個星期六。

  難得的晴空萬里。小林興奮地組織大家去爬山。其實出發之前,還是一片陽光明媚。我們一行六人,悠哉悠哉地邊走邊聊,呼吸著野外清新的空氣,心曠神怡,竟沒有注意到不知不覺中天空已是烏雲密布。

  小林他們走在前面。幾個男孩女孩,笑聲不斷,響亮得有點肆無忌憚。我慢悠悠地落在最末,看著四周滿目蒼翠,一個人想自己的心事,一個人懷念剛剛過去的那場戀愛。我總是這樣,在很熱鬧中,突然就會把自己剝離出去,陷入自己的快樂和憂傷里。

  誰說過:「忘記一個人,需要一輩子。」我從前一直不相信。可突然一下子覺得不無道理。明明心裡在恨,我卻還忍不住懷念。在春天葳蕤的草木間,我竟然感覺到落寞。

  一種深入骨髓的落寞。

  一個人長大,是不是從學會掩飾心情開始呢?

  我的臉上,一直掛著微笑。小林回頭沖我打招呼的時候,我還回一個燦爛的笑容。我怕別人來安慰我。好心腸的安慰,撩起的也還是痛,而且,只有自己明白地存在著。

  阿遠是什麼時候走到我的身邊的,我並不知道。奇怪的是,我們會象老朋友一樣很自然就閒聊起來。我從沒想過,阿遠是這樣健談的人。聊了好多話題,好象很愉快。很多人說過,和我聊天是一件開心的事,他們覺得我是個善解人意的乖孩子。阿遠驚奇地說:「沒想到,你是那樣有意思,看你平時,很沉靜的樣子。」也許,只有從前的他知道,我多麼的任性、固執和霸道。我自己也很迷糊,到底哪一種評價更適合我呢?可能,大多數人都這樣,對朋友耐心寬容,卻不由自主地挑剔深愛的人。他就曾經咬牙切齒地說過我太自私 。

  只到半山腰,雨點就噼里啪啦打下來。在這個沾滿灰塵的城市呆久了,我並不排斥偶爾淋一場雨。我好象忘記自己是討厭雨的,不但沒跑,反而很享受地走著。

  阿遠也沒跑,依然陪著我慢慢地走,陪我聊著天,還時不時關切地問我:「冷不冷?」我笑嘻嘻地搖了搖頭。即便冷,又能怎麼樣呢?他也不過穿著一件短袖T恤,莫不成還會脫來給我?就算他真脫下來,我也絕對不會穿啊。我拉拉濕透的衣服。好象再難有誰會給我感動了。

  被那樣大的雨覆蓋著,好似徹骨地被洗刷了一遍,這種感覺讓人有種全身心的快樂。當早在山上人家的屋檐下躲雨的小林他們緊緊盯著我和阿遠一身雨水地走近,我忽然覺得和阿遠好象剛剛經歷了一次患難與共一樣。

  也許會發生什麼。也許什麼都不會發生。


  我摔摔腦袋,卻怎麼也摔不掉腦海里翻騰著的曾經看過的一句話:碰上一場命中注定的大雨。

  我和小林都住在單位租來的院子裡,很老那種,許多平房圍著一片花園。只住我們幾個年輕人。下班後,這裡就成了我們的天地。

  那天,換下濕衣服,吃了頓熱騰騰的魚頭火鍋,大家聚在小林的屋子裡打牌、聊天。夜深了,我眼皮直打架,就準備回自己的宿舍休息。其實只相隔二十多米遠,可阿遠一定要送我。

  坐在我的小屋,聽著舒緩流淌的音樂。也許因為才穿過夜裡涼爽的風,睡意忽然不見了。就那樣坐著,海闊天空。忘記了是什麼話題開始的,卻一直記得那份和諧與開心。

  興起的時候,我翻出從前的詩文給他看。空氣變得沉默。我看見阿遠的眼裡又有了那種飄忽不定的東西。他看著,時不時就停下來深深地看我。我害怕這樣的眼神,就裝作無意識地笑。他卻輕輕嘆口氣,輕輕地對我說:「袖袖,若我沒談戀愛,我一定要追你!」我一愣,馬上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哈哈大笑,然後故意給他看從前的情詩。半天,他又說:「若我沒有談戀愛,我一定要追上你!」他嘆了一口長長的氣,盯著我,很傷感:「我以前怎麼會沒有遇見你呢?袖袖,我應該早點遇見你的!」

  四

  第二天收到阿遠的電話,我一點不意外。我意外的只是,我的電話號碼不是他問小林的。他對我的疑問,哈哈大笑。他說:「如果你存心想找一個人,絕對不會沒有辦法的。」

  那以後,阿遠會每天給我打電話。有時是早上,有時是中午,更多時是晚上。也不多說,就聊幾句,問候一下。

  辦公室里的女孩子有一次接到他給我的電話。因為雜音很大,他把她錯認成我。後來那女孩一直打趣我:「他肯定是喜歡你的。他對你說話那種聲音溫柔得不得了。」

  我笑一笑,心裡連點波瀾都沒起。

  我們最多是好朋友。

  我不想再和誰有感情的牽袢。我只需要可以靜靜坐下來認真聊天的朋友。我和阿遠之間,好象再也不會出現這樣好的感覺了。

  可是,阿遠為什麼突然變得那麼不冷靜?

  他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我想你了!」我嚇一大跳,依然哈哈大笑。他說:「真的!是相思的想。」又問:「你想我嗎?」我沒好氣地說:「你神經啊!聽見你的聲音我是想起來的想。」然後,在他的嘆息聲中掛了電話。

  小林好象也看出了什麼。他告訴我:「阿遠除了對他女友外,從沒對一個女孩象對你這般好,這般關心。他說你是個特別的女孩。」我聽著,默不作聲,不知道要說什麼?


  阿遠曾經說過,他喜歡的生活是天馬行空、浪跡天涯的。他根本就不想呆在這個灰塵飛揚的城市裡。他用很深情的目光望著我:「我們一起去流浪吧!」我翻翻白眼:「誰跟你去流浪!」

  是啊,他有他的世界,我有我的天空,我們,怎麼要一起去流浪呢?

  我沒改變什麼。我照樣嘻嘻哈哈和小林他們鬧。滿不在乎的神情,刁蠻任性的態度,絲毫不留情面很刺人的話,可我還是躲不開阿遠那雙深深的溫柔的眼睛。他甚至不在乎我刻薄地刺傷他。

  五

  一個盛夏的午後,我收到一封信,是從前的他寫來的。還沒好好看,電話鈴響起來,還是他。他懊悔地對我說:「袖袖,請原諒我!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我還是忘不了你,我終於發覺自己最不能忍受的不是你的任性,而是失去你。」

  我冷靜的聽完,冷靜地回答:「可我已經忘記你了!」

  掛掉電話那一刻,我全身發抖。

  晚上,我第一次喝了白酒。阿遠和小林陪著我。我不說話,也不哭,就是不停笑。小林說了好多笑話,我誇張地笑得東倒西歪。我大叫:「讓我唱首歌吧!」音樂響起來,我的笑僵住了。千選萬選,我挑的歌,是以前他唱過一遍又一遍的《想哭就到我懷裡哭》。

  阿遠憂傷地盯著我:「你難過就哭出來吧!」

  我怔怔地望過去,面前卻好象空無一物。大滴大滴的眼淚掉下來,砸在心頭,碎成千千萬萬片。

  我以為,那個冗長的雨季過去後,我已經堅強和沒有疼痛了。

  卻沒料到,有些傷,在體內,不是消散,而是囤積。

  那些天,我收到了有生以來最多的花。阿遠每天讓花店給我送九枝玫瑰和三枝百合。我的屋子裡鮮花不斷,花香襲人。可我不喜歡。

  因為,阿遠知道,我夢想過一輛裝滿玫瑰、百合、鬱金香……,裝滿萬紫千紅的敞篷車做我的新嫁車。我開玩笑地說:「誰每天送我一枝花,我就嫁給他。」阿遠當時回答:「我送你一汽車花,好嗎?」

  我覺得我屋子裡的鮮花香氣里飄滿的都是那種曖昧的味道。


  我生日那天,下毛毛雨。阿遠站在我的屋子門前,等了一個晚上。他送我的禮物普通得差點稱不上是禮物。是一雙手套。

  夏天,送一雙手套?我大笑。他卻認真地說:「手套里有夏天的陽光,等你冬天戴著,就不會覺得冷了。」

  我的心一動。好象是感動。

  我一字一頓地告訴阿遠:「如果你是三心二意的人,我根本不會喜歡你!」

  小時候看瓊瑤筆下的愛情,記得一句話:如果選擇在一起,會有三個人痛苦。如果不在一起,至少還有一個人幸福。

  那個人,就是不知情的以為一直被愛的人。

  六

  秋天的時候,阿遠的女友畢業回來了,他們總是出雙入對地出現在我們面前。看著女孩盈盈一笑的小鳥依人,我如釋重負。這樣美麗柔情的女孩,只有傻瓜才會不珍惜!

  阿遠從工作時就一直住在女孩家。女孩在外求學的日子,阿遠就象兒子一樣照顧她的父母。小林說,阿遠從小母親就去世了,家裡很窮,對家的感情也很淡薄,養成了沉默不合群的性格。那女孩一直傾心於他,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她一家就陪在他身邊。他第一次把一顆心留在了一個女孩身上。

  我想,這也許就是我沒有完全迴避阿遠的原因。我喜歡負責的人,喜歡有情有意知恩圖報的人。

  我們的隊伍里多了阿遠的女友,可阿遠眼裡依然還有那種飄忽不定的什麼深藏著。我最怕在大家熱鬧非凡的聚會中,抬頭看見他安靜地深深地看著我的眼神,我也怕他大口喝了酒對我笑的表情,我更怕他身邊纖柔女孩滿身滿心幸福的笑靨。沒有人知道,那樣甜蜜的期待中,有空出的一段,除了我,除了阿遠。

  阿遠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給我打電話,嘆嘆氣,沉默著,最後問候一下放了電話。而那樣的嘆息,象羽毛一樣輕悠悠落到我的心尖,有種隱隱的疼。

  原來,不知什麼時候,我已經習慣了有阿遠在身邊的日子,習慣了每天對阿遠的電話有所期盼。

  我開始逃避這些聚會,也開始逃離我的小屋。我在冰冷的大街上遊蕩,電話在寂靜的夜裡獨自迴響。

  就那麼慢慢地淡了吧。我覺得我已經游離在他們之外。只有一副孤寂的軀殼偶爾和他們有點聯繫。


  只是,每當我坐在清冷的屋子裡,聽著感傷而迷離的老情歌,我就會流著眼淚想起那場大雨,想著那場命中注定。

  深夜裡的電話又響起來的時候,我沒想到還是阿遠。好象和他的相識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情。他說他在上海出差。我不知道如何開口。他也是怪怪的。我記得,每次他和我說話,都很溫柔。可是,這一次,這個溫柔的聲音有點特別,好象有一種憂傷。是的,憂傷的味道。這個溫柔而憂傷的聲音不停地說:「我覺得自己太危險了!」我明白他的意思,我無言以對,可我的心又開始一點一點疼起來。

  沉默了半晌,他忽然開口:「袖袖,我喜歡你!可以讓我牽你的手嗎?一輩子!」

  我的心一瞬間好象被炸得粉碎,我怕他聽見我的抽泣,好久,才用很虛弱的聲音說:「別辜負對你好的人!特別不要辜負對你好的女孩!」然後,扯下電話線,一夜無眠。

  天亮的時候,我收到阿遠寄來的特快傳遞,裡面只有一塊青田石。我曾經說過,我喜歡青田石冰涼的感覺。我握著它,忍不住淚如雨下。青田石的一面寫著:「遇見你,愛上雨!」

  七

  兩年的時間過得真快。

  小林告訴我:「阿遠結婚了。」又說:「阿遠被當作年輕的第三梯隊幹部培養了。」

  我知道。

  兩年前阿遠出差那次,我想,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在小林目瞪口呆的驚異里,我用最快的速度向公司辦好了辭職,在阿遠回來之前離開了那個城市。我威脅送我的小林,不要給阿遠任何我的音訊,不然我們絕交。小林也真做到了。

  小林打電話給我:「袖袖啊,你可真狠心!阿遠回來找不到你,象瘋了一樣。我第一次看見阿遠哭了!」

  可是,兩年裡我一直在注視那個城市。我看見報紙上,阿遠作為傑出青年工作者的報導。看見阿遠和領導們在一起的照片。

  小林說的,阿遠的婚禮很隆重。小林結婚後很幸福。

  可是,為什麼報紙上的照片,阿遠眼裡還有一種飄忽不定的什麼沉澱著。

  八


  我喜歡在雨天坐著聽雨聲了。

  我還喜歡夏天拿著一雙兔毛手套寫文章。

  日子就這樣緩緩地流淌著。好象沒有什麼在變化,又好象什麼都已經變了。

  我是個喜歡安定的人。可這兩年,我一直在很多城市漂游不定。每當下雨,我就想著要回憶。夜裡睡不著的時候,握著那塊冰涼的青田石,有一個溫柔而又憂傷的聲音就遠遠傳出來:「袖袖,跟我一起去流浪吧!」

  一時間,我心裡那些碎片紛紛揚揚掉下來。倒一杯葡萄酒,坐在莫文蔚寂寞的聲音里,眼前滿是那場命中注定的大雨。我想笑笑,眼淚卻就著哀傷的歌聲,開始一滴滴滾落,落成了河……

  七

  時間過得真快。

  小林告訴我:「阿遠結婚了。」又說:「阿遠被當作年輕的第三梯隊幹部培養了。」

  我知道。

  阿遠出差那次,我想,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在小林目瞪口呆的驚異里,我用最快的速度向公司辦好了辭職,在阿遠回來之前離開了那個城市。我威脅送我的小林,不要給阿遠任何我的音訊,不然我們絕交。小林也真做到了。

  小林打電話給我:「袖袖啊,你可真狠心!阿遠回來找不到你,象瘋了一樣。我第一次看見阿遠哭了!」

  其實,我一直都在注視那個城市。我看見報紙上,阿遠作為傑出青年工作者的報導。看見阿遠和領導們在一起的照片。

  小林說的,阿遠的婚禮很隆重。阿遠結婚後很幸福。

  可是,為什麼報紙上的照片,阿遠眼裡還有一種飄忽不定的什麼沉澱著。

  八


  重逢的情形在我心裡勾畫過好久,終於不期而至。

  以前公司里很疼愛我的老領導,她過世了。葬禮結束後,小林為我餞行。很多人聚在一起,喝酒、聊天。正熱鬧的時候,阿遠來了,帶著他的妻子,從前那個溫柔的女孩,還有他幾個月大的兒子。

  看見我,他爽朗的笑起來:「袖袖啊,稀客稀客!很久不見在哪裡高就啊?」

  那種口氣,我從來沒有想像過,就象所有應酬場面的客套話。

  我愣愣地看著他。他的眼光掠過我,甚至沒有停留超過三秒鐘。他和大家談笑風生,他對妻兒溫柔體貼,我在他眼裡,看到意氣風發和自信自如,沒有飄忽不定的什麼。

  我有點懷疑,記憶里,那場雨曾經遭遇過嗎?那些深夜的電話,那種輕飄飄的嘆息,有過嗎?有過嗎?

  我喜歡在雨天坐著聽雨聲了。

  我還喜歡夏天拿著一雙兔毛手套寫文章。

  日子就這樣緩緩地流淌著。好象沒有什麼在變化,又好象什麼都已經變了。

  我是個喜歡安定的人。可這些年,我一直在很多城市漂游不定。每當下雨,我就想著要回憶。夜裡睡不著的時候,握著那塊冰涼的青田石,有一個溫柔而又憂傷的聲音就遠遠傳出來:「袖袖,跟我一起去流浪吧!」

  一時間,我心裡那些碎片紛紛揚揚掉下來。我想,如果一個人只要生活在懷念和回憶里就會幸福的話,我願意。我願意濾過那些憂傷,只剩下快樂和溫情的片斷。

  ……

  陰天在不開燈的房間

  當所有思緒都一點一點沉澱

  愛情終究是精神鴉片

  還是世紀末的無聊消遣

  香菸氳成一灘光圈

  和他的照片就擺在手邊

  傻傻兩個人笑的多甜

  傻傻兩個人笑的多甜

  ……

  倒一杯葡萄酒,坐在莫文蔚寂寞的聲音里,眼前滿是那場命中注定的大雨。我想笑笑,眼淚卻就著哀傷的歌聲,開始一滴滴滾落,落成了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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